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前

大婚之前

馬車裏,蕙畹看着手裏帕子,不禁有些愣神,紫安探頭過去,是一塊相當舊羅帕,邊角都起了些許毛邊,顯見時日不短,但是卻很熟悉,因為紫安也有這麼一塊,至今還好好收著,沒有多餘花樣,只在角上綉了幾朵桃花和一個花體畹字,雖說知道畹兒和宗民沒什麼,紫安心裏還是湧上淡淡酸意道:

「怎麼宗民手裏會有你帕子?」

蕙畹瞥了他一眼道:

「你沒有嗎」

紫安一伸手把她攬在自己懷裏,低聲道:

「我和宗民怎麼能相提並論,我是你夫君」

蕙畹哧一聲道:

「可是你順走我帕子時候,還不是。」

紫安頓時語塞,蕙畹道:

「當年我、哥哥、和宗民宗偉日日在一起,去平安王府之前,我們就常在一起玩,想來是丟在他屋子裏也未可知,倒不曾想他卻留了這些年」

說着就要把手裏帕子收起來,卻被紫安一把抽走道:

「既然還了你,還是我收著吧,你粗心大意,以後這些貼身東西,還是我看着好了,省被別人得了去」

蕙畹笑笑看着他道:

「一塊帕子罷了,也值得你這樣捻酸吃醋,真真令我今兒開了眼,瞧見了我們世子爺心胸,竟是比針鼻還小」

紫安一挑眉道:

「好啊!你這丫頭竟敢笑話我,看我今兒饒不饒你啦」

說着伸手去騷她癢,蕙畹最是怕癢,一邊躲閃,一邊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急忙連聲求饒:

「紫安哥哥,我知道錯了......紫安哥哥,饒了我咯咯….啊哈哈……」

紫安卻不停手笑道:

「說,你下次還敢不敢笑話我了」

「不......咯!咯......不......不敢了」

告饒了數次,紫安才放開她,蕙畹靠在一邊喘息,紫安側目瞧了她一眼,兩人一番糾纏,畹兒腰間宮絛鬆了,儒裙前掩襟微微敞開來,露出裏面同色肚兜,胸前高聳處,綉了一枝艷艷桃花,越發顯得優美頸項下,一痕雪脯賽雪欺霜,鬢髮微亂,臉蛋緋紅,一雙秋波含着水般晶瑩,彷彿二月春水攜帶着融融春情,微微細喘間,渾身竟散發出一種別樣誘人嫵媚風情。

引得紫安不禁心裏躁動起來,沒等蕙畹喘息停當,紫安上前一把緊緊抱住她,在她微張紅唇上吻了下去,蕙畹不妨,還沒喘過氣來,又被他纏住,伸手推了他兩下,卻哪裏推動,只得放開心思,任他親個夠本。

撫弄幾下懷裏柔軟身子,紫安低低一嘆道:

「畹兒,我快等不及了,要是今晚是我們花燭夜該多好。」

蕙畹伸手推開她,瞧了瞧自己身上有些散亂衣襟,不禁白了他一眼,這傢伙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完全就是個不折不扣色狼,雖說最後一關他始終緊守,可是別卻......想到他手段,蕙畹不禁臉色一紅.外面小順子聲音傳來:

「爺,前面就到侍郎府了。」

紫安嗯了一聲,伸手給蕙畹細細整理好衣襟,上下打量一圈,見沒有絲毫失儀之處,又把自己斗篷伸手給她披在身上:

「如今深秋,風涼緊,你穿也太單薄了些,仔細病了,可怎麼好」

馬車停下,紫安伸手握住蕙畹手道:

「這一次咱們真真不能再見了,大燕習俗,婚前男女是不能見面,而且恐婚期訂了后,宮裏嬤嬤就要來教導你一些皇室禮節,縱是她們刁鑽些,也請你看在我面子上,且忍耐一二,左右就幾天,等成了婚,任你性子自在去,好不」

蕙畹不免瞪了他一眼道:

「你當我是小孩子嗎,還值得這樣事事囑託,我醒,好了,趕緊下去吧,爹娘他們指定都回來了,咱們在車裏獃著,算怎麼回事」

紫安這才下了車,倒是一怔,真真讓這丫頭說中了,張家上上下下都在門口處候着他們呢,紫安急忙把蕙畹扶了下來,蕙畹一眼瞥見劉氏,只見,不過一天功夫,彷彿竟有些憔悴了,秋風拂過她鬢邊碎發,竟隱約閃過幾絲銀白,蕙畹不禁眼眶一熱,撲到劉氏懷裏道:

「都是畹兒過錯,連累爹娘受此牢獄之災,真真不孝」

劉氏伸手拍拍懷中小女兒,也有些哽咽道:

「快嫁人了,還在娘懷裏撒嬌,仔細世子爺瞧了笑話你」

蕙畹有些抽噎道:

「讓他笑話去好了,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嫁,守着娘親好了」

紫安聽了,不禁面色一急,博武上來打趣道:

「你守着娘過,有人可不是要急死了,外面風涼,咱們進去說話吧,總在大街上作甚」

張雲卿張雲昊這才回神,急忙來請紫安進府,紫安卻瞟了蕙畹一眼,客氣道:

