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禮孝先行,方可固履人根基

第一百五十六章 禮孝先行,方可固履人根基

接下來俞太尉繼續解讀,「頸聯『於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涉及有關楊廣逸游的兩個故實,一個是放螢:楊廣曾在洛陽景華宮徵求螢火蟲數,一個是栽柳,此人詔民間有柳一株賞一縑,百姓爭獻之。又令親種,帝自種一株,群臣次第種栽畢,帝御筆寫賜垂楊柳姓楊,曰楊柳也。這又是個點睛之筆!把螢火與腐草、垂楊與暮鴉聯繫起來,於一有一無鮮明對比中感慨今昔,深寓荒淫亡國歷史教訓。『於今腐草無螢火,』不僅是說當年放螢之地此時已成廢墟,只有腐草而已;更深一層含意是,楊廣為放螢夜遊,窮搜極捕,弄得螢火蟲絕種。『終古垂楊有暮鴉,』渲染了亡國后的凄涼景象。」

長篇大論,漸感口渴,略飲茶水,再次接續,「上句說於今與無,自然暗示昔日有;下句說終古與有,自然暗示當日無。從前楊廣乘興南遊,千帆萬馬,水陸並進,鼓樂喧天,旌旗蔽空;隋堤垂楊,暮鴉自然不敢棲息。只有在楊廣被殺,南遊已成陳跡之後,日暮歸鴉才敢飛到隋堤垂楊上過夜。這兩句今昔對比,但在藝術表現上,卻只表現對比的一個方面,讓人從這一方面去想像另一方面,既感慨淋漓,又含蓄蘊藉。所以說,這兩句詩興在象外,活極妙極,可謂絕作,乃當之無愧神作。」

關魯公再次插言,「腐草無螢火同樣是有來處的,《禮記·月令》:大業十二年,上於景華宮徵求螢火,得數斛,夜出遊山放之,光遍岩谷。這句採取誇張手法,說煬帝已把螢火蟲搜光了。」

俞太尉點頭稱是,「尾聯地下若逢陳後主,豈宜重問《后.庭花》,用楊廣與陳叔寶夢中相遇故實,以假設、反詰語氣,把批判荒淫亡國主題深刻揭示出來,陳叔寶因荒淫亡國,投降隋朝,與當時隋朝太子楊廣很相熟。楊廣作了天子,乘龍舟游江都之時,夢中與死去陳叔寶及其寵妃張麗華等相遇,請張麗華舞了一曲《玉樹后.庭花》。這首舞曲是陳叔寶所作。被後人斥為亡國之音。詩人在這裏特意提到它,意為楊廣目睹了陳叔寶荒淫亡國之事,卻不吸取教訓,既縱情龍舟之游,又迷戀亡國之音,終於重蹈陳叔寶的覆轍,身死國滅,為天下笑。詩在最後發問:他如果在地下遇見陳叔寶的話,難道還好意思再請張麗華舞一曲《后.庭花》嗎?問而不答,餘味無窮。」

實際上每一首均是這樣分析闡解,不同的是,這一次是三位當世文壇巨匠聯手解讀,就因幾乎每一句里都有引經據典痕迹,引據大義,正之經典,得而立論,方成名篇。

這也是此篇詩文文詞華麗,用典周備之處,使得全詩無一議論之語,於風華流美敘述之中,暗寓深沉之慮,令人鑒古事而思興亡。

此詩凸顯高度深刻思想意義,唯有缺點就是句句喻用故實,作者自身風格反而淡化了,且內容俗套,說書故事語彙多些,與歷來古古詩法律有諸多不契之處。

但他人結語,用在詩腹,也可謂之別以新奇之意作結,機杼另出解釋,屬於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理解。

作者風格不顯,也是此類憑弔文中固有桎梏,詩文主題意在鋪敘故實,二者取其輕,也是不可避免之事。

關魯公做最後陳詞:「此詩全以議論驅駕事實,而復出以嵌空玲瓏之筆,運以縱橫排宕之氣,無一筆呆寫,無一句實砌,斯為詠史懷史之極。李先生此作,純用襯貼活變之筆,一氣流走,無復排偶之跡。首二句一起一落,上句頓,下句轉,緊呼三四句。『不緣』、『應是』四字,跌宕生動之極。無限逸游,如何鋪敘?三四隻作推算語,便連未有之事,一併托出,不但包括十三年中事也,此非常敏妙之筆。結以冷刺作收,含蓄不盡,僉覺味美於回,律詩寓比興之意,我自認為,此作動蕩有情,實乃古今憑弔之絕作!」

他這話並未引起在場文人異議,一是此詩的確無句不佳,前半展拓得開,後半發揮得足,真大手筆之作;再有將之視為首名尚未定論,便是某幾位心有不同意見者,此刻也無話可說。

俞太尉宣佈過十篇入圍題目,就此遣散眾人,晚間長安城最大酒樓內還有慰席犒宴,那時再彼此加深感情就是了。

李之則被單獨留了下來,倒也不用擔心此舉為眾文人暗裏詬病,眾大佬內本就有他未來岳丈,而且他新開店鋪近在眼前,且手握宣紙來源,旁人是說不出什麼的。

十王里有幾人道聲歉意,盡皆離開,另有十幾人也一併跟了去,明王嘴角撇過一抹意味深長:「李先生,留在此間都是真正文人,你那店鋪三層聽說只展示紙質品,我等此時過去,會不會會給你生意造成不便?」

