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獵熊

果然繞過一路尋來的黑瞎子之後，它身後百丈外，那頭也足有五、六百斤的野豬正氣勢洶洶的跑了來。

李之的飛劍在其身邊掠過，野豬哼也沒哼一聲，就一頭栽倒在地，在地上足足滑行了幾丈遠。

他的碩大豬頭也飛濺向遠處，李之轉回身形，袖袍一甩一卷，偌大豬身就已消失不見。

再一次繞行至黑熊前方，一路抹下蜂蜜，那頭巨熊也一路舔舐過來，那令人驚異的舔舐能力，一舌頭卷出，抹蜂蜜的樹身連着一塊兩尺樹皮，也會一同被它舔走。

此時急速奔跑的巨熊身上可是極具喜劇效果，這是因為黑熊為了過冬保暖，在入冬蹲倉前，就把身體往松樹榦上猛蹲，弄得滿身油脂，再在地上打滾粘一身細沙碎石。

然後再去蹲松樹，再去粘沙石，久而久之渾身掛上了厚厚的鎧甲，一般獵人的箭矢是根本打不透它的軀體，也無法傷其要害，此刻黑熊身體上唯獨鼻子和胸部月牙狀白斑處是它的軟肋。

即使這樣說着容易，實際上也很難做到，別看黑熊傻頭傻腦的，其實它非常聰明，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要害不被傷到。

不是神箭手很難能一槍準確的擊中要害，如果不能一擊斃命，激發起黑熊的野性和憤怒，任你是獵神也難逃它的兇悍攻擊。

黑熊的眼皮很長，一般走走路就要自己扒扒眼皮，這就是獵人常說的黑瞎子打眼罩的由來，所以山裏人如果在山裏突然遭遇黑熊，有經驗的人就會順風跑，如果還能在大樹之間穿插跑動效果更好些。

這是因為如果你頂風跑，黑熊的長眼毛就會被逆風吹開，視野上看的很清楚，再加上它雖然體大看起來笨拙，但是耐力持久，而且跑起來飛快，一般人很難逃脫它的追攆。

成年黑熊一般都有七.八百斤的重量，有體大者就是這隻的千斤巨軀，別看它身形龐大，不但跑得快還會爬樹，下水能捉魚，上山敢斗虎，看起來蠢蠢笨笨的，一旦跑起來像一陣風。

而且黑熊一般都喜歡自由自在，很少群體活動，能看到的一般都是獨往獨來的孤熊。

所以獵人常說的都是「橫打狍子順打豬，群豬後頭跟老虎」，野豬一般習慣成群結隊行動，而野豬的後面，往往跟着的是森林裏最狡猾也最兇猛的老虎。

老虎跟在野豬後面，能隨時準備捕捉掉隊受傷的野豬仔添飽肚皮，野豬的脂肪豐富，肉味鮮美，是老虎最喜歡吃的獵物之一。

獵人或者別的動物一旦被黑熊抓到，下場通常都會很慘，它只要用舌頭舔你幾下，舌頭上的倒刺就會把人的臉皮揭掉。

還有黑熊喜歡把捉到的人或動物，當玩具坐到屁股底下來回壓，試想一個接近千斤重量的黑熊，壓在身上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只能是骨斷筋折。

謹記着乞乞承洙的交代，在探得他們一行人具體來處后，就將黑熊引向另一個大圈子兜回來，這樣就反而落在了大部隊的後面。

這樣眾人就處在順風出，黑熊處於頂風狀態，有李之的遮掩氣息之法，眾人身上氣味，也不會過早傳入它的嗅覺當中。

灰熊的狩獵方式一般為蹲點和潛行跟蹤結合，通常會結合另一物種——比如駝鹿或馴鹿一起狩獵，獵人會用駝鹿的內臟作誘餌，引灰熊過來覓食。

此時的這種方式只不過將誘餌換做了蜂蜜，但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就是設伏的地形問題，所以大隊人馬都躲在地勢稍高的位置，以便讓黑熊的衝擊為上坡狀態。

李之已經來到，其他人為照顧乞乞承洙完成心愿，只是在更高的坡頂遠遠地潛伏者，只有李之一人守在他身邊。

此時太陽就要落山，半邊天空橙色夕陽剛衝破層層雲朵，同樣射下耀眼的光芒，那隻大黑熊正快速地走向這面算不得陡峭的山坡，它每走一步，肩上的肌肉都在夕陽陽下凸顯。

下一刻乞乞承洙的箭矢已經射出，黑熊的身體構造和蹄類動物有所不同，它們的頭骨很堅硬，毛又非常厚實，心肺區在站立狀態時，很容易被肩膀和腿骨遮擋住一部分，這一箭的射出，剛好是黑熊的整個側面面向，它的下一步動作，正是心藏位置露出的絕佳狀態。

由於它的毛髮厚實，乞乞承洙的箭矢，選擇的是專門獵殺大型獸類的鐵質箭頭，弓也是玄鐵打造，卻是嚴永春的隨身寶物，重達幾十斤，弦乃不畏冰火，不畏刀槍的特殊材料搓捻，據說拉滿弓射出的羽箭，可在百步內裂石。

李之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顯然乞乞承洙並非首次借用，五十幾歲的老人了，身材、臂力也不突出，居然運用嫻熟。

