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番外(三)

夕陽西下,一匹白馬從遠處馳騁而來,到了一間茅舍外停了下來。茱萸從馬上下來,一身的黑色斗篷,頭上插著素白銀器,面施薄粉。

如今茅舍內,空無一人,隱約有狼在原處高山嚎叫的聲響。茱萸自掀起草簾進去,一眼就看見了麗妃,在蘆席草塌上,被褥都是破了棉芯的。

初時,茱萸收到信箋,當初派出宮去的探子如今終於有消息了。說是麗妃還活着,如今只剩下半口氣了。想着念在芷若、芷水兩個孩子的面上,也該去瞧一瞧,茱萸便毫不猶豫地獨自來了這荒郊野外。

那一日乾曜宮大火,麗妃確實回去尋那周昶景了,可是行至一半,就遇着了殿宇坍塌。忙亂中,不知為何衣物與隨身的飾物一道都給脫落了,最後只得換了一身宮女的衣服。不曾想,一往回走,就碰到了流民,眼見着秧姑姑被一刀砍死了,她早就嚇得暈了過去。

待得再睜眼,便已是到了宮外城郊,人早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自覺也無顏面再回宮裏去,想着周昶景多半已死,只怕是也沒什麼好結果。因而這些年便一直在外頭遊盪,日子自然過的苦不堪言。

這一陣她受了風寒,心裏又積了太多的好歹,舊病未愈,新病又發,咳嗽咳了大半年,自然是一日差過一日。

茱萸上前,輕喚了一聲:「麗妃。」

麗妃也是許久未聽到有人喚他了,只得強睜了眼來,藉著燭光左右細看了一番,方才確定來的竟是茱萸,一時又驚又怕,忙一把死死拽住茱萸的手道:「你可是要來我性命的了?」

茱萸微微蹙了眉:「你當年如此設計陷害於我,即便是真要了你性命,那也是你該的。可是如今你也不過拖着半條命了,自有老天來收你,我又何苦親自動手呢。」

聽罷,麗妃苦笑了一聲:「如今聽聞,小皇上登基了,原來笑到最後的人可是淑妃啊。」

茱萸搖了搖頭:「淑妃早在前朝時便自縊身亡了,如今哪裏還有什麼淑妃,只不過留下可憐的皇上罷了。」

麗妃先是驚詫,而後笑道:「是了,都歷三朝了,如今還能不死的,可不就是只有您了么?」

茱萸見爐台上有個黑色的水壺,便隨手拿了來。看了一圈,才建的一個碗,粗糙的很,拿手上也是粘膩的很。茱萸只得先用水泡了兩次,再用水淋過,方才提起那黑壺給麗妃倒了一碗水。

麗妃一看是水,方才動彈不得的身軀也硬挺著半坐了起來,靠着一個破墊子,興奮道:「快給我吃一口水吧,這裏渴了半日,連半個人都叫不到。」

茱萸瞧這水的色澤,隱隱透著綠:「怕是這水質不好,吃了還得病呢。」

「如今哪裏還這樣將就,難不成還當成是宮裏頭么,能吃口水我就阿彌陀佛了。」麗妃急切說着接過了碗,猶如喝着甘露一般,將裏頭的水一飲而盡。

茱萸見她這樣模樣,心下嘆息,往常在宮裏,什麼樣的好茶她沒有,尚且還有不如意責罵手下人的時候。如今落了難,倒當真是飽漢見了美食也毫無食慾可言了,只多就是填飽肚子罷了。

「自打探子回報了你的消息,我便在想,是不是要探你。想着,當初說來尋你,多半也是呈的芷若、芷水的情面,因而還是親自來了。」茱萸說道。

聽到芷若、芷水的名字,麗妃一時淚流滿面,只哽咽問道:「她們如何了?我如今是挨一日是一日,但也不知哪一日就去了,心下唯獨就挂念着她們……」

「自你消失以後,我便把這兩個孩子接到雲梅宮去住了。彼時,昊然也住雲梅宮中,自然相互都有個照拂。而後我雖不在宮中了,可是這些年,她們倆姐妹,也多是受着庇護的,絕無受過半點委屈。芷若去年封了榮國公主,嫁了新科狀元阮虔世,咱們皇上親做的大媒,又有太傅、太保一道幫着打點,也算是風風光光的嫁了。芷水呢,原先是要嫁去鮮卑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后被我授意李玬將此事給攔下了,換了個宗室的郡主去。」茱萸緩緩說着。

聽罷,麗妃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了地,只千恩萬謝道:「過往我是對不住你,行差就錯了許多事。虧得你還善待我兩個女兒,此生無以為報,來世當牛做馬,也一定報答你的恩情。」

茱萸笑笑:「當初那月白荷包的綉工的線頭,是你故意留的馬腳吧?以你的為人,若是想置我於死地,斷然不會留這樣的線索出來。可笑那容妃,只怕是到死都不會明白,怎麼精心設計的事,就這樣被我自個化解開了。」

麗妃微微一愣,只吃力地笑道:「原當你是不知曉,原來不過什麼都在你眼下了。」

茱萸道:「你既是沒有對我趕盡殺絕,還留了這樣的瑕疵出來,自然也是想給你自個留一條後路的。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我自然也該來送你這最後一程。」

麗妃笑着流下了最後一滴淚,了無遺憾地沉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

桃花塢,周筠生正念著雲揚的來信,嘴角不自禁地上揚,而後吃了口茶。突然肩上被人輕拍了兩下,抬眼一看,是茱萸回來了。

「事兒都辦好了?」周筠生柔聲問道。

「辦好了,後事都交由水月庵處理了。」茱萸說道。

周筠生見她眉頭微皺,禁不住伸手替她撫平:「說好的不蹙眉了,怎麼又擰起來了。怎麼,你可是擔心,要怎麼跟芷若、芷水交代?」

茱萸搖頭道:「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了,芷若、芷水這兩個孩子怪招人疼的,也不好再叫她們知道這些傷心事了,就讓舊事隨風而過便是了。我方才老遠就瞧見你在笑,可是遇着什麼好事了?」

周筠生指著雲揚的來通道:「雲揚方才又飛鴿傳書一封,說了些近況。裏頭提到,說是太王太后給他開了秀榜,說是要立個王后。你猜怎麼着,這來的秀女,一個個都被太王太后親自給攆回去了,說是個個都不夠好。」

茱萸聽罷,也不禁莞爾:「阿婆的性子就是這樣,嘴硬心軟。嘴上說雲揚一定要成婚的,實則也想給他挑個自個喜歡的,因而才如此舉動吧。就好似當初,你將我帶離南疆,喜兒回去稟報了,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了。否則就咱們兩個,能出無人之境一般,如此順當地回了大鉞?」

「是了,說起來還得記着她老人家一份恩情呢。」周筠生邊說,邊將茱萸一把攬坐到懷中。

茱萸緊緊握著周筠生手,望向南疆的方向,柔聲道:「筠生,來年,我們一道去天山腳下看看雪櫻吧。

」好呢,不如再帶着咱們小閨女。「

」嗯?哪裏來的小閨女?「

」咱們再造一個不就是了。「

」誒呀,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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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為後:王爺,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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