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你倒是有些眼力。」豐琉道,慕清兮得意地笑笑,又興高采烈地將一個三層帶屜白漆彩繪西方仕女圖的匣子打開,琳琅和她都以為還是首飾,哪知打開一看卻是密密麻麻擺着的粉彩小瓷盒,琳琅不知道是什麽,慕清兮卻驚呼了,這瓷盒正是金陵最有名的大明春出的各色胭脂和細粉,慕清兮將那盒子一一擺出,又揭開蓋子,有紅的膏子、紫的膏子、黃的膏子、白的膏子等等,各種顏色。

「這是畫畫的顏料嗎?」琳琅好奇,慕清兮抿嘴笑道:「這是擦臉的胭脂。」

琳琅驚呼,「怎麽可能,誰把這紫顏色往臉上擦啊?」

慕清兮眼珠子轉了轉,「別不信,看我給你演示,你去把芹兒叫進來。」這芹兒是負責灑掃的粗使丫頭,愣頭愣腦、皮膚暗黃,不知道慕清兮叫自己做什麽,看了豐琉只覺得兩腳發顫,慕清兮只讓她坐下,從那紫檀匣子的第三層拿出一套筆具,將那紫粉、黃粉和了,用小圓棉布墊給芹兒的一邊臉上色,又用細筆沾了紫粉塗抹在芹兒的一隻眼瞼上,末了在眼角點了些白色膏子,一番打扮下來,那芹兒的左邊臉和右邊臉判若兩人,左邊上了粉的臉白皙了許多,還自然光滑,看得琳琅咂舌。

豐琉在一旁看慕清兮得意洋洋的樣子,嘴角翹起一絲微笑,卻沒人發現。

放下這些膏粉,慕清兮又從箱子裏找出些胰皂,有桂花味的、玫瑰味的、素馨味的等等,還有柳丁等水果味的,慕清兮最是喜歡,拿在手裏愛不釋手,琳琅直道還是南方的東西精緻,慕清兮隨手將胰皂分別揀了兩塊賞給琳琅和璀璨,其他東西則讓琳琅收好,心裏歡喜無比,豐琉帶回的東西都是她最喜歡的,只是想起他一個大男人,又素來冷肅,怎麽會懂買這些婦道人家的東西,慕清兮心裏升起一絲危險感,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鬢髮,在豐琉對面的炕沿坐下,「廷直哥哥送的這些東西可真好,不知道是誰給你打點的?」

豐琉見她正襟危坐的模樣,只想發笑,想起這幾個月里母親的來信,屢次問他在南邊有沒有中意的人,如果有直接納了,回了京自有她作主,又怕他在外沒人照顧,讓他好生挑兩個顏色好的帶在身邊,豐琉只當是母親惱了慕清兮,想着如今慕清兮再沒人疼愛,心裏又憐惜她,「蘇州巡撫的如夫人打點的。」慕清兮一聽這才放下心來,也沒見豐琉從南邊帶人回來,心中更是安慰,一時又想起,與其讓豐琉主動納一個他喜歡的,還不如自己幫他物色、物色,也好拿捏。

到了冬月里,二夫人早早張羅起來年春衣的事情,她自知打理這一大家子的事務不容易,多少人等著挑剔她的錯,到了臘月更是要張羅年節送禮、辦席的事情,自然顧不上春衣,等開了春再準備就怕晚了,所以還不如提前準備起來。

琳琅告訴慕清兮今日雲裳坊的掌柜要帶着裁縫來量身的時候,慕清兮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怎麽這麽早就做春衣了,還不知道明年有沒有什麽新出的料子和樣式呢。」

「二夫人大約是怕開了春來不及準備,到時候宮裏有新鮮式樣出來,咱們再新做兩件就是了,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做一季的衣裳,就是交給針線坊也得一個來月,也難怪二夫人要提前準備。」琳琅替二夫人說着好話,慕清兮偏了偏頭,也不再往下說,「往年不都是慶祥坊嗎?」這個琳琅可就不知緣故了,便淡淡笑笑。

慕清兮從太夫人的上房回到蘭薰院的時候,雲裳坊的女掌柜已經帶着兩名裁縫恭候了,「夫人萬福。」慕清兮見那掌柜一張素顏,頭髮收拾得十分光潔,整個人看起來乾乾凈凈,大約三十來歲,臉色笑容恭敬卻不卑微,心下也就認可了這人,「等久了嗎?」

「也是剛來,夫人屋子裏養的水仙格外精神,花朵也大,不過最稀罕的還是這月份養出來的山茶居然這般嬌艷,果然還是府上的花匠有功夫。」雲裳坊的掌柜笑着道。

慕清兮見那黃掌柜會說話,臉上也帶了笑容,往內室走去,既然是做春衣,自然是要脫了襖子量身段的,內室格外溫暖些,所以這才讓了她進去,黃掌柜是裁縫出身,親自拿了量尺替慕清兮量身,見她脫了身上的襖子後,露出薄薄衣衫擋不住的前凸後翹來,嘴裏忍不住道:「夫人好身段啊,儼然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麽都好看。」慕清兮看着自己脹鼓鼓的胸脯紅了紅臉,比起其他人,她的胸脯確實豐滿了些。

