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多情自古傷離別
桃朵朵也笑了，眼中的淚卻控制不住地落下：「南燁，好久不見。」
一隻微涼的手指將她淚水輕輕拂去，南燁輕嘆：「你從前可不似這般愛哭。」
桃朵朵依舊笑着，臉上的淚水卻接連滑落：「從前，你也不曾這般憐惜過我。」
南燁一滯，抿了抿唇，眸中籠上淡淡的哀傷。
桃朵朵袖中的手緊握，眼中含着隱隱的期待，開口：「南燁，當年，你為何要用禁術救我？」
「當年的事終是我對你不住，那樣的後果不該你來承受。」
南燁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宛如死水般毫無波瀾。
桃朵朵嘆了口氣，搖頭：「你知道的，我從未怪過你。」
恍然間，南燁的面容竟是變得有些透明，然而一眨眼，卻又恢復如初。
桃朵朵翻手憑空變出兩盞酒，盈盈一笑：「來，為了慶祝我們的重遇，喝一杯吧。」
說着，便將手中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好。」
南燁不疑有他，接過那酒仰頭便喝了下去。
桃朵朵看着南燁喝下了那杯酒，眸底的悲傷再也掩飾不住。
「萬年前，我沒能等到你說一句愛我，萬年後我仍是沒有等到……」
南燁張嘴欲說些什麼，頭卻是感到一陣暈眩，叮的一聲，手中的杯盞跌落在地，碎裂。
他驚恐地發現，關於萬年前的一切，腦海中那些與桃夭相處的日日夜夜，正一點一滴地飛速流逝。
「你，竟然給我喝忘川水？！」
南燁拚命地想記住曾經的一切，卻只是徒勞。
他的意識越來越沉，在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他只看見一張模糊的臉龐，耳畔響起輕柔而又帶着悲傷的聲音：「南燁，我原本是想和你一起死的，但現在，我才知道活着最好。所以，你要替我好好活着，忘了我吧……」
在南燁倒下后，蒼梧從一處樹影中緩緩走出。
桃朵朵對着蒼梧扯起一抹笑：「蒼梧，謝謝你找來的忘川水。」
蒼梧微垂了視線，不去看那像哭一般的笑容，低聲問道：「你真的決定好了？」
桃朵朵目光眷戀地看着南燁，眸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從前，都是你們替我做選擇，今日，我想替自己做一回決定。」
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天際，桃朵朵站在中央白色的花海中，無數花朵搖曳，彷彿一層層白色的波浪，純潔淡雅，不染纖塵。
由於她意識覺醒，四散的魂魄只差一點就聚攏，如果不出所料，今夜，她的魂魄就將完整，而南燁也將消散於世間。
當初南燁尚且不忍，如今她又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南燁為她而死。
桃朵朵深深地看了一眼南燁，眼中儘是眷戀不舍。
南燁，你曾說，情不過是一瞬間的絢爛，一剎那的輝煌，終究還是會化成煙塵。
從前我固執地想證明你說的是錯的，而如今，我才知道，原來你是早就料到了你我的結局。
桃朵朵拿起一柄匕首，雙臂揚起一抹決絕的弧度，刺入自己的心臟。
「哧！」
利刃入肉里的聲音。
血從心口汩汩地流了出來，原本素色的衣服上處處綴著鮮紅的血滴，宛如朵朵盛開的玫瑰，哀艷而慘烈地在一片白色的花海之中綻放。
南燁，你我的恩恩怨怨，今日終於有了了斷……
清風搖曳，花香與血氣融合在一起，竟是那樣冷冽。
原本皎皎的明月，竟是漸漸變成了一輪血月。
心口一陣陣的劇痛，桃朵朵由於失血過多，身子軟了下去，轉瞬就落入一個清冽的懷抱里。
一身玄衣的蒼梧抱着她的動作雖笨拙，卻是極其溫柔。
桃朵朵努力抬起一隻手，伸出手指，指尖慢慢從他的嘴角沿着凌角分明的輪廓慢慢往上移動，停在了那雙略帶心痛的雙眸上。
扯出一抹笑，故作輕鬆地開口：「蒼梧，我從不知，你，竟是這般好看……」
「你這色女，明明我遇見你比南燁早的多，偏偏就因為這皮相，被那混蛋佔盡了先機！」蒼梧咬牙切齒地開口，聲音卻帶着難掩的哽咽。
桃朵朵輕笑，有氣無力地開口：「這可不能怨我，初見南燁，他對着我吟詩一首，而你，咳咳，卻是對着我的腰咬了一口，沒和你翻臉，已經算不錯……」
「誰咬你的腰了，我咬的明明是旁邊的樹根！」
桃朵朵強睜着眼，看着蒼梧那因為羞憤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忽然輕聲道：「蒼梧，你也去喝一口忘川水吧。」
「我不要！」
蒼梧卻是想都沒想，一口拒絕了她。
「你這女人為何對我這般狠，讓我親手布下陣法看你送命還不夠，還要讓我忘了你！你想也不要想！」
蒼梧痛苦地低吼，眼中有着化不開的悲傷。
「蒼梧，對不起……」
桃朵朵吐出這幾個字，仿若最後一絲力氣也已用盡了一般，閉上了那雙明亮的眸子。
蒼梧心中一痛，手指輕顫，放在桃朵朵的鼻下，眼中的淚水終是落下。
「我不要你對我說對不起！你給我起來！起來啊！」
他抱着桃朵朵，狂吼著，絕望，痛苦，頃刻而至。
他像個失去最寶貝的東西的孩子一般手足無措，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一身粉衣少女怒氣沖沖地看着他，掀起上衣，指著腰處的一個齒印，控訴：「你這混蛋，沒事幹嘛咬我的腰！」
「讓你背着本姑娘那是看得起你，那隻小白還沒成年，本姑娘才不會殘害幼獸，要殘害也是殘害你這隻成年的獸！」
「呀，你居然會飛！哎哎，你那是什麼眼神，本姑娘再修鍊個幾年，肯定也會飛了！你少瞧不起人！」
「你聽我說啊，我今天見到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人，那個人的聲音也好好聽！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我決定了，以後我就叫桃夭！哎，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給我回來啊！」
他愛她，她卻不愛他。
當時他在聽見她滿心歡喜地提起南燁的時候，心中某處一下變的空落落的，仿若失去了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東西。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的愛已經深入骨髓再也忘不了，只要呆在她身邊就覺得欣喜。
可是，她的目光，卻只會圍着南燁轉。
天空中飄下如血一般的花瓣，層層疊疊，越積越厚，血色的月光照在那座由浸了血的花瓣形成的「血冢」，是那麼鮮艷，那麼刺目。
蒼梧像是麻木了一般，沒有表情，亦沒有言語，雙眼空洞得可怕。
四周冷風不斷的吹弄着他的黑髮，他卻依然毫無所覺。
幾道銀光從血冢中飛出，沒入不遠處的南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