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善惡成敗翻手間

第二百三十章 善惡成敗翻手間

巡武衛一千五百名勁卒,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元召大搖大擺的從容離去。巡武中郎將田少重眼中噴火,手中的刀攥緊了又鬆開,鬆開又攥緊,深秋霧重,夜色清冷,甲胄下卻不覺已被汗浸透。

刀已出鞘,箭已上弦,然而,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元召努了努嘴示意,田少重咬着牙一揮手,士卒空出幾匹馬來,元召拍了拍田府二公子的臉,笑眯眯的說了句「玩這個遊戲,你還不夠格!」縱身躍上馬背,三個人挾持着田玢消失在黑夜中。只剩下田府的一片狼藉和田少齊撲倒在大哥馬前驚嚇過度的哭聲……。

田少重真想立即下令,亂箭齊發,以泄其憤。可是,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也許,從此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陽光出來,照耀未央宮大殿,有些刺眼。田玢感到頭腦昏昏沉沉,他揉了揉手腕,那會兒被元召拽得生疼。被對方虜走,本來以為是必死無疑的。以這小子先前殺人的殘暴手段,他已經絕望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敢帶自己來未央宮見皇帝,這讓他心中重新升起希望。

只要太後知道了這個消息,她一定會想辦法幫自己的,這一點無需質疑。府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家裏一定會第一時間就來報給太後知道的,想必這會兒姐姐早已經要求皇帝嚴懲元兇了吧。

想到這兒,田玢又有些得意起來,他看了看一邊在與侍衛們打招呼的元召,小子!今天我非要你付出慘重的代價不可,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宣室閣旁邊的偏殿,接到皇帝詔令匆匆趕來的十幾位臣子,心中都有些疑惑。不明白皇帝這麼早讓自己進宮來幹什麼。最近朝堂上比較安寧,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邊境還算平靜,水患已經漸漸平息,災民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打算好好放鬆一陣的。

等到皇帝出現的時候,看到他的臉色,臣子們心中都「咯噔」了一聲。

「讓他們都進來吧!哼!」連坐都沒有坐穩,冷厲的聲音已經傳到殿外。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看到殿門開處,幾個人走了進來。田玢、竇嬰、灌夫還有元召,表情各異,先對皇帝見了禮。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怎麼湊到一塊兒了。這些位臣子中,也有幾個是對丞相大人一向附和的,因為各種原因,他們並沒能參加昨天田府的宴會,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然,厚禮是必須送到的。見了面,剛要對田玢道賀呢,忽然發現氣氛不對,這才又及時地住嘴。

「呵!朕的股肱大臣,什麼時候像市井之徒一樣,學會好勇鬥狠了?這可真是千古奇聞,三個侯爺、一個將軍,酒後砍架?朕看你們真是喝糊塗了吧!此事若傳揚出去,朝廷顏面何在,朕的顏面何在!」

皇帝的語氣很冷,不過,話中卻飽含深意。元召暗自一笑,皇帝這明顯就是想和稀泥,開口就定下了這麼個調子。酒後失言,大臣互相毆打,即便是鬧的動靜有點大,也不算什麼嚴重的事嘛!

十幾位大臣算是多少聽明白了點什麼,原來如此啊!不關自己什麼事,那大家就都放心多了。難道皇帝找大家來,是來勸和的?

正在猜測呢,田玢早就不幹了。他一聽皇帝的言外之意,就知道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怎麼能行!今日若不除掉元召,難道要等他羽翼再豐滿些來對付自己嗎?

「陛下啊!你要給老臣做主啊!若不是老臣命大,今天就見不到陛下了……嗚嗚嗚!」

堂堂大漢丞相,當着皇帝及九卿眾臣的面,竟然淚流滿面,嗚咽有聲起來。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這、這又是來的哪一齣兒啊?田玢自從入朝為官,一路升到丞相,同僚之間,誰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從來只有他欺負別人的時候,什麼時候他竟然這麼委屈了?真是怪事。

「丞相何出此言呢!你們之間的矛盾就不能好好的化解嗎?難道非要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皇帝直了直身子,想要做最後的努力。他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和稀泥,把這件事壓下去,以後自己再慢慢的找機會給他們調解。

「陛下,此事老臣絕不善罷甘休!不論誰是誰非,今日必定要對個輸贏!」

旁觀眾臣的心中開始感覺有些不妙,雖然還不知道事情的緣由,但看丞相田玢的憤恨之意,這件事不像皇帝說的那麼簡單啊。

「那依丞相之見,這件事要如何才能滿意?」皇帝眼角瞥過元召幾人,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嘴角還掛着意味深長的笑意,不禁聲音開始嚴肅起來。