「我就不叨擾了,還要回府去預備婚事」

說着又瞧了蕙畹一眼,才戀戀不捨去了,劉氏瞧這情景,不禁哧一聲笑着打趣道:

「還說不嫁,心裏早就是人家了,不過就在這裏哄娘歡喜罷了」

蕙畹臉一紅,越發鑽進劉氏懷裏不抬頭,眾人互相看看,不禁失笑,真是難得看到畹兒這一面,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滿朝皆驚,看笑話,想落井下石,還沒來及伸手,人家就又起來了,令那些想下絆子,暗暗遺憾錯過了這麼個大好時機。

趙氏提心弔膽了幾天,聽到張家合家下了大獄,不禁暗暗埋怨慧雪糊塗,同時急忙命人寫了加急文書,快馬加鞭送至了南邊,心想着老爺畢竟有主意,讓他心裏先有個底,也免得被侍郎府牽連了去,不想上午張蕙畹一家進了大牢,下午就出來了,並且婚旨賜下,竟是兒戲一般,欺君大罪,皇上竟也揭過去連提都不提了,趙氏也鬆了口氣,可是心裏不免擔心起自己閨女來。

此事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沉不住氣雪慧捅破,若是皇上不追究張家,估計是瞧了張蕙畹和平安王府面子,而告密雪慧,自是不會有好果子,想到此,急忙使了銀子去打聽,誰知卻沒有一個人敢透出消息來,只含糊說降了品級,下面就閉口不言了,趙氏不禁暗驚,但是念頭一轉,也不禁定了些心,怎麼說女兒肚子裏有皇嗣保著,應該無大礙,但是還是要想法子疏通才是,心裏不免暗嘆,同樣女兒,怎麼那張蕙畹就這麼好運氣,欺君之罪都能不了了之。這就是命,半分勉強不得,自己還要打理出體面賀禮送過去,真真無法。

再說張家,雖說有驚無險,但是本就對仕途厭倦了張雲卿,更是心灰意懶,和雲昊商量著,想等到畹兒大婚過後,就辭官歸田,回平安城去,不想再經歷宦海沉浮,張雲昊知道哥哥自來就不大戀棧官場,遂也沒大狠勸。

婚期經欽天監,擇了十月初八吉日,張家沒想到這麼匆忙,距離現在才不過二十多天,不免有些忙亂起來,博武卻暗暗偷笑,心道世子真是急不可待了,私下去尋了欽天監監司,好說歹說才定了這個最近日子,不然皇室大婚,那個不是要準備三月半年。

張劉兩家統共就蕙畹一個女孩,且從小就是寶貝一樣長大丫頭,這出嫁一事,自是兩家大事,雖說提前準備了不少,但是婚期臨近,仍然調動起全劉家商號給蕙畹添妝,劉三舅下了令,什麼稀罕要什麼,不拘多少銀錢,一併給外甥女弄來,自己也親自和約翰商量著,訂些洋物件。

不到十天功夫,全各地物品,不拘衣料、首飾、擺件、瓷器、傢具,字畫,乃至各種玩器一應俱全,源源不斷送進了京城,加上原來備下,竟是一個院子幾間廂房都放不下了,劉氏只得挑檢些新奇別緻留下,剩下仍送到劉家商號里存着。

離婚期還有十天,宮裏嬤嬤來了侍郎府,劉氏自是明白這裏事情,一見面就每人塞了一張大面值銀票,兩個嬤嬤原是有些體面,專司□嫁入宗室世家閨秀,知道這張家雖不算什麼世家大族,但也不同一般,尤其這張家小姐,聽說自幼就聰明非常,比狀元還有學問,坊間都傳說沒準是文曲星投錯了女胎呢,且世子爺甚是着緊愛重,皇上也頗為青睞,故把那輕視之心收了幾分。

但是心裏還是覺得,這張家小姐雖好,配給平安王世子為正妃,卻有些高攀了,可是一進了侍郎府,還就沒見到張小姐,就被明白世情夫人塞了好處,兩個嬤嬤暗暗掃了一眼,不禁暗驚,都說張家原是貧寒起家,可是這一出手卻不小氣,心想這一趟可是來對了,說不準比伺候世族小姐撈好處還多呢,不禁客氣非常。

劉氏親自領了他們前去蕙畹院子,這一路走來,就見來來回回奴僕小廝,抬着箱籠進進出出,竟是不間斷,瞧兩人眼花繚亂,其中王嬤嬤好奇問道:

「這些可是世子妃嫁妝箱籠」

劉氏笑着點點頭,可巧吳大娘匆匆過來道:

「夫人,外面親家舅爺遣人送了十二扇玻璃彩繪屏風過來,夫人您看可是留下」

劉氏道:

「畹兒一向喜歡洋物件,留下吧,另外遣人去舅爺府上說,不用四處搜羅了,哪用得着這許多」

吳大娘笑道:

