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國際玩笑

李成的急功近利，殺雞取卵，讓王猛怒了。

和李成接觸以來，王猛已經看出李成此人心眼太小，嫉妒心強，但他沒想到李成居然還是個如此心胸狹隘、不分青紅皂白孤注一擲的固執人。固執有時候不是壞事，但固執絕不是什麼好事。固執和堅持不懈那是兩個概念。目標錯了，固執就成了偏執，就成了加深錯誤走向，甚至走向死亡的罪魁禍首。

這個李成太天真，他居然要以犧牲老河鄉，讓老河鄉減速發展為代價，來幫扶其他鄉鎮？

真是國際大玩笑。

發展的腳步是不能停的，否則就是落後，就是被超越！

這不像在普通村路上開車，隨時可以靠邊停車。這是在高速路上，停下，就是危險，停下就是被超越。

這點道理都不懂，李成不配做官。

王猛雖然惱怒，但忍住了。

王猛忍着怒氣，擠出笑容，說道：「老河鄉即使已經在發展，但它所獲得的利益指示預期。第一年投資建設，不可能盈利，所謂的一年翻一番，也只是三年規劃的平均值，而不是固定的時間。即使能夠達到預期，第一年的收益部分有多少？它能夠幫扶其他鄉鎮嗎？發展需要契機，發展創造契機！發展的契機一旦形成，稍縱即逝，把握不住機會，也許下一次就不會有了！一旦契機沒了，又把老河鄉的資金分散出了，再想繼續發展，難！搞不好，維持下去都難！老河鄉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經濟，因此衰退。而其他鄉鎮因為老河鄉的資金鏈斷開而騎虎難下，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再想把它調正，難比登天！」

王猛不得不耐著性子直白地點出李成的思想錯誤，提醒他，他的錯誤思想多麼可怕，造成的惡果有多大。

王猛不得不提醒李成，否則，老河鄉就徹底完了，他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

「嘶！」李成聞言倒吸一口冷氣。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愚蠢，承擔的風險多麼巨大。

李成老臉一紅，偷偷看了一眼王猛。但他發現王猛正在蹙眉沉思，似乎是很隨意地說出這番話來的，並沒有故意針對他。

李成這才安心不少。

「你有什麼好辦法？」李成尷尬地笑着問道。

「呵呵，我也在想。可是還真沒有好辦法，除了讓市裏拿錢先把城建基礎設施改造好，再大範圍招商，別無他法。」王猛說道。

這話也算是說到家了。李成再聽不明白了，那他真就不適合當縣長了。

李成終於明白了。

李成臉上火辣辣的。

「我這就組織秀才們抓緊整理出各鄉鎮的發展規劃，然後報請市委，請求撥款。同時，開展招商工作。」李成說道。

王猛聞言差點趴地上，讓秀才們去寫發展規劃？開什麼玩笑？他們除了可以杜撰出華麗詞語，描繪出萬丈光芒的前景宏圖，寫出慷慨激昂的演講稿，他們能寫出什麼實質的東西來？

不是王猛遍地政府的秀才們，畢竟他們連實地都沒去調研過，沒有實踐哪來的發言權？這和寫演講稿是兩碼事！

你以為你這是做發言呢？王猛都無語了。

李成要真是把這樣的演講稿似的規劃書遞交給楊松林，估計能把楊松林給氣吐血。

王猛發現，李成似乎還沒從秘書的角色里走出來。

哎！

王猛心裏嘆氣。他很擔憂，擔憂李成以後會質變，如果李成變質，那對青龍縣來說絕對是釜底抽薪，甚至徹底毀了青龍縣好不容易迎來的發展契機！

「肖老闆那頭我再爭取爭取，如果不行，我也沒辦法了，畢竟錢在人家兜里，咱也不能去搶不是？人家有的，是人家的，我們不能一棵樹上弔死，也不能把一棵樹的枝杈都砍光了當柴燒，不能因為把火燒旺，就斷了大樹的生機！更不能連根拔了！我建議全縣幹部團結一致，一起努力，都發揮一下風格，找找自己的人脈資源，看看還能不能拉來一些投資商。全縣這麼多幹部，難道連幾個投資商都拉不來？」王猛建議道。

