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妖嬈
「小友，不如我拜你為師吧？」
當路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場內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的獃滯。
短暫的錯愕之後，看向夏天的目光又充斥着火熱。
且不說路老這句話是真是假，可以肯定的是，他與夏天的關係定然會變得不同。
路老是什麼身份。
不客氣的說，在場之人沒有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別看他們平時頤使氣指，耀武揚威，可在路老面前，什麼都不是。
就像石正祥，他在蘇杭是有名的瘋子，是一條見誰咬誰的瘋狗，可若路老站在面前讓他咬，他也沒那個膽量。
說白了，他不是真的瘋子，只是刻意豎立的形象而已。
「哈？」
夏天也是一怔，一臉無語，「既然您能在普通紙上達到書法入神，若是經常用硃砂紙練習的話，很快就會觸摸入道的門檻，拜我為師，這可折煞小子了。」
「咳咳，所謂達者為師嘛……」
路老也意識到場合不對，當即乾咳一聲，趕緊轉移話題，「小友，能否將這幅字借我多觀摩幾日？」
旁邊金傲榮的臉都綠了。
媽地，即便那幅畫是贗品，但也是老子的。
當然，這個念頭也只能心裏想想，斷然不會表露出來的。
他只是想不明白，一片大好形勢怎麼會變成這樣。
好在夏天的思緒很清晰，笑了笑，「那些字不值一提，就送給路老了，只不過……那幅畫還是金少的。」
聞言。
路老當即反應過來，有些自嘲的搖搖頭，而後面呈歉然，「金小友……」
未說完，金傲榮立刻打斷了他。
不得不說，此人的反應相當敏捷，立刻笑道，「路老，那幅畫原本就是送給您的，只是……我不知道它是贗品，讓路老見笑了。」
「哈哈，沒關係沒關係。」路老開懷大笑，「那今日我就厚臉承情了，多謝金小友。」
金傲榮的臉色終於好看了幾分。
不過他能感覺得到，對方當面說出這句話，其實在隱晦表達一個態度。
交易！
僅此而已。
當有一天路老還了這次人情之後，對方與他的關係並不會拉近。
就像他並未對夏天做出任何承諾一樣，其實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成了忘年交。
這個該死的混蛋啊。
金傲榮暗自詛咒著夏天，臉上卻是客氣的微笑，同時轉移話題，「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本想宣佈酒會開始，卻不想路老忽然說道，「金小友，稍等一下。」
嗯？
金傲榮一怔，投以詢問的眼神。
「我還有一事想請夏小友幫忙，請稍等片刻。」
聞言。
金傲榮乾笑一聲，「當然可以。」
「夏小友，能否稍等我片刻？」路老的神色之間有些異樣，「我有一幅畫，想請小友題字。」
夏天笑了笑，自然不會拒絕，「路老的畫隨身帶着呢？」
路老的臉上難得出現一抹不好意思，「我想請小友先題字，我回去后自己畫。」
聞言。
四周眾人當即恍然。
路老本身就是當代書畫大家，先題字後作畫，自然難不倒他。
不過夏天卻是有些為難，「路老要畫的尺寸和內容呢？」「六尺整紙，內容是……」頓了頓，路老苦笑一聲，聲音有些落寞，「我老伴兒已經走了十五年，我很早就想做一幅畫，可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動筆，因為每當想要動筆時，總是感覺不圓滿與不盡我意，今日
看到小友的這些字，我才突發靈感……」
也是直至這時，這位曾經的天驕，如今的傳奇人物，才流露出了真性情。
人們只記得他的榮譽，他的地位，甚至被奉為傳奇，可誰又了解他的落寞與孤寂。
夏天的神色之間浮現幾許複雜，非常痛快的點了點頭，「好，我們走。」
「走？去哪兒？」
路老反倒愣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笑道，「小友誤會了，我為了尋找靈感，一直都隨身帶着不少畫軸，現在畫軸就在我的車裏。」
頓了頓，他似想到了什麼，「不過……我沒有準備硃砂紙，小友能否用龍宣紙寫書入道意境？」
「可以。」
「太好了。」路老頓時滿面喜色，「小友，稍等我片刻，我很快就回來。」
說罷之後，像個老小孩一般快速向外跑去。
待他走後，大廳中再次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更加詭異，人們看向夏天的眼神也充斥着複雜。
金傲榮心中暗恨，但臉上卻是相當熱絡，「哈哈，夏少果然是深藏不露啊，一會我們一定要好好喝上兩杯。」
頓了頓，轉目望去，嘴角帶着笑意，「石少，你也來嗎？」
「哼！」
石正祥冷哼一聲，深深凝視夏天一眼，眸子中是不加掩飾的殺意，隨即殘忍一笑，轉身就走。
「夏少，你小心這個人。」
待他走後，金傲榮看似好心的提醒，「那是一頭瘋狗，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多謝提醒。」
夏天淡淡的笑了笑，臉上看不出喜怒，神色平靜，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
既然金傲榮沒有撕破臉，夏天也不會破壞遊戲規則，對方想玩兒，他就陪對方玩兒個痛快。
片刻后，路老樂顛顛的返了回來。
將一卷空白畫軸展開在書桌，面色期待的望來，「小友，拜託了。」
夏天笑着點點頭，重新研墨之後，提筆，正欲落筆，忽然止住，問道，「路老有沒有自己的想法和詩句？」
「沒有。」路老似乎對夏天很放心，「小友隨意題吧。」
夏天苦笑一聲，沉吟道，「那小子就獻醜了，路老之前曾經以天驕和英豪比喻在場各位青年俊傑，不過在我看來，路老才是真正的天驕與英豪，而今緬懷追憶親人，那我就勉強模仿一番路老的心態吧。」
說罷，不再猶豫，筆尖遊走畫卷右下角，先在最上方寫了兩個字：妖嬈。
「光陰挽弓射英豪。」
「青春流水紅顏渺。」
落筆如雲煙。
路老的身形便是一僵，嘴唇不由自主哆嗦著，眼眶泛紅。
這兩句話彷彿寫到了他的心理，第一句是自己的無奈與孤寂，第二句便是對老伴兒的思念與緬懷。
「歲月如刀斬天驕。」
「黃昏路上嘆妖嬈。」
只有四句話，夏天落筆。
四周一片寂靜，眾人瞪着眼睛獃獃看着，已經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這一個個字落在眼中，似一幅畫面似水流年，又似一道悠悠揚揚的輕樂在耳邊婉轉低吟，更像是人生路上留下的一抹壯懷與輕嘆。
入道。
這就是書法入道之境。
這一次，夏天的字並非鐵畫銀鈎，而是圓潤柔和，帶着一抹輕嘆與無奈。
「光陰挽弓射英豪。」
「青春流水紅顏渺。」
「歲月如刀斬天驕。」
「黃昏路上嘆妖嬈。」路老喃喃自語，眼中帶着淚花，一時間竟然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