「夫人可是愛說笑,自古只有嫌女兒嫁妝少,就您,竟覺得多了,憑咱家小姐,多少嫁妝都不多」

劉氏不禁笑了,劉氏打發走了吳大娘,才回頭對兩個嬤嬤道:

「不怕兩位嬤嬤笑話,我們家原是從窮里過來,親家幾個舅爺,都是沒見過啥世面鄉下人,近些年好過了,且又都是家裏沒有女孩,故把外甥女瞧重些,這一趕上出嫁,更是沒節制置辦嫁妝,就怕孩子委屈了去,其實哪裏用找這麼些,白讓人笑話說俗氣了」

兩個嬤嬤互相瞧了一眼,王嬤嬤道:

「可不曉得幾位親家舅爺,都是做什麼大買賣」

劉氏目光一閃道:

「運氣好罷了,什麼大買賣,不過幾個小鋪面,瞎折騰,大多在外省,京城如今倒也有幾家,就是劉記」

兩位嬤嬤不禁倒抽了一口氣,以為自己聽錯了,忙道:

「您說,您說,親家舅爺買賣就是咱大燕劉記嗎,那可是皇商啊」

劉氏笑道:

「不過祖上積德,皇上恩典罷了,湊乎著混口飯吃」

兩個嬤嬤遂更收起了最後一絲輕慢心思,紛紛湊趣道:

「小姐真真好福氣,有幾個這樣親娘舅」

劉氏笑着客氣了句,到了蕙畹院子,一進外間屋,幾個嬤嬤就被鎮住了,偌大外間屋竟擺了滿滿半屋子箱籠,有和著,有打開來,華光異彩,險些耀花了兩個嬤嬤眼,打開箱籠里都是上好難得衣服料子,側面一溜檀木架子上,一沓紫檀木雕花盒子,裏面盛裝着各色首飾珠寶,竟都是千金難求寶貝,且都是實行新樣子,就這樣隨隨便放在外間屋裏,也沒人瞧著,不免暗暗納罕,這真真比皇家公主嫁妝還體面些。

兩個嬤嬤略略掃了一眼,左右幾件房都是通著,中間只用雕花精緻鏤空落地罩隔斷,籠著碧色如煙輕紗,碧紗掩映間,可見東次間沿炕上有一個垂髻少女,手握書卷斜斜靠着,瞧不大清模樣,但只這窈窕身段就十分動人,大約是瞧見外間屋來了人,少女站了起來,小丫頭上前撥開碧紗簾,劉氏笑道:

「嬤嬤請」

邁進裏屋,一照面,兩個嬤嬤不禁在心底暗暗喝彩,眼前少女,十五六歲年紀,卻是明眸皓齒,安靜嫻雅,一身家常半舊儒裙,裹住窈窕身姿,膚如凝脂,眉若遠山,一雙眸子晶亮璀璨,比宮裏引那眼泉水還清亮幾分,微微含笑,從容大方,令人一見難忘。劉氏道:

「畹兒,這兩位是宮裏王嬤嬤和李嬤嬤,來教你規矩」

蕙畹忙款款一福道:

「蕙畹見過兩位嬤嬤」

兩個嬤嬤急忙道:

「這可使不得,您是主子,咱們是奴婢,當不得」

蕙畹一笑,直起身道:

「以後幾天,辛苦兩位嬤嬤了。」

雖說打點好了,可這皇家規矩也着實令蕙畹有些無語,一起一坐,一飲一食,甚至入廁都有規矩,蕙畹這才曉得,紫安那天提前給她打預防針意思,看出來,兩個嬤嬤還是敬意寬鬆了,但是蕙畹還是被繁瑣規矩,折磨夠嗆,不過還好蕙畹本來就有慧根,不過三天,規矩就學差不多了,兩位嬤嬤也該回宮去了。

秋桂親自送了兩個嬤嬤出府,把小姐讓她備好禮物遞給兩人道:

「這是我家小姐一點心意,不值什麼,兩位嬤嬤時常在外走動,大約用到。」

兩人接過去,上了馬車,就急忙打開,竟是兩個金燦燦鏤空刻着美人洋懷錶,值多少銀子先放一邊,卻真真是你有銀子也買不到稀罕物件,王嬤嬤不禁嘆道:

「這張家小姐我是領教了,怪不得世子爺如此喜愛,竟真真是個又俊俏又玲瓏佳人,那裏有一個能及上她半點,怪不得有這段大福呢。」

兩位嬤嬤這裏交口稱讚不提,再說蕙畹可送走了兩個嬤嬤,也差點累慘了,遂沒甚形象歪靠在炕上,秋桂一進來就撲哧一聲笑道:

「哪就真累這樣了,您還是快來瞧瞧這幾件綉品可合心意」

蕙畹揮揮手道:

「你瞧著合就成了,不要來吵我,這幾日我拘謹不行,趁現在好好歇會子是正經,早知道婚事這麼麻煩,我寧願不成親算了」

窗子外面,撲哧一聲,一個女聲笑道:

「哥哥們還說讓我和你這丫頭好好學學呢,如今這個樣子,可是大家閨秀做派嗎。」

蕙畹面色一喜,忙坐起來道:

「是賀家姐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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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話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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