「呵呵！有道理！那，我們都行動起來吧！都遍地撒網，四處撈魚。「李成樂了，但他心裏是真不是滋味。

李成此時覺得，自己和王猛比起來，無論哪方面，他都差得太遠啦。

李成忽然擔心起來，王猛這麼大的能力，而且還有強大的政治資源，不就得將來，自己估計就得棲居王猛手下了。想想曾經的自己的下屬成為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李成這心裏就非常難受，非常不甘心，甚至感到了一絲恥辱！

「好！我也想想辦法，也讓鄉里幹部努努力！」王猛點點頭，說道。他以為做通了李成的思想工作。

」王猛啊？你現在的工作重點是在老河鄉，老河鄉的發展至關重要，容不得半點馬虎。以後啊！你要把心放在老河鄉的發展上，其他的事情，有時間你就幫幫忙，沒時間就不要硬上。千萬不要耽誤正事！」李成忽然看着王猛，認真地說道。

王猛聞言，怒火差點衝出天靈蓋。

草尼瑪的！好個卸磨殺驢啊！

王猛想罵娘，心說，你他嘛還知道我的工作重點在老河鄉？那你還他嘛的拉着我出來給你做事幹什麼？

王猛萬萬沒想到，李成當初低三下四地求自己幫忙，可現在居然說出這種忘恩負義，還帶有責怪的話來。

我他嘛為了誰呀？王猛怒了，臉色都青了。

王猛發現，李成變了，變得讓王猛感覺陌生，吃驚！

「好！我現在就回去抓緊工作，把和肖軍合作的相關工作準備好。」王猛不想廢話，趕緊站起來告辭。

「好！你回去吧！我也要準備準備，爭取從市裏摳點錢出來！」李成揮揮手，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好！我走了！」王猛說着轉身離去，轉身的剎那，王猛的額頭青筋暴露。

王猛被氣壞了！

望着王猛離去的背影，李成蹙起了眉頭。王猛的臉色變化，他注意到了，他覺得，王猛這個手下很難駕馭了......

李成琢磨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既然不能為我所用，榨乾了，就轟出去！」

李成叫進來秘書小王，讓他立即通知縣常委開會，商討怎麼向市政府要錢的事情。李成其實就是代縣長，人家副書記董鑫才是代書記。召開縣常委會，是人家董鑫的權利，可李成根本就沒把董鑫放在眼裏，在青龍縣，他現在才是一手遮天。

現在的青龍縣縣委縣政府的幹部中，有些是以前的老人兒，有些是新任幹部。

老幹部們已經看清了局勢，原來的得過且過、吃喝玩樂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而他們這些「混混「雖然還能坐在這裏，但顯然，已經前科累累的他們，如今已經沒有了什麼實權，甚至連發言權都沒了。

說白了，他們什麼權利也沒有了，只是個挂名，是個牌位。

誰都清楚挂名的含義，也就是說，你有職，但無權，你已經被邊緣化了，升遷無望，能在現在這個位置退休，那都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老幹部們都清楚，他們早就應該被拿下了，之所以沒拿下他們，是上面顧忌影響，是為了大局着想。

這些老幹部們雖然心懷不滿，但面對當今局勢，他們也不敢抵觸。

只是，既然升遷無望，又被邊緣化，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盡量不要參政議政。

老幹部們都怕自己萬一說錯了做錯了，那可就連現在的掛職都保不住。不管怎麼說，畢竟，掛職，工資和待遇還是正常的。

新任的幹部們也看清楚了青龍縣的局勢，上任之前，他們也得到了上級命令，堅決支持青龍縣縣長李成同志的工作。

常委會上，形成了陰陽兩極分化。

新任幹部積極地各抒己見，發言踴躍。

老幹部們不發一言，趨炎附勢，只是附和，並無新意。

李成心知肚明，他知道這些老幹部們的想法，他對這些老幹部們根本也沒抱什麼希望，只要他們不搗亂就OK了。

李成也是掐著半個眼珠子看不上這些老幹部們，他們即使提出了建議，對他們有成見的李成也不一定會採納。

這次的會議中心思想，是如何從市裏財政的嘴裏摳出點錢來。但商量來商量去，最終被採納的建議還是青龍縣要有自己的發展規劃，而且這個規劃必須能打動市政府，如此，市政府才有可能撥款支持。你沒有好的規劃就去要錢，人家憑什麼給你錢？要飯的你還得有個扮相吧？