李之呵呵樂道:「三層暫時為顧客禁足之地,下面再是忙碌也不會啟用它!諸位前輩大人是在給我李正文臉面,此等添光加彩事,當然不容錯過!諸位有請!」

恭讓之際,上官婉兒自不遠處一晃而過,眼神投來之勢里,瑩波怏怏,且諸味雜陳。

幾位耄耋老者,均有專人相扶,一路雖說不似顫顫巍巍,腳步也是極慢。

「正文,你可沒見,一整日有幾人臉上神色那叫一個鬱悶,卻又不能表現得過於裸顯,神情那是個古怪之極!」臨淮郡王低聲言及李之也曾預料之事。

「那是他們自找的!」李家老祖李桐就在身側,酒紅面龐在一縷夕陽斜照里笑得很是生動,其上皺紋歡快遊動。

「此次大會,令我等深知,你之前所做詩文絕非偶然之作,可惜了,好好未來文壇巨匠不做,搞勞什子生意,平白將你一顆靈慧心給沾染了!」

此話出自於前面略帶蹣跚的俞太尉,語氣里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恨意。

「您老與小子我心內所想還不太熟知,我志向不在於此,更想藉助大唐經濟發達來促進國土平定,國民富足,社會秩序穩定!講什麼報效朝廷那是空話大話,小子只認準一點,國富才可民強,國家擁有雄厚財力物力,才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民強則是國家富盛在做保證,相對來說這是我長久策略,也是自己生於當世最遠大抱負!」

四處傳來幾聲低嘆與喝彩,連那俞太尉臉上暗淡也似乎生動了些:「於國家而言,外設百倍之利,收山澤之稅,國富民強,器械完飾,方可蓄積有餘;於個人角度,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堅韌不拔之志。具有宏圖之志,才有人生至善境界達成可能。老朽很敬服你小小年紀,居然如此志在高遠!稍後我給你題一幅字:知止而後能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其中這個『止』字,望你能一生謹記!」

李之連忙感謝,卻有臨淮郡王一旁提醒,「說說你對此字的理解!」

「這個止,就是人生至善境界,生活目標,它是使人心懷高遠指點,支撐人價值與尊嚴基石。並且,人因為有了這個生活態度支撐點,他就比過去任何時候更有力量,煥發出蓬蓬勃勃生命活力,進而智慧得以進一步開掘,情感得以進一步豐富,意志得以進一步堅定。」李之略作思慮,再行解讀。

「難得,你小子這是給我這耆耇老人一記醍醐灌頂啊!老朽雖不至於大徹大悟,但也聞之如露入心!你之前提及志向我也深以為然,自你諸般商業舉措上,已能可見一斑!但須知,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固然可貴,志向亦固然高遠,實現其途路卻並不平坦!而且志向越宏遠,面對困難就可能越發不可抑制。且隨日後個人物質幸福,而導致景深富念滿足感泛生,這些都是你不可躲卻之必然!」

俞太尉腳下行進極慢,口中語速更是極緩,講完這些居然已經到了正清文綺堂院前。

院子裏早已是人山人海,幸有足夠兵丁護衛,才保得秩序井然。

通往二、三層,樓外又有木階,卻是需要先行通過密匝人叢。

李之忙前忙后,才調來一眾守護人員,勉強穿過去,也足足耗費兩盞茶時間。

來至台階前,俞太尉早已氣喘吁吁,索性李之俯下身來背負着他登上去,不忘了放下后,將一縷真氣探入老人體內,口中已在自責考慮很不周全。

覺察到體內變化,俞太尉眼神里閃過一抹驚異,轉而化作滿臉笑意,「李先生,你是個孝順孩子,禮孝先行,方可固履人根基,我很懊悔沒早些時日見到你!」

李之略作謙辭,卻瞥見臨淮郡王頻頻向自己使着眼色,他一時間有些心神迷頓,還沒來得及作細細思量,樓內木階上,就有人騰騰騰跑上來。

來者清綺,消息得自於龐啼,那丫頭不宜過多露面,就躲在二層一偏僻房間里趴窗愣神,就見到李之一行從人群里闖過來。

「正文,你來得正是時候,下面一層可是過於擁擠了,需要身子骨強壯些的向外逼出少部分,現場紛亂,根本出不去招呼人,你臨時去頂一下吧!」

逐一見過禮,清綺同樣氣喘吁吁催促道。

「那你就暫時留在這裏替代我,記得給每位老人家包上幾刀宣紙!」

俞太尉也是連連擺手,囑咐他快去,關銘毫不遲疑在身後緊跟上去。

果然一層已經擠作了一團,店裏的人轉不開人,外面的人還在拚命擠入,儘管有幾位守衛在門口處攔著,實際上已起不到多大作用了,若非看護二、三層樓梯幾位壯漢加入,怕是後果更不堪設想。

「采文兄,我在前面擠,你就在我身後用力抵着我,旁人不要去管他!」

李之二人下得台階,轉眼就被人群淹沒,他只能引動體內真氣,藉助兩手轉化為大片強大力道,才在無數人聲聲責罵里一寸寸上前。

那種展開足有四、五人範圍巨大力量,好不容易才將他身前人擠出門外,也使得點店鋪里空間一下就鬆緩許多。

不等那些強行被擠出之人斥怪,李之已經連連拱手告罪:「我是這家店東家,也是勢不得已,驚擾了諸位!我保證,各位都能在下一批進入行列中,但門前可是要提前擴出來空位置,不然裏面顧客也出不來不是?」

這時他才看見李懌引領幾人從外面擠進來,眼神掃過,已知具體情形,也來不及辯解,隨着李之揮手指向,紛紛動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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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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