番外三 鹿兒
最近，旁人都說皇太子劉皓似乎不太正常，雖然這不太正常並沒有那麼明顯，但大多數人大約都發現了，太子殿下似乎總是在不至於惹怒皇上的前提下，跟皇帝陛下唱反調。比如，皇帝陛下說太子這篇文寫得好，太子便會表示自己另一首詩做得好；皇上說某位先生教的好，太子便會解釋另一位先生更有真才實學；皇上說桌上的魚好吃，太子殿下便會表示魚不新鮮，有一股子腥味……
皇后見到寧熹時，頗為惆悵的吐了一回苦水，說兒子最近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偏喜歡跟人對着干，皇上雖不會小氣跟兒子計較，但時日多了，總難免會有什麼看法，最近皇上經常誇獎的孩子都成了惠妃生的二皇子。皇后不會說出沒有分寸的話，但二皇子也只比太子小兩歲，過兩年也該入朝了，太子要是將父親得罪了去，自然是不利的。
這些話寧熹也聽說了些，尤其宋縝還頗為幸災樂禍的表示，女兒跟太子生了幾回悶氣，只要太子再接再厲，說不定女兒就不會再跟太子殿下要好了。寧熹倒沒有皇后那麼擔憂，也沒有宋縝那麼樂觀，太子殿下今年十六歲，差不多正處在青春叛逆期的時候。自小的教養在那裏，太子不會太出格，但在無關大局的地方叛逆一下，似乎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
寧熹稍微給皇后科普了一下這個概念，至於要怎麼對付這個年紀的少年，寧熹表示，她最大的女兒也才十五歲，她只聽說過這回事，並沒有經驗。
皇後娘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辦法了，也不耽擱，說是要回去準備一番，就丟下寧熹跟寧思說話，自己回鳳梓宮去了。
寧熹有些懷疑，皇後娘娘這麼短的時間裏想出來的辦法靠不靠譜，不過寧思牽着一個小姑娘的手過來，便也不再計較這件事，拉着寧思坐下，道：「這是芙姐兒吧！都長成大姑娘了！」
芙姐兒是寧思的胞姐寧芊的女兒，寧芊在嚴家過得不好，後來好容易得了個女兒，身體卻壞了，沒兩年就病逝了。沒了娘，又是個女孩兒，芙姐兒在嚴家不受重視，自然被姐妹們欺負，寧思瞧著可憐就將芙姐兒接到福王府養著。
芙姐兒才剛剛十一歲，小姑娘嬌嬌美美的，大約自小在別人家養大的緣故，性子也綿綿軟軟的，惹人憐愛。寧思自己只有一個兒子，也不可能再嫁再有孩子，一向是把芙姐兒當親生女兒養著的，見芙姐兒跟寧熹打過招呼，便叫她跟小姐妹玩去，自己跟寧熹說話。
「九妹妹，你看芙姐兒如何？」說了些閑話，寧思突然問起這個。
「芙姐兒自然是好的。」寧熹點點頭，「你是打算把芙姐兒許配給平哥兒？」平哥兒是寧思的獨子，也是如今的福王，年紀比鹿兒還小些，卻已經是堂堂親王。
寧思點點頭，「我們家的身份你也知道，平哥兒的親事不好說，我就想，芙姐兒身份還算合適，又是我身邊養大的，怎麼也比別人強些。」
話是這麼說不錯，但平哥兒也十四歲了，雖說不是每個孩子都一定會有叛逆期，但也不能大意了，「話雖如此，但畢竟是平哥兒跟芙姐兒一輩子的事，姐姐還是問問他們本人的意思吧，再說，他們都還小呢！」
寧思想想這話也有理，不說平哥兒是她的獨子，芙姐兒也是她養大的，說是親生的也不差什麼了，她自然盼著兩個孩子都好，「九妹妹說的有理，我回去問問他們的意思。」
這邊其樂融融的，皇後娘娘獨自回了鳳梓宮，正偷懶的兩名宮女嚇得連忙跪下請安。皇后沒有興緻計較這些，叫人把前些日子人送來的畫像都拿來，兩名宮女面面相覷，卻不敢怠慢，連忙去取來。
這些畫像是前些日子送來的，太子已經十六歲，也該選太子妃了。皇家雖然有選秀，但太子妃畢竟不同，需得像平常人家一樣，完完整整的走一套婚禮的程序。這些畫像送來之後，皇后壓根就沒看過，畢竟雖然沒有明說，但太子妃的人選，皇后早就心裏有數，此時細細看起來，倒叫一群人疑惑起來。
正疑惑間，皇后叫了心腹宮女，命她去將太子請來。
劉皓走進皇后寢宮時，只見皇后專心致志的翻看一堆畫像，見兒子過來，便笑道：「皇兒年紀也不小了，母后想着，該將太子妃娶進門了，皓兒覺得呢？」
「母后，常言道先立業再成家，孩兒還未至弱冠之齡，當專心於讀書才是。」劉皓想都沒想，就冠冕堂皇的回絕了皇后的話。
皇后也不惱，十分贊同的點點頭，「皇兒說的也有理，母后也只因着禮制問一問，還擔心皇兒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荒廢了學業。」
通常被人反駁了，人多少都會有些不開心，就像父皇，雖然沒有開口訓斥他，但眼神都是不贊同的。劉皓自己都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態，不知為何，總覺得堵得別人無話可說是十分爽快的事，如今被母親贊同了，那種成就感就沒了，而且，不知為何，年輕的太子殿下總覺得，母親的話似乎還沒說完。