只是，在討論如何規劃時，常委們又卡了殼。

對於卡殼現象，李成是早有準備的。

他的準備就是王猛草擬的青龍縣全面發展規劃書。

只是，李成是真不想用王猛給出的規劃書，因為他不甘心，不想承認自己沒有王猛強。但眼瞅著這常委會是開不下去了，李成心裏嘆了口氣，說道：「我倒是準備了一份規劃書，只是初稿，大家幫助參考參考，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補充？」

李成說着，喊來在門外候着的秘書小王，把複印好了的規劃書發給與會常委。

面對厚厚的規劃書，與會常委各個露出苦笑，心說，你都規劃好了，你還扯這個蛋幹啥？

只是，這麼厚的規劃書，就在這裏看？能看完嗎？即使看完了，研究不需要時間嗎？

與會常委明白了，李成根本就是做做樣子，實際上，他就沒想讓常委們研究這規劃書。

既然如此，那還研究個屁呀？

常委們象徵性地，稀里嘩啦，把厚厚的計劃書從頭翻到尾，最終一致說好。

最終，這份王猛嘔心瀝血，卻被李成署名的規劃書，被採納，縣常委一致通過。

常委們以為這就完事了。

可李成突然說道：「我覺得一份計劃書還不夠。萬一市裏給否了，怎麼辦？所以，我們還得準備備用方案。」

準備兩套規劃書？

常委們都蒙圈了，他們還沒見過這樣做事的。多準備幾套方案沒錯，但這也只是在縣裏可行，這樣便於總結研究，互相彌補。可你縣裏呈交給上級政府的規劃書，必然是最好的。哪有整出兩份，讓市裏去取捨的?

這不是開玩笑嘛？

常委們面面相覷，哭笑不得。不過，沒人敢不同意。

見大家都同意了，李成立即把這個規劃任務交給了縣委辦公室主任曲良玉去加快實施。

李成此舉，又讓常委們大跌眼鏡。

縣委辦公室主任形同縣委秘書長的存在。

根據組織部門規定,只有地級市及以上的黨政機關,才有秘書長和副秘書長的設置。縣一級黨政機構辦公室不設置秘書長，只設縣委辦主任。

曲良玉接到任務后，腦瓜子當時就大了好幾圈。

曲良玉也是為官多年的老油條，他清楚，城市建設發展規劃不是領導的彙報材料和發言稿。既然是發展規劃，要從實際出發，要有詳實的論據論點，這可不是花團錦簇的秀麗文章，必須實事求是。

可是，曲良玉就是個縣委辦公室主任，手下就是一批坐在屋裏刷筆杆子的無用書生，讓他們寫文章，不在話下，讓設計規劃整個青龍縣的宏偉藍圖？開什麼國際玩笑？那是他們能幹的事嗎？他們要是有那個能力，還坐在屋裏動筆杆子？

雖然縣委辦的工作是圍繞縣委工作部署，對涉及全縣經濟建設、社會發展、黨的自身建設等全局性的重大問題進行調查和研究，為縣委科學決策提出建議和預案。

但是，青龍縣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樣，青龍縣的縣委辦除了負責縣委有關會議的籌備和組織協調工作，負責安排縣委領導的公務活動，辦理縣委領導交辦的事項，以及各方面的公務活動之外，就是負責縣委文件和文稿的起草工作，還有上級精神和政策的傳達工作，以及雜事。根本沒有任何實權。

一直以來，在青龍縣，縣委辦就是個後勤部門，連安保、食堂、車輛保養什麼的事情都歸他們管，至於什麼組織決策，調查研究？根本沒他們什麼事情。

這要是在別的地方，縣委辦負責全縣經濟建設、社會發展、黨的自身建設等全局性的重大問題進行調查研究，為縣委科學決策提出建議、預案。這是必然！可在這裏，這項職責形同虛設，都是一把手在掌控，等於這項權利是被抹除掉了。邵治走了，副書記代理，但實際上就是李成在操控。就拿這次縣委常委會議來說，不是代書記通知的，是李成通知的代書記......

