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論起阿菲法公主突如其來的愛戀，便是她自己也感到無從防備。

她身份的確過於尊貴，也使得出生至今，始終被保護得如同傳世珍寶，終日過着炊金饌玉的閉塞生活，卷帙浩繁典籍是她唯一任務，沒人時候的面對銅鏡顧影自憐，也成為她最大自我情緒消遣。

來到了東方，她終於可過上窗外有絡繹人聲鼎沸、車馬嘶馳的鮮活日子，雖仍舊因活動環境限制，外面的嘈雜依然遙不可及。

但大唐西市建築群佔地五百畝，她所處二層府第就與之一牆之隔，這是阿拉伯帝國駐唐領事館，這也是她最清晰成人記憶，從十三歲的懵懂，到十五歲的走上走向明理、成熟伊始。

過了十五周歲，她終於可以被允許與外界接觸，那時候，她知道了自己所在國家為鼎盛一時的唐朝，長安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人口超過了令她咋舌的百萬。

這個逐漸認知世界的過程，就是西市那些外國商人，在西市所經營得珠寶、絲綢、茶葉、香料和藥材的大小商鋪。

雖然最初每月只有一天的出外機會，但隨着與外界獲知更多，漢話也漸趨流利，數月後，她口中的放風時間，也逐步提升到如今的每月三日。

她卻不知，自己身處的西市東南角落對角線上，另一端西北角的街巷裏，文綺堂三個字，也替代了那處皇家賜地專屬區域的一家府第門上。

二者間相隔着整個西市，那個時候阿菲法公主接觸到了極品宣紙。

連續幾日作畫、書寫的興奮勁兒過了，她又在二樓窗前傾聽外面的嘈雜與繁忙，沒有意識到再一次的外出日子到來，就讓她今生初見拳腳廝殺的場面。

那個在她眼裏身高近兩米的東方男子，可一點不在意自己自以為權貴無邊的強大帝國威懾，而且那人口中接連不斷說出的就地格殺狠話，終是讓她這個不忍手下僕從，以及自己叔叔被打壓而站出身來。

卻不想，轉眼叔叔就在警告她，自己一直認為天下無敵的阿明，居然不是眼前人對手，有那麼一刻，阿菲法經歷了她人生首次，面對生死威脅的瞬間驚恐。

好在自己一方道了歉，那個曾被她視為可憎可惡的高大男人，竟是消去了怒火，將她們又以禮相待了。

阿菲法公主這才有機會，發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濃郁天然花香世界，而隨後走來高大男人的夫人，交給自己的玫瑰精油，瞬間就將她帶入一個心曠神怡的迷人幽香里。

接下來她的原有思想，就在被各種神奇事物重複洗刷著自己的認知，也在得知這一切均出自於那個李先生之手后，某一瞬間，那人看似無意的撇來一眼，出她預料的撩撥起心底，不曾顫動過的情愫心弦。

情念一起，就在也無法平息，眼前高大身影，也瞬間成為她似乎魂牽夢繞已久的精神寄託。

一個年復一年枯燥而有規律的苦修般活過來的年輕女子，弱小身子骨里瞬間迸發的熱烈，一旦被撩動，竟是衍生幾可焚盡自身的火熱。

但良好的教育基礎，以及穆斯林嚴苛的清規戒律道義，讓阿菲法還能始終將一切情緒變化，隱藏在所垂黑紗之後。

只是晚間難得的口欲放縱，以及接下來的酒意上頭，居然刺激得她渾然忘掉了該有的矜持，甚至傾聽她傾訴的女人還是那個男人的妻子。

令她更沒想到的是，三位夫人沒有人對她狂飆醋意，反而通情達理的給她梳理亂麻一樣的情感突兀而至。

不待她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自己叔叔那邊就帶來兩方合作的意念打算。

阿菲法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脫口而出聯姻念頭，那一瞬間，她只清晰感知自己愛極了那個高大男人。

在她意識里，懵懂處開立並不存在宗教與國度的羈絆，突發感情單純地猶如清水。

直到李之消失不見，他三位夫人再次出現，一點點給自己理順其中各種錯綜複雜，才讓阿菲法能夠清醒的面對一切。

而那位楊高澹在幾女與納西爾，圍在一起商討解決方案時走過來，簡單的一句話，就令一切事情變得清晰起來。

他要阿菲法轉告自己父親一句話，李之可以讓她在一兩年內，就擁有阿明此時的修為實力。

緊跟着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阿明出現，以自身短時間打破近十年的進階瓶頸，徹底將楊高澹所言可能性證實。