果然，皇後娘娘停了片刻，接着道：「既然皇兒這麼想的，母后就對你父皇說，皇兒你的婚事暫且不考慮，這些姑娘正值年華，總不好耽誤人家，就讓她們各自婚嫁吧！」
「母后說的是，」話雖如此，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皇後娘心道，看你裝，還能裝多久，慢條斯理的將畫像放下，接着道：「旁人倒也罷了，宋家明姿丫頭是母后看着長大的，母后原本想着你們青梅竹馬，為你求娶明姿丫頭也不錯，但你既不打算這麼早娶親，母后想着，給她指一門好親事，你看如何？」
聽到宋明姿這個名字，劉皓只覺得心頭一跳，再說要把她指給別人，劉皓只覺得透心涼，「母后，你不是說，鹿兒是我未來媳婦嗎！」
皇后心裏暗爽，原來跟人唱反調還真挺有意思的，嘴上卻不饒人，「你不是說暫且不娶妻嗎？明姿四月里就及笄了，咱們就算是皇家也不能耽誤人家的青春年華啊！」
「母后……」
「聽宋夫人說，你最近總氣明姿丫頭，想來年少時的感情也淡了。好在明姿還沒及笄，你以後跟她保持些距離，也免得她未來夫君不滿。」皇後繼續添火，哼，看她今日好好燒燒熊孩子的眉毛，看蠢兒子日後還氣她。
放窩裏面養了十幾年的兔子要送給別人？門都沒有！劉皓本來就是故意跟人對着干刷刷存在感，但要是媳婦兒都刷沒了，那可就虧大了去了。雖然就此認栽怪丟人的，但相比丟了媳婦，在母親面前丟人也就丟了吧！
「母后，皇兒錯了，以後再不口是心非了，母后千萬別把鹿兒指給別人！」劉皓連忙拱手認錯。
皇后心裏滿意，卻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既然知錯了，還不快去討好明姿？還真以為母后一道懿旨，明姿丫頭就是你的了？」
幽靜的池塘邊楊柳依依，宋明姿坐在池邊的石頭上，揪起一把野草往池塘里丟，一臉不高興的模樣。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在宋明姿旁邊坐下，道：「大姐姐，又是太子氣你吧！」
宋明姿看了宋明澤一眼，沒說話。
宋明澤撇撇嘴，「大姐姐，不是我說太子的壞話，天地明鑒，我說的可都是真話，大姐姐難道不想向爹跟娘一樣，一輩子沒有人插足嗎？太子可不一樣，他以後肯定會有很多側妃和小妾的，大姐姐可是我們宋家嫡長女，為什麼要去受這種委屈！而且，太子對大姐姐又不好！」
宋明姿看了眼才十一歲的弟弟，宋明澤跟二妹宋明蘭是雙生子，性格卻完全不同，明蘭又萌又乖，弟弟么，自小就古靈精怪的，以前藉著她的名義跟太子討要好吃的好玩的，等她長大了，又跟她告太子的黑狀，明顯是用完了就扔。
「大姐姐，我可真是為你好！」宋明澤見姐姐不信，立刻露出一副受傷的模樣，「為了大姐姐，我連太子殿下新得的玉棋子都不要了，姐姐怎麼可以懷疑我的用心！」
「臭小子，你又來告我黑狀！」宋明澤專心致志的勸姐姐遠離危險，不想劉皓已經走到身後，一不防就被劉皓抓住了耳朵。
「哎喲——」宋明澤慘叫一聲，連忙送劉皓手中解救出自己的耳朵，一溜煙跑了。
熊孩子一跑，劉皓便直面著宋明姿。就算嘗嘗見面，劉皓也不得不感嘆宋明姿生了一副好相貌，一張臉像極了早年以美貌出名的母親，一雙眼卻隨了父親，不笑的時候美的氣勢逼人，笑起來美得勾魂攝魄，若非從小被他圈在羽翼下，不知道多少少年郎惦記着。
皇后說過他們年幼時相識，劉皓已經不太記得，但自從有記憶起，就有小丫頭的身影，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小丫頭會成為別人的妻子。若說在皇后那裏，皇后那一番話刺激了他，剛剛宋明澤的話，就刺痛了他。
他之前就感覺到了，宋明姿年紀大一些，就有些疏遠她了，這段時間以來，說是他氣宋明姿，還不如說宋明姿有意遠着他，為了什麼？沒有剛剛宋明澤的話，他也能想到一些，只是不願意深想罷了。
「參見太子殿下！」劉皓看着宋明姿規規矩矩的行禮，心裏更難過，忍不住抓着宋明姿的手，「鹿兒，我在你心裏，還不如一句一雙人重要嗎？」
宋明姿抿著唇，劉皓不動，就等着她的回答，兩人之間似乎僵持起來，宋明姿突然痛哭出來，退後一步，「你要是不重要，你三妻四妾關我什麼事！」
劉皓呆住了，眼睜睜看着宋明姿甩袖走了，心裏卻有些高興，不喜歡就不會介意，鹿兒這麼介意，是喜歡他。他們既兩情相悅，這點事算什麼，他這麼聰明，必定是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