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名叫顧兮的死女人
燈光熠熠的別墅，在無月的夜色中，有些壓抑的虛無感。
客廳里，蓋着白布的沙發，開着的電視，除此之外，室內便只剩下一片空蕩。
「嘖，我這麼厲害，居然也失敗了？」
一樓的衛生間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水聲，伴隨着急促的呼吸，暗啞的女聲有些虛弱無力，語氣卻帶着調侃。
客廳的電視大屏里，正放着2017年度演技大賞的頒獎禮直播現場，主持人略顯刻意的亢奮，在這靜默的空間里，帶起微微刺耳的回聲。
嘉賓就座的時間，鏡頭切換，回放着星光璀璨的紅毯秀亮眼瞬間。
四小花之一的賀明蘭，一身仙女白裙，挽著清冷英俊的男人，笑得特別真情實感。
男人有張被天神眷顧的臉，得體的深色西裝，扣得嚴實的襯衫領口，自帶禁慾的氣息，冷酷的稜角分明，俊美而清貴。
他是謝翊，是娛樂圈裏流量與演技兼備的國民男神，背景神秘，還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影帝提名候選者。
「失敗了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客廳里，電視畫面變幻許久，而衛生間的洗手台上，潮濕的水跡沿着雪白的瓷壁下滑，已經從透明漸漸匯聚成了殷紅血色。
女人垂在一側的左手，握著一把黑色的改裝版迷你手槍，後座上殘留的血污，正順着指尖一滴滴的滑落。
站在洗臉台前，將手槍置於水中清洗乾淨，顧兮艷麗無雙的眉眼，神情隱忍克制。
她看着鏡子裏的人，烈焰紅唇，一身紅裙妖嬈似火，帶着侵略視覺的美。
這一身，原本是她今晚要去走紅毯的行頭。
但是現在，她冷着眼，用紙巾一點一點地，擦掉臉上的濃妝，直到露出隱約清純明麗的五官。
電視里，影帝提名的單元，變得格外喧囂。
掌聲如潮間，頒獎嘉賓調著觀眾的胃口，一唱一和，假意猜測誰是最後贏家。
當大熒幕上，開始再度播放起謝翊的電影作品，在一片劇烈的歡呼中，影帝得主塵埃落定。
鎂光燈閃爍，鏡頭的中心，人群中冷靜自持的英俊男人，緩緩起身。
一旁的清純佳人面色微紅，笑得格外激動，與有榮焉地鼓著掌。
衛生間里，顧兮輕聲道：「雖然不熟，但還是祝賀你啊，謝影帝。」
電視里傳來主持人興奮地聲音：「來，請咱們的謝影帝，上台說說獲獎感言！」
即使看不到臉，顧兮也能想到謝翊此刻的樣子，冷靜而自持，充滿著距離感和禁慾氣息，影帝於他，大概也不過是某種意義上的應酬。
而鏡頭一定還會分給台下謝翊今晚的紅毯女伴，賀明蘭一點reaction的瞬間。
此刻，直播現場的聚光燈下，男人走上領獎台的身影，依舊帶着清冷的貴氣，不見多少情緒波動。
領獎台上，今年27歲的謝翊，有着三十多歲男人的穩重和成熟，他面容平靜地接過小金人站定，目光卻下意識地掃過光鮮亮麗的人群，最後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她沒有出現......握著獎盃的手發緊，謝翊扭頭看向台下，他的助理趙冬遠正表情肅然地奔向場外。
一刻鐘前，趙冬遠告訴他，謝家今晚發生了一些事情，有人闖進了謝家的老宅，重傷了一個人，且全身而退了。
京都的頂級世家，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的安保，卻被人輕而易舉地突了圍，還在眼皮子底下傷了暗室的守門人，真是個相當厲害的闖入者......
謝翊拿着獎盃，對着鏡頭微微一笑，不管是誰，能讓謝家自此清醒清醒，也是件好事了。
「真吵......」
電視里只有觀眾的掌聲和呼喊，顧兮臉色慘白，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半跪在地。
耳邊傳來轟鳴，窒息般的迷幻感正侵蝕着她僅剩的清醒，顧兮掙扎著望向客廳的方向，想聽聽謝翊的聲音。
沒有聽清，頒獎環節已經到了終身成就獎，顧兮有些氣惱地握緊了手裏的槍，顫抖著抬起，對着客廳某處哆嗦著開了一槍。
整個世界彷彿都一瞬陷入了垂死的寂靜，黑了的液晶屏幕完整無缺，唯有一旁的電源開關被擊得粉碎。
顧兮渾身發冷，又掙扎著探出手，在洗手台地上的瓷磚處摸索著，伴隨着輕輕的一聲咔，那把黑色的迷你手槍，便沒了蹤影。
「謝翊......我叫顧兮。」
像是某個初見的場景，自我介紹的開場白，女人癱坐在地，仰著頭，對着虛空的某處，眼神溫柔。
謝翊這個人，寡言少語，似乎瞧著總有些冷酷無情，也從不在乎外物。
但在顧兮眼裏，這人純得像一抹白雪聖地，讓人總有想上去印幾個黑腳印的衝動。
雖然，顧兮和謝翊的交集只有一部電影，短暫的鏡頭，卻讓她記住了這個男人兩極分化的模樣。
還有那個冰冷的眼神：「連當一個貨真價實的花瓶，你都欠了水準。」
挺氣的，這一句話，讓她艷星的稱號，都似乎變得有名無實了。
像是某種醒世恆言般，自那之後，顧兮在娛樂圈開始走向了毀滅的盡頭，讓她不得不服氣這人的烏鴉嘴。
在這之前，她只是被罵脫星，依然有無數人跪她的顏。
在這之後，她被扒出各種黑料：被包養，慣三，吸毒，有錢人家的公交車，聲名狼藉。
顧兮曾經在媒體面前自詡金剛鑽石心，不怕任何詆毀，哪怕真假黑料輪著來，連身邊親近的人也倒戈，她卻覺得是一種解脫。
沒有人再愛她，反倒少了許多負擔，這樣，大概就不會有人再為她難過了。
從17歲開始，到30歲，在娛樂圈的泥潭裏打滾了整整十三年，她像在完成一個自我毀滅的計劃，一步步走到今天。
顧兮掙扎著爬起來，看向鏡子裏那張造物主偏愛的臉，忍不住輕輕咧嘴一笑。
鏡像中女人如畫的眉眼，此刻帶上了幾分真切的愉悅和調皮，明天的頭條，一定不會是謝翊獲封影帝的消息。
因為，過了今晚，這個世界將會失去一個話題女王，失去一個一脫成名的艷星。
然後，多了一個名叫顧兮的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