「陛下,昨夜老臣好心請賓客赴宴,沒想到那灌夫酒後使氣,首先挑起事端,打傷侯府之人。老臣只不過想討回個公道,卻未料到竇嬰和元召兩人竟然給他撐腰,不僅拒不認錯,還咄咄逼人。是府中人等看不慣,上前爭論時,元召這廝突然發難,當着所有賓客的面,公然恃兇殺人,殺死殺傷武安侯府三四十餘眾,其兇殘簡直駭人聽聞!而後又虜走老臣,拘禁一夜,橫加凌辱……陛下啊!我大漢開國以來,哪曾聽過有這樣的臣子,求陛下為老臣死去的家人做主,為老臣做主啊!……。」

什麼?昨天夜裏武安侯府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這個消息果然是夠勁爆的。一眾臣子們都震驚了,屏住了呼吸,靜靜看着事態的發展。

既然都說開了,當着這些重臣的面,就必須要公事公辦。皇帝劉徹沉下臉來,恢復了帝王的威嚴。

「武安侯所說的可都是實情?朕希望聽到的是真相。」

「老臣所言,句句屬實!有諸位王爺和十幾位賓客可以作證。」

皇帝的眉頭皺了皺,側過臉來:「魏其侯既然也是親身參與者,可有什麼說的?」

聽到皇帝繞過元召,讓自己與田玢當堂對證,竇嬰心中一沉,不過隨機釋然,皇帝回護元召,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這次自己就頂在前頭,拚死一搏,即便最壞的結果是捨身而死,但只要有元召在,想必以他的為人,家族後人他必定會照顧的周全,自己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想到這兒,竇嬰心下坦然,長身而出:「陛下,老臣所看到的,卻與武安侯所說不同。灌夫將軍,在先帝時立下大功,全身傷痕纍纍,皆是為平叛所致。這樣的將軍,豈容的武安侯府下人隨便的欺辱,他一怒之下失手打人也情有可原。然而,武安侯這次宴客卻早已心懷歹意,侯府畫屏后竟然預先埋伏下江湖高手,意圖不軌。長樂侯為了保護老臣與灌夫將軍,才不得不出手。那些江湖匪類,兇悍異常,也不知道武安侯是從哪裏招攬來的,在這樣的形勢下,刀劍無眼,元召不殺人,難道還等著被殺嗎?至於說虜走田丞相本人,這件事就更是情非得已了!」

四周鴉雀無聲,大殿上下所有人都在心中忐忑的聽着,緊張的吞咽口水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竇嬰站出來公開與田玢對峙,這代表着什麼?這次真是要出大事了!

「陛下,有一件更嚴重的事,在此,老臣不得不提醒你。那巡武衛三千勁卒,已經都快要成為武安侯府的私兵了!他們田家父子,竟敢私自調動,用來圍殺朝廷重臣。昨夜,在刀林箭雨之下,如若不是有田丞相帶路,我們三個人又怎麼走的出武安侯府半步呢?!」

竇嬰慷慨陳詞,把昨夜的緣由說的一清二楚,所有大臣表情各異,原來其中還有如此的曲折,今天千萬不能輕易表態,一句話說錯,就有可能是殺身之禍啊!

「竇嬰,你在胡說八道!被元召所殺的,不過是我府中的一些僕從下人,哪裏來的什麼江湖高手!巡武衛履行正常彈壓職責,又有什麼不對了?哼!倒是魏其侯你,退隱之後,反而並不安分。整日裏與府中賓客們前呼後擁,走馬引弓的,卻不知道安了什麼心思!」

既然已經翻了臉,那就不用客氣了。兩個人同殿稱臣這麼多年,彼此的底細都摸得很清楚。竇嬰、田玢對陣,這是竇太后遺留勢力與王太后勢力的一次正面交鋒,誰勝誰負,後果難料。

兩個人怒目對視,場面僵硬。皇帝面無表情的在上面看着,這一刻不知道在想什麼。大臣們面容嚴肅,沒有皇帝點名,誰都不會多說一個字。

看到眼前的場面,元召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史書上記載的那次場景。竇嬰、田玢當殿對質,皇帝雖然因為對竇嬰的敬重而信任他多些,但雙方都是漢室外戚,他不便公然表態,便交由眾臣評判二人誰是誰非。結果兩人的支持者同樣多,算是打個平局。

然而,後宮中,另有一顆重要的棋子,突然出手,打亂了棋局,以至於皇帝不得不屈從太后意志,竇嬰輸了這局棋,就此入獄,抄家問斬,結局悲慘。

眼前局面還是那個局面,皇帝和臣子們情形也還是那樣的情形,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個未知的變數!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元召靜靜地站了起來,既然身逢其事,是非與對錯,正義與邪惡,自當一語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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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血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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