雖然李成掌控了縣常委，但李成可從來沒把屬於縣委辦的這項權利還給縣委辦。

所以，縣委辦對青龍縣的情況，兩眼一抹黑。

李成此舉就是不服氣王猛，想自己搞出一套規劃書來，把王猛的規劃書廢掉，他就不信，三個臭皮匠賽不過諸葛亮！

會議結束，曲良玉就硬著頭皮哭喪著臉來到了李成的辦事，他不得不來，否則搞不出規劃書，他就廢了。

「你怎麼還不抓緊去起草規劃書？還有時間往我這跑？」見曲良玉來了，李成很不高興，他蹙著眉頭看着曲良玉，嚴厲地說道。

曲良玉一臉無奈的苦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成的臉色說道：」縣長縣委辦的情況您也了解，我們從始至終就沒有調研經濟建設的權利，這是歷史問題，跟您沒關係，可是，我們一直都沒下去調研過，也就沒有真實的論據可以參考，所以，這個任務恐怕無法完成？我們總不能像寫發言稿似的那麼去寫吧？」

李成經曲良玉提醒，這才醒悟，這事他知道！

「你怎麼不早說？」李成臉色沉了下來。

「對不起書記！我檢討！」曲良玉嘴上道歉，心裏卻苦澀至極，這事能怪我嗎？你是領導，你不給我們權利，我們還能主動向你要？

「算了，這事也不怪你！現在，我給你權利，你趕緊帶人去調研吧。一個月內，必須拿出規劃，否則，你就讓賢吧！」李成怒氣沖沖地揮揮手，說道。

「是！」曲良玉苦着臉退了出去，心裏嘆氣，一個月？開什麼玩笑？諾大個青龍縣，一個月調研完畢？走馬觀花還行。這事該規劃還是寫作文啊？

曲良玉覺得李成這個縣長名不副實，狗屁不通！

不過，曲良玉也不敢違拗李成的命令，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李成現在有些心急火燎，他看着王猛乾的有聲有色，他非常嫉妒。

他不想讓手下的光芒蓋住自己。

李成自從來到青龍縣，就立功心切，想一把火燒旺，可是他連一點火星子也沒燒起來。

李成很急。

此次，王猛來到老河鄉就任，這把火才燒起來，他很高興，認為王猛會是自己的得力幹將，福星。

可同時，自傲的李成又覺得渾身不得勁，因為王猛是他下屬，卻比他強。

因為有傲骨，李成從不服輸。

此時，李成有一種和王猛一決高下的戰鬥衝動，當然，也都是為了青龍縣建設，不完是私心。但私心還是有的。

李成也只想在工作能力上和王猛一較高低，倒沒想用什麼邪門歪道來針對王猛。

王猛從縣裏回到鄉里，立即把新任鄉財政所所長呂達成叫到辦公室。

呂達成三十七歲，省財經大學畢業。畢業后在企業工作過，有一定的工作經驗。此次他前來老河鄉應聘是因為企業轉型失敗，企業倒閉了，他失職了，他才毛遂自薦，做了老河鄉財政所所長。

王猛對他的評價是，很有工作能力。

呂達成卡着眼鏡，文質彬彬，中等身材，總喜歡穿着一身灰色的已經不多見的中山裝，上衣兜里也總是插著兩管鋼筆。下面的兜里也總是揣著一個黑皮筆記本。因為筆記本比兜長，總是露在兜外一小節。

「王書記？你找我？」呂達成進來后，規規矩矩地站在那。

「坐！」王猛站了起來，示意呂達成坐沙發上。

呂達成半個屁股坐在沙發上，身體端端正正。

瀋海洋給呂達成倒上茶水之後，又給王猛的杯子裏換上熱茶，這才退了出去。

「我叫你來，主要是想囑咐你一下，從今天起，鄉財政的任何撥款都必須經過我點頭同意，否則不準撥款。還有一點，就是堅決不能往外借錢，誰也不行！」王猛嚴肅地說道。

「是！以後，支出的每一筆款子，我都會向您請示彙報，即使有您的簽字，我也要當面或電話確認一下。」呂達成也不問原由，立即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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