一箭射出，疾如旋踵，如流星一樣一閃而過，轉眼已沒入黑熊的心臟處，卻因此激怒了黑熊，口中怒吼著飛奔而來。

李之能清晰地聽到箭矢如穿透皮革的噗然聲響，且看得到瞬間順着箭桿流出的血跡。

但那頭黑熊的皮毛實在太厚了，而且漫身裹着膠質與石礫，顯然這一箭刺到了心臟，卻不足以令其破裂。

黑熊此刻實際上已受了重傷，但就是這種極度暴怒下的巨熊更為可怕，他能從其幾乎滲血的兩眼裏，看到刻骨的仇恨。

乞乞承洙也不驚慌，他的第二支箭矢已經搭在弓弦上，呈滿月蓄勢待發。

黑熊不畏死的重步趕來，咚咚震得地面似乎都在抖，速度卻不見緩慢。

李之望着見乞乞承洙的嘴唇在微微蠕動，彷彿在計算着什麼，就在弓弦再一次彈響之際，他扭頭看去，箭矢抵達的那一刻，也正是黑熊扒眼皮的瞬間。

咻地傳過之處，落點也正是相距上一箭不足半指寬的位置，噗地聲音再起，黑熊踉蹌幾步后，就一頭栽倒在地。

二人身後傳起眾人的歡聲呼喊，已有鶴衍宗的弟子飛奔而下，快速趕往黑熊倒地之處。

黑熊從不假死，它的囂傲會支撐它最後一絲氣力使盡，哪怕垂死，眼神都是兇惡的。

乞乞承洙沒有上前，而是重重的跌落在地，幾十斤的重弓，張力可達三石，以他普通人的體質，已是很驚人的臂力了。

得到了李之的首先祝賀，老人神情很是激奮，儘管看上去疲憊不堪，仍開心地笑道：「族長是在四十歲時獵殺的千斤黑熊，我比他晚了十年，但身材可是較之矮過了一頭！」

他是乞乞家族二家主，族長即為他的堂兄，未來的渤海國第一代的開國君主乞乞仲象，李之目前還未曾見到過。

聞聽此言驚訝道：「嚯，比你要高一頭？豈不是比我還要高些？仲象族長這身架骨足夠堅實了！」

李之當前的身後相當於一米九，大唐時候可是絕少有人如乞乞仲象這般高大，當然了，大柱子與馮四算是異類，已有兩米高了。

此時，已有人用腰刀剖開熊的腹部直接把熊膽從熊體內取出，然後又把四隻熊掌分別割下，並把還處於溫熱的熊膽放在雪中進行快速冷卻。

熊只有在非常憤怒的時候，膽汁的分泌功能才會達到最強的狀態，這時候獵取的熊膽才是最好的上品。

只有及時把剛取出的熊膽，放在冰水裏或者冷雪中冷卻，才能夠讓分散流失在肝葉、膽管這些部位的膽汁，快速迴流到膽囊中，能夠最大限度的保留身體各部位的膽汁存儲在膽囊中，增加整個熊膽的重量。

有經驗的獵人只要一掂量熊膽的分量就知道是否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殺熊取的膽，有沒有用最正確的方法把膽汁最大程度的保留好。

熊膽極珍貴，具有很神奇的清熱解毒、平肝明目、殺蟲止血的功效，在當時的環境下，其醫藥價值不可替代，因亞洲各國都有延續數千年的殺熊取膽的傳統。

通常的熊膽一般質堅而脆或呈稠膏狀，好的熊膽整體上氣微清香或微腥，入口溶化，味極苦，清涼而不粘牙。

只有呈金黃琥珀的品相，才可稱得上上品熊膽，據說真正上好的熊膽只要用針扎一下，把沾了膽汁的針尖往酒杯里一蘸，膽汁就能像線一樣筆直的從上流到底。

熊膽中的上品，必須是在深冬的時候進山圍捕蹲倉的黑熊才能獵取，這一隻黑熊倒也算適合。

「李先生，那隻熊膽就是你的了，原本先生能很輕鬆地取其性命，如此費盡周折引來了，還不是要滿足我的一個心愿！」乞乞承洙忽然說道。

李之卻也不推辭，主要是他手裏有種明目丹，極品黑熊的膽就是藥方中的一味最主要藥引。

這種明目丹修鍊者沒多大用處，他將來的朝元秘境內可是會有不少老人，老人上了歲數以後眼睛看東西模糊，乃是普通人的通病，有了明目丹，今後會有很多用場。

「熊掌你我一人兩隻，與熊肉一同處理好后也帶回去吧，熊肉不經處理會有很大的騷腥味，靺鞨族有獨家秘方，用它爆炒，肉質細嫩，異香撲鼻，很好吃的。」

儘管獵戶世家對於熊肉也是極看重的，但對於李之，乞乞承洙是沒有絲毫吝嗇的。

這時候太平公主走了過來，剛好聞聽到此處，眼裏已滿是亮光了。

她的出身，註定沒少食用過熊掌，熊掌屬八珍之一，甚為名貴，不僅肉質肥腴，而且有特殊的滋補作用，入口如羹似腐，鮮嫩清淡，為珍品佳肴。

「我要那兩隻熊掌，一隻燉給皇上！」太平的聲音很低，語氣里竟是多出來一些撒嬌意味。

宮內當然缺不了熊掌，但李之知道太平的心意，她是在感念父親此時的病態，想在他還在世的時候，能品嘗到自己的心意。

高宗獨愛紅扒熊掌並不是什麼稀奇事，至少李之三次在宮內品嘗御膳，有兩次都見到了這道菜。

乞乞承洙沒有猶豫，就要奉獻出來他的兩隻，被李之婉言謝絕了，彎腰攙起他來，走向半山坡的獵物。

靺鞨族獵人獵到大型動物，或意義重大的獵物，都要有個小小的儀式，也不過圍着黑熊繞幾圈，口中念念不絕而已。

古人把熊奉為神明，甚至捧上了天，在星座中，有大熊和小熊，小熊星座的尾部直指北斗，成為古代航海家確定方向的航標。

靺鞨族視作何等存在，李之也沒打聽，他認為只要尊重他們的風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