納西爾激動地連夜趕回去，佈置人快馬趕回帝國傳遞書信。

此時的李之，正與神情恢復清明的阿菲法促膝長談：「你能保證自己父親答應我們的事？」

「原來還不確定，顯然楊叔提出來建議最是關鍵，他一直尊重東方修行理念，而且令阿拉伯帝國出現一位宗師最強者，也是我父親一直的希望！」

講話的阿菲法依舊有些衣冠不整，但見到三位夫人嬉笑打鬧着起身，同樣衣不遮體的走來走去，是她內心極羨慕的，所以下意識也不去整理。

「但你若想體有修為，就要信仰道教，雖說我們道教對於宗教身份界定相對寬鬆，但你們的宗教戒律可是出了名的嚴苛！」

李之提出他心中憂慮。

「這時候就要我父親，發揮他哈里發最高宗教解釋權的能力了，或許他能從中找到特赦方式，畢竟我的行為是在為整個阿拉伯世界謀福祉，犧牲我個人來換取帝國出現絕強者是不是更有意義？」

「你個人對於自己宗教的理解如何？實際根由還在你身上，而且你血脈里可是流淌著穆斯林最純正血統！」

「來到大唐，我學到一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與伊斯蘭教同源於猶太教的基督教，青年男女在教堂舉行婚禮，面對上帝，牧師問準新娘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願意嫁眼前的這個人嗎？無論他是貧窮還是富有，是高貴還是低俗，也無論他健康活潑，還是疾病纏身？所以，在尊重血脈里信仰的同時，我願意主動融入丈夫的精神世界裏，而且無怨無悔！」

「哈哈，阿菲法姐姐有種異域的絕美，不著黑袍與黑紗遮面，肯定會驚艷整個長安城的！」聽到阿菲法口中承諾，龐啼歡叫着。

「啼兒，要尊重阿菲法目前身份，她還沒得到允許呢！」清綺一旁忙出言警示。

「沒關係的！」阿菲法很是達於事理的表現出她的寬容，「我身在東方的土地，理應首先尊重你們的信仰，因為我也得到了你們的禮敬在先！」

「你現在才十五歲，可需要再有個慢慢消化過程？一時衝動很容易導致認知上的誤差，要不在你父親之命傳來之前，你認真想一想？」李之有心提醒她。

阿菲法回以堅決地搖頭，「和你們在一起，帶給我的第一感應就是自由，為我十幾年來最不理解的一種狀態。在身入其中之後，彷彿喚醒了我內心極深處某種渴望自由的慾念，我知道，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首先洗漱完畢的瑜然走過來，坐到了她身邊，「只要成為我們家先生的人，會有一個很自由的未來！你的感覺並非虛幻，只要你不後悔，會越來越發現正文哥哥帶給你的，會是與現今世界截然不同的兩種生存概念！」

「我不會後悔，」阿菲法語氣里充滿了果絕，「嫁人不易，需作出一生情感上的神聖抉擇，既然選定了，就不該輕易反悔。否則，至少也是對自己情感的叛逆，是不是？」

她後半句是在望着李之，眼神里的愛意一樣堅決。

「隨她去吧，」清綺走過來拉起阿菲法，領着她去洗漱，「不管宗教信仰，她首先是個小女孩子，渴望自由乃是天性使然。正文，你首先需要的是儘快趕往明王府，聽聽二位明王關於此事的教誨！」

李之深以為然，他起身打開房門，招過來那位叫做法圖麥的年輕女僕：「我不太懂你們的教義教規，如果阿菲法這段時間住到我這裏會不會觸犯戒律？」

法圖麥躬身回答：「根據聖訓，男女雙方在婚前表達了意向之後，可以會面相親，然後再深入考慮和最後選擇。相親也沒有規定只見面一次，但原則上不建議和她獨處，因為男女獨處，第三者就是惡魔。不過，聖訓更深層解讀，只要具有了約束的信仰，明智的理性，清醒的良知自責的性靈，她就會擁有抵禦惡魔誘惑與教唆的能力加持。更通俗一些解讀，如何相處在於阿菲法公主本人，只要她能心有所持，一樣能得到真主襄助，以迎合基於古蘭經和聖訓婦女的個人主張。」

阿菲法笑着走過來解釋：「法圖麥是種很教條式的解讀，不過如何取捨還真在於我本人決定。哥哥，我不會領事館住了，你要在這裏給我留處房間！當然，我不會打擾你與三位夫人正常生活的！」

「納西爾使節那裏如何解釋？」

李之的言外之意，之前你每月才有三天的放風時間，怎麼會轉眼間就無人管教了。

阿菲法明白他的話里意思，「我叔叔實際上沒有管理我的許可權，而是利加雅負責監護一名未婚教女的一切。但有了未來夫家的定親，就可以不用遵循那些清規戒律，自我把持就順其自然的成為監護的另一種，不信你可以叫來利加雅問一下！」

為保險起見，李之還是決定找來利加雅打探清楚。

不多久那人來到，恭謹地給李之見了禮，「伊斯蘭規定法度的恪守，並不包括教女的丈夫以及家人，儘管李先生未與我們家公主經過相關禮拜，得到安拉真主的賜福，但公主的虔誠持守，能令真主至知感應，決定權在公主本人，認可權在真主亦或惡魔！」

儘管依舊一知半解，但見阿菲法一副渾不在意模樣，還有利加雅未做阻攔意圖，李之也就隨她去了。

不過阿菲法卻打發掉了利加雅與法圖麥，要她們先行回到領事館，給她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