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門生故舊 佈滿朝班
自李之返回長安城，就沒有多少坐下來的機會。
正如清綺所言，源源不斷前來拜訪者幾乎沒有間隔，尤其是到了天黑之後，各路大小門吏也開始出現了。
這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情形，根據關銘的分析，這些人來到，是因廣州城出現的一幕有很大關係。
稍晚些時候，令李之感到驚訝的是，明王居然與建成王攜手來到，臨淮郡王淪為隨從，兵部尚書李奇比牽馬墜蹬之人級別略高些。
里裏外外哪裏還有合適位置，還是龐啼建議，在瞻遠閣另開了一席，反正就是幾步路而已。
這樣，老劉頭就被臨時指派到瞻遠閣，李之前去陪從，不忘了交代提前打烊收工回來的封行，有類似人物，就往瞻遠閣里送。
關起門來，氣氛瞬間就凝重起來。
「正文，關於長安城蕭家，大理寺已經出面了，但目前僅屬於暗中探查，他們身後之人，怕是你心裏早有猜測了吧？」
明王一語道出中心話題。
李之點點頭，將與彌睿之間交流結果緩緩講述，引來明王頻頻頜首：「大方向不錯，細節上略有偏差，認知上還有些不夠大膽！」
李之面顯驚愕，還不夠大膽么，都牽扯到武后本人了。
建成王呵呵笑道，「還是由我來說說吧！蕭家只是擺在表面的傀儡或者說誘餌，至於他的女婿，廣州刺史佐官方宇則是一隻純粹的替罪羔羊。在蕭家和主使者之間，另有人存在，不是某一兩個人，而是一個有各種身份掩護下的秘密組織，叫做南無亭。」
「南無亭？」李之越發驚詫，他沒想到，短短時間，大理寺居然有如此能力，將必定相當隱秘的秘密組織挖掘出來。
「對！南無亭暫時只是個名號，具體成員還有待進一步查實，但為保險起見，目前暫停了追查下去的動作，只圈框出幾名外圍人士。」
「南無亭與洛陽武家之間？」
「有直接關係，只是這些還僅是推測，尚無可靠實據。但我先說說幾名外圍人士，無一不是開國功臣武士彟的昔日舊臣或他們的後世兒孫。」
「武士彟可是武後生父，看來我與彌大人猜測不錯，武后脫不開干係。」
建成王搖搖頭，「你看問題還是太簡單了，據我與明王推算，南無亭會是武元慶與武元爽所秘密建立。實際與武后關係不大，但不排除她是知情人，至少部分知情。」
「這就有些讓我想不明白了！」李之輕揉眉心。
明王插言，「你不用想明白，今後如何處理也不可參與，今晚我們給你講這些，只是在提醒你日後該注意哪些方面！」
建成王繼續道，「武元慶、武元爽二人，與他妹妹武則天之間有矛盾衝突，原因就在於兩位兄長與其並非一母所生，目前唯有武則天的母親楊氏在世。」
幾句話就令李之茅塞頓開，武家內部並不似表面那般團結。
南無亭建立伊始，或許兩位兄長親生母親還在世，武則天應該還未有如今地位，至少還沒到正式參政階段。
果然，接下來建成王所言就證實了他的猜測：「南無亭的建立，是在三十年前武則天再次入宮之後，那時兒子李弘還未出生。南無亭的設立名目，僅是一處供由武家及其勢力間日常聚會之地，頗有些早期茶社性質，這在當年也不是什麼秘密。」
他轉頭望向明王，接下來涉及到大理寺機密，還是由明王來講述最為合理。
明王開口言道：「大理寺有一個特殊部門叫做秘紋內衛，並不存在於六府十二衛序列當中，即使大理寺中人，知道的也是極少，你切記不要稍露半分。他們的存在，等同與皇宮內院秘密供養的那一批人同領薪俸，即使是我也認不全全部成員，可知其存在的特殊性。就是他們查出來，南無亭明面上在十七年前就取消了，其實當下依舊存在，只是由公開轉為地下而已！」
趁明王端起來茶盞，李之瞅空問道：「也就是說，距今十三年前，南無亭一事武后就不知情了？」
「應該是這樣！」明王輕抿一口後接道，「我們很幸運，這些人無意間留下兩個漏洞，這其一，就是南無亭成員，無一例外均與武士彟以及舊部有密切關聯，這既是他們組織得以行動一致、口風嚴謹的根基，卻也無奈成為最鮮明特點。」
「是，只要查明南無亭依舊存在，緊盯某幾位最早那批武系成員，確認目標人物並不十分困難！」李之點點頭。
「與其說這是個漏洞，不如說是箇舊故心理使然！有門生故舊，才可佈滿朝班，屬於固有習俗認知，也是最可靠的關係結構組成方式，即使他們意識到了，也是無法徹底摒棄的。」
李奇此時插了一嘴，「儘管如此，也是不好辨識的，隨着武后聲望日起，武系勢力越來越龐大，舊故新交縱橫交織，相互融匯又來往密切，一般人很難分清各自底細的。」
