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掉陷阱

第一章 天上掉陷阱

長相猥瑣的絡腮鬍大漢,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急促地喘著氣。

他每喘息一下,都有血沫從嘴角流淌出來。

一個穿着素灰藍麻布衣服的小孩,把他腰間的破麻布錢袋摘下來,倒出幾個碎銀和十來枚銅板。

癟癟的破麻布錢袋被扔在大漢眼前血沫中,錢全部被小孩拿走。

大漢忍着全身骨頭斷裂的傷痛,非常不甘心地邊吐血邊說:「老子這些年都是搶別人的,今天卻被一個小孩搶了。「

小孩把錢收進背上那個藍花棉布包裹,低頭看着他道:「是你先跳出來劫道的,你學藝不精打不過我有什麼好說的?再說,誰劫道選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今天我要不來,你難不成白蹲草窠一天?「

白蹲也好過被你打成重傷。大漢憤怒地想。

再說他哪是來蹲的,明明之前準備打個獐子回家開開葷,遇見這小孩,劫個道只是順手而已。

鑒於每次說話,都會牽動胸口疼,大漢決定不解釋。他認栽,他自認倒霉,他流年不利。

小孩背着一個藍布花包裹蹦蹦跳跳地下山去。

「搶人了,救命啊!來個人救命啊!「大漢的聲音在滿是大樹的山林中凄厲地響了起來。

聲音很凄慘,每一個音都打着顫,可想而知他得忍着多大的痛苦才叫出這聲。

小孩嘴角一勾,心想:這破山林,半天都沒個人來,喊有什麼用?不如爬下山,找人求救,活命的幾率還大些。

林清姝坐在床上,把藍花布包裹打開,開始清點裏面的東西。

一袋白色珍珠,每顆渾圓均勻,最小的有豌豆大,最大的有蓮子大,總共三十六顆。

一袋金瓜子金花生,是過年過節奶奶爹娘大哥給的,數量約百餘顆。家裏有更多,不過因為太多不好帶,所以就帶了這麼點。

一札銀票二十三張,面額最小的一百兩,最大的一千兩,這是她最大的財產,但目前而言,是一堆廢紙。因為她所在的這小破鎮子根本沒有一個錢莊。

在這落後時代,錢莊這種高級所在,不可能出現在經濟落後,多數人連飯都吃不飽小破地方。

而且不是所有錢莊都兌得了她手中的銀票。

這些銀票要到一個叫通匯錢莊的地方才能兌現。

她還有一個極小的袋子,裏面有十來顆紅藍寶石,這些東西在小地方的當鋪肯定當不出好價錢,因為小地方的當鋪夥計根本沒見過這種高級貨。所以一般情況她不能拿出來。

幾塊碎銀,八九個銅板孤零零放在藍布包裹里,沒有收進任何一個小口袋。這是林清姝剛剛從劫道大漢身上搜出來的,她目前所用的吃住錢,就用的這些。

普通的客棧和普通的飯食都不算貴,這些夠她用好幾天。

把藍布包裹卷好,裹在腰間,林清姝走出了房間。

從這裏到碼頭還有四十里,用腳走太累太慢,她得弄匹馬。

走進馬市,一股動物糞味和動物腥臊混合的味道沖鼻而入,林清姝有種想轉身遠離的衝動。

但用腳走幾十里路的恐懼還是讓她堅持下來。

林清姝捂著口鼻,放眼望去,馬市裏不止賣著馬,還賣著騾子毛驢。

這種鄉下集市沒有好馬,都是矮小的,瘦弱的,一副發育不良,營養不良,和這裏的人差不多。

一個嚼著不知名菜葉的驢臉湊到林清姝眼前。

「小哥,要驢嗎?別看它個子小,挺能馱的。「一個中年,個子偏矮的男人湊過來問。

林清姝把那驢臉扒拉開:「我要馬。「

驢走得太慢,她不考慮。

「有馬,有馬,小哥跟我來。「中年人說着來牽林清姝的手。

林清姝稍微側身,沒讓他碰到自己。

男人尷尬一笑,非常客氣地帶着林清姝往前走了一段,前面有幾匹等著賣的馬。

林清姝看了看,又矮又瘦,都是無精打采地嚼著乾草。

大約是好馬見得多,對於這樣的貨色,林清姝看都不想看。

中年人很會察言觀色,問:「小哥看不上?沒關係,我們那邊還有好的。「

林清姝跟着中年人走進了一個深巷。

一炷香不到,林清姝獨自走了出來,手中多了一把碎銀子。

這是剛剛從中年男人身上摸的。不是她偷的,而是搶的。

其實說是她搶的也不算貼切,因為剛剛中年男人帶她進巷子是想打暈她,搶她的錢,還想把她賣進窯子。

她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女扮男裝,有點眼力的傢伙都看得出來,所以動了歪念頭。

結果中年男人被林清姝打得骨斷筋折,她正缺零用錢,順手在他身上摸了些散碎銀子。

走回馬市,林清姝隨便買了一匹馬,花了二兩銀子。反正只騎四十里地,到了碼頭之後就帶不走了,要麼賣掉要麼扔掉,也沒什麼可挑剔好壞的。

單身一個十歲的小孩子騎馬上路,也不安全,僻靜路邊常常蹦躂出來剪徑搶劫的壞人,結果自然是給林清姝送了不少碎銀子。

四十里路,走了五個鐘頭,這破馬一會兒拉屎一會兒吃草比自行車都要慢些。不過也不完全是劣馬背鍋,因為那些路邊搶劫的壞人,也耽誤了些時間。

大約是因為她太小而且單身,全世界的劫道壞人都看着她像小肥羊。

誰能知道貌似小肥羊的偽裝下卻是隻身手敏捷,非常兇悍的獵豹。

林清姝的手中多了些碎銀子和銅錢,正好可以路上花銷,她都不用進當鋪當珍珠換銀子。

到了碼頭,剛好有一艘商船要去燕州府。燕州府算是一個大點的城,那裏肯定有通匯錢莊。