「我這兒有幾個樣子,夫人穿起來肯定格外好看。」黃掌柜將自己隨身帶的式樣本子遞給慕清兮,黃掌柜指了一襲交衽的春裙給慕清兮看。

「這領口開得有些低吧?」慕清兮有些遲疑,無疑樣式是極新穎好看的,花紋也少見。

「是,這是從西洋那邊傳來的,聽說那邊的女人都這麽穿,去過那邊的人回來還說那邊有些女人,大半個胸脯都露在外面呢,南邊這兩年都時新這種樣式,聽說宮裏惠妃娘娘的親戚今年做的就有這種衣裙,保管明年宮裏會時新的。」

黃掌柜這話打動了慕清兮,惠妃是目前宮裏最得寵的妃子,黃掌柜的話如果是真的,自然是要時新的,只是另一方面也說明了這黃掌柜的本事大,這種私密消息也知道,「嗯,那就揀著這種樣式做幾件,把布料拿來讓我看看。」慕清兮穿好襖子後,重新坐定。

那黃掌柜親自將裁成一塊塊豆腐塊大小的樣布,翻出給慕清兮挑,有粉底灑金百蝶穿花面料的,也有天青色點冰玉梅花面料的,都是上佳的料子,慕清兮又讓琳琅將自己的布料拿了些出來,同黃掌柜商量著怎麽配色、配花,彼此都甚為相投,慕清兮除按例做了四套春衣外,又格外用豐琉從南邊帶回來的料子加做了四套,一時還覺不夠,又將那些毛料拿出來,讓黃掌柜替她做一些冬衣,雖說已經是冬月了,可是開了春,還有倒春寒,一時暖和不了,所以也不會做而不穿,黃掌柜自然是喜得合不攏嘴,使出了渾身的伎倆賣弄,不著痕迹地將慕清兮奉承得十分開心。

琳琅在一邊看着着急,那二夫人派人來說時,已經表明各房主子按規矩都是做四套,不想夫人一做就是十餘套,可慕清兮興緻十分高,琳琅又哪敢去掃她的興,這是個最任性的主兒,指不定撒起潑來鬧出什麽事,想上回她看上了一支翡翠簪子,琳琅勸她家裏都有十來支了,她如何還買,這樣就惹了她不高興,跟自己賭了三天氣,最後氣呼呼去將那翡翠簪子、白玉簪子等一股氣買了十支這才消了氣兒。

慕清兮本性里的大而化之的性子並沒怎麽改,依然是奢侈任性,如今加上不知道未來如何,更是覺得享受一天算一天,所以在銀錢一事上的浪費比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琳琅她們勸了許多次都無效。

過了半月,黃掌柜親自來送衣服,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修改的地方,又送了慕清兮十二張手絹,都是配那十二套衣服的,十分得慕清兮的意,只是她這等身分如何能占別人便宜,當即便讓琳琅給了十二兩銀子,琳琅開箱子時一個勁兒地嘀咕,什麽金子做的手絹啊,居然要一兩銀子一張,慕清兮是只管當那散財童子的,自然沒管琳琅的嘀咕。

可不想過了四、五日,二夫人卻忽然造訪了蘭薰院,慕清兮有絲詫異,這二夫人為人最是木訥,平日裏除了請安,就只在她院子裏照顧她那一兒一女,這蘭薰院,慕清兮嫁進來這麽久,除了洞房那夜暖新房她來過,就再沒見二夫人來過,今兒也不知道是吹了什麽風。

「謝姐姐快請進,屋子裏有些亂。」慕清兮有絲不好意思。

「擾了大嫂了。」二夫人一踏進屋子就被屋裏的暖香給捂得有些熱,這屋子裏地龍起得特別旺,還額外擱了幾個火盆,十分暖和,慕清兮身上穿的還是初春的薄衫子,將一副曼妙的身姿玲瓏盡顯。

「這兒可真暖和。」二夫人笑着道。

「嗯,穿了夾衣,厚厚重重的做個什麽都不方便,還是穿單衣舒服。」

琳琅給二夫人上了茶,上等的雀舌,二夫人飲了一口,贊了一聲好茶,趁空檔又打量了一下這屋子,那椅搭、桌圍、床裙、簾幔最具特色,不同於家裏日常用的耐髒的深色,一應都是嫩黃、粉紫等鮮色,那椅搭、桌圍用上等織金緞子,還不乏雲錦、蜀錦等名貴布匹,那落地幔子用的是整幅軟綢,彷佛女兒家那迤邐衣裙一般,從正廳往東往西,一層層都用落地幔子隔開,彷佛那深宮一般華麗,二夫人暗自咋舌,抬頭又看屋內月洞門上掛的裝飾,是兩個花盆大的花球,十分别致典雅,再看慕清兮跟前的桌子上,擺放的正是那半成的花球,「大嫂,這是什麽?好生別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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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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