明王微笑着表示認同，「就因為此，才導致南無亭成員忽視了這一方面的補漏！但這些錯綜關係，對於秘紋衛來說就不是問題，但因武氏兄弟身份的特殊性，暫時中斷了對他們的暗中追查，不過即使外圍打開缺口，後續行動也存在着無疾而終的可能性，這一點，正文，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
李之無奈地點頭苦笑：「皇上龍體不適，這種可能性巨大！第二個漏洞呢？」
「至於第二點，他們犯得就有些啼笑皆非了。那就是在蕭家女婿方宇直接干預下的，八分山那一股秘密存在的修鍊者勢力。說是秘密，那幫人身後支持者，居然公然通過賑災名義，向八分山飛錫寺撥放朝廷救濟餉銀，而實際上每一年飛錫寺對於賑災並無功勞，你說安排此等舉措之人是不是有些低能？」
李之不禁啞然失笑，「是不是蕭家在搗鬼？或許那位蕭家家主並不知情！」
明王贊道，「你腦子果然不差！實際上就是這麼回事，都是蕭家那位大公子在攛弄這一切，包括組建修鍊者勢力，也是他西顰東效后的舉動。」
「西顰東效？如此說來，蕭家大公子是在學武家暗中培植勢力？看來我之前的推測是對的！」李之微笑道。
「的確如此！原本秘紋衛並無此類消息收集，正因你揭出來的飛錫寺一事，讓他們關注到武家類似秘密培植計劃，儘管已有目標，但也只是些相關傳聞，尚無具體指向。他們與我探討時說起過，暗中所培植勢力不會是個小數目，甚至可能多多少少與修鍊界某個勢力有關聯。」
李之長身站起，面目表情已有些怒氣，「這可是個極其嚴重的問題，歸於陰謀不軌範疇毫不誇張，如此巨大隱患存在，武家還能安然無事？」
建成王樂道，「正文吶，你儘管此刻火冒三丈，實則內心很明白此理，只要武后存在，即使聖上一時半會兒安然無事，武家也不會發生太大變故！」
李之苦笑道，「我並非惱怒，而是想一吐胸中鬱悶，但凡聖上能多活幾年，哪裏容得那武家娘們這般肆無忌憚！」
明王狠狠地瞪他一眼，「講話小心，注意自己的身份，別像個潑婦似的罵街！」
臨淮郡王忽然間咧嘴一笑，「明王兄，你上當了，這小子在試探我們呢！他哪裏會不知道這些，城府深得很，故作態勢，不過就是想探聽下咱們老一輩人的最終打算而已！」
李之頓時泄了氣勢，撓著頭訕笑道：「怎地這麼快就被識破了？」
眾人大笑，只有李奇只敢捂著嘴偷樂，他自認為沒資格在諸位老人家面前搞怪作態，也只有李之才敢這般喜怒變幻，而不擔心被斥責。
建成王嘆道，「還是他老丈人更了解些，正文這小子也實在是心思太活泛了，居然給我們這些老人家使這種手段！」
見明王笑得有些岔氣，李之很有眼色地上前給他撫按一番，引來明王佯怒斥道：「熊孩子！哪一天早晚會被你氣出個好歹來，主要是行事過於突兀，情節轉換得太快，老人家思路有些跟不上啊！」
有此一打岔，現場氣氛就鬆緩了許多，接下來的交流就沒那麼緊張了。
不過明王臉上還是在板著：「正文，我知你有些事自有自己的一套解決打算，今日裏給你說這些，主要是讓你明白其中周折，也好在接下來行事時，考慮得更周全些！」
他言外之意很明顯，李之身份之外，還有修鍊界中更高影響力，通雲洞的存在性質瞞不過明王，他深知因此會帶給李之更多強大之人的友誼。
武家那些私養勢力，性質傾向於修鍊界，這是與朝廷對待修鍊界的態度有背道而馳的性質。
通過李之在暗處施展些修鍊界手段，會讓朝廷與李姓皇族中知情人都感到竊喜。
而武后一方，即使惱怒也不好公然表態，畢竟武家人並沒有得到直接傷害。
再就是她武則天同樣是被蒙在鼓裏，明王之前有段話，說到李之在認知上還有些不夠大膽，其實就在暗示眾人，武家兄弟未嘗沒有伺機取代自己妹妹的打算。
這些道理會隨着武則天知曉更多隱情，而逐漸關注到這一點，所以說她不會特別針對於李之做些什麼，畢竟還是他在某一角度幫了自己這位女皇皇權穩固。
當然，目前所有一切只是猜測，包括李之本人，前世記憶里也沒有這一段。
但這不代表在座之人就此心安，許多事情牽扯太多，絕不是簡單地暗中剷除，就能夠徹底解決的。
老劉頭燒制的菜肴早已擺放桌面，在特意留給眾人交談時間后，李之的幾位夫人，攜著阿菲法也陸續來到。
與她們同來者還有顓孫雲山、顓孫呈逸兩代家主，身後還隨着一位顓孫家親戚，河東節度使、太原府尹盧枰盧山石。
李之自然要恐慌的表示一番，畢竟是長輩來探望晚輩，這是有違常理的特殊情形，若都是一家人也就算了，終歸現場還有幾位客人。
一陣忙亂之後，瑜然向李之頻使眼色，李之知其有話要說，隨即找個由頭，將之攜到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