林清姝此行沒有真正的目的地,她所要去的,就是一個大點的城,在裏面弄個營生,過日子。

靠着身上的銀票,她能買房買田買商鋪,再雇幾個人種地管商鋪,她完全可以當個不愁吃喝的地主婆。

古代的銀票和現代的銀行卡沒有可比性,也不存在一個電話就掛失作廢,所以林清姝可以在家裏發現之前,很悠然地把這些銀票兌現成白花花的銀子然後購置房地產。

碼頭上,都是些搬運工,窮得要命,林清姝把馬便宜賣給了搬運工頭。

二兩銀子入手的馬,只賣了五百文錢,林清姝怒道:「你乾脆去搶。「

林清姝不缺錢,但被人當冤大頭傻子的滋味並不好受。

搬運工頭嘻嘻笑着說:「小人奉公守法,從不做犯法的事情。「

厚顏無恥,不要臉。

提着半吊錢上了商船,順手扔給了船老闆。船老闆眉開眼笑,給林清姝安排了一個單間,雖然小而且簡陋,卻勝在清靜。

林清姝剛剛打聽過,這船要在水上行兩天才能到燕州府。

兩天就兩天吧,她不趕時間,也不着急。有個小房間也正好清靜休息。

船行出去一個時辰,船艙門被敲響。

林清姝正睡在床上閉目養神,懶得起身,問道:「什麼事?「

「客官,小人送飯。「門外一個非常謙恭的聲音說道。

這船還供飯?林清姝有點意外,之前她在路上買了好幾天的乾糧,並沒有指望人家船上供吃。興許是錢給的多?

林清姝起身打開艙門。

沒有什麼送飯的夥計,艙門被一個壯碩的身軀堵得嚴嚴實實。

林清姝一見這人,頓時有種想扭頭跑路的衝動,然而,在密閉的船艙,連個窗戶都沒有,她根本無路可跑。

「外面的河很寬,游到岸上大約需要半個時辰。「一個年輕的聲音從壯碩身軀後面傳來。

壯碩身軀讓開,一個身材瘦高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林清姝生氣地轉身坐回床上,男子進來坐到她身邊。

「去五年,什麼都不用做,已經說好了。「男子說道。

林清姝撅嘴:「悶死了,不好玩。「

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點頭:「嗯,應該會很悶。「

「但是你哥沒辦法。「林清姝的哥哥林清沄感覺非常歉疚。

「為什麼?「林清姝從來沒有見過大哥這種無能為力的表情。

「國公府給了林家商道,給了林家富貴,林家必須為國公府當奴才。「

「林家每年不是有很多供奉送進國公府嗎?「林清姝身為林家嫡女,很清楚自家每年賺到的錢,有八成進了國公府。

「現在情況有些不同,母親家族那邊出事,有些錢進了林家,這筆錢沒走公賬,國公府那邊的人沒法查……「

林清姝瞪大眼睛。

母親家族那邊也是做生意的,她清楚,近兩年出了問題她也知道,但那邊有錢進了林家?她卻不知道。

「數目不小,家裏用那些錢做了其他生意,沒讓國公府知道。不知道誰透露了風聲,國公府便要你進府為奴。「林清沄愧疚地摸了摸林清姝的頭。

林清姝瞪眼:「那些錢和我有什麼關係,憑什麼是我去當奴才?「

家族拿錢做私人買賣她沒意見,但憑什麼要她去當下人。

林清沄悠然嘆了口氣說:「當初母親家族那邊把銀子放過來就說,這筆錢將來給你當嫁妝,在你成親之前,林家代為管理。「

「給我?為什麼?「林清姝突然被天上一個大餡餅砸中,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母親家族怕林家把錢全吞了。「人都是有私心的,為了利益大家互相利用又互相防備。

林清姝哭笑不能。

「母親家族家道中落,子弟們前途堪憂,這錢給你,他們唯一的要求便是要你看顧他家子孫。「林清沄一邊嘆息一邊說。

「怎麼看顧?」林清姝感覺似乎有一個極重的包袱落在了自己身上。

林清沄默然。他實在說不出所謂看顧的具體內容。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看顧一詞,說得輕巧,卻肯定不能當成養幾隻阿貓阿狗,以後有多少事誰都不知道。

「這誰的主意?太不要臉了,算計我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他們說給我,其實是想以後要回去吧?給林家他們怕拿不回來,給哥哥們他們覺得以後不好拿捏,就覺得我以後反正要嫁出去,到時候勢單力孤,好做文章,是不是?」林清姝面帶憤怒。

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掉陷阱。

林清沄驚訝地看着妹妹,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居然把事情看得那麼透,實在是早慧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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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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