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抄家慘劇

第二章 抄家慘劇

兩頂暖轎放在麗春院的門前,八名穿着黑衣的轎夫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兩邊還站着五名家僕,為一人身穿青色小夾襖,留着兩撇八字鬍,滿臉精明強幹之色。蘇州的百姓多半都認識他,這便是沈府的大管家沈財。

「還請叫三公子出來……」沈財還在和說話,那好容易盼到沈子成這棵搖錢樹到來,如何肯放人?一張嘴只是咬定了沈子成並不在麗春院,叫沈財去別家找去。

「財叔!」

一頂暖轎掀開轎門,一旁兩個丫鬟伺候着轎中女子走了出來,那女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圓圓的臉蛋就像熟透的蘋果一般可愛,一彎娥眉下,那雙閃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一泓秋水,小巧的鼻子,配上櫻桃小口,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看了也是楞了一下,這女子如此美貌,麗春院裏的姑娘沒一個能比得上,難怪沈萬三老爺子選這個女子給沈子成沖喜。

那女子便是沈子成的新納的小妾許芝蘭,丫鬟將一襲紫色披風給許芝蘭披上。許芝蘭挽了挽披風,緩緩走到面前:「明日是我相公娶妻的大日子,今日是定要回家的。許多人都看到相公進了麗春院,做不了假。」

「哎呦喂,二夫人啊,沈公子真的不在這兒,奴家這兒是什麼地方,二夫人也知道,哪能請二夫人進去?那不是污了二夫人的名聲嗎?」死活也不認賬,認準了這二夫人不敢踏入煙花之地。

許芝蘭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只有回振武打行請師兄弟前來找人,若是我家相公真的在此,倒要看你如何交代!」

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怯生生的姑娘家真敢狠。她也知道「振武打行」的名聲,那是蘇州城數一數二的打行,裏邊的師兄弟幾十人個個拳腳了得,若是許芝蘭真的叫他們前來,只怕能拆了麗春院也不足為奇,打行背後有沈家撐腰,到那時自己卻去找誰訴苦去?

許芝蘭扭頭朝沈財說道:「勞煩財叔去一趟打行,就說是姑娘說的,請師兄弟們都來!」

沈財答應一聲,轉身就要走,一看這架勢,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起撞天屈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口口聲聲說許芝蘭仗勢欺人,這日子只怕是沒法過了……

「都別鬧了,我回去!」

許芝蘭抬頭一看,卻是沈子成大步從麗春院裏走了出來,展顏一笑,急忙吩咐家丁將轎子抬了過來。沈子成正在興頭上,被他們這一鬧,頓時興緻全消,一肚子火氣,也懶得跟眾人說話,一屁股坐進轎子。許芝蘭暗嘆一聲,她許家只不過是吃力氣飯的,自己嫁入沈家也只能做妾,縱然對這個丈夫平日的所作所為有些不滿,也不敢說。

「起轎……」沈財一聲吆喝,兩頂小轎顫巍巍的朝沈家大院走去。

沈子成坐在轎子裏,心卻還留在麗春院裏,唉!明日終於要大婚了,這古時候講究的是就是門當戶對,沈萬三給他訂的這門親事便是蘇州同知賀永柏的大小姐賀南屏。只是最近不知為何,賀家一再拖延婚期。

原本說是先娶妻再納妾,拖得沈萬三實在沒有辦法,又遇到沈子成重病,只得先把許芝蘭納了過來當個小妾沖喜,可是眼瞅就要到年關了,賀家也無法再拖,婚期就在明日。沈子成忍不住長嘆一聲,古人成親真是麻煩,要是放在他重生之前,兩人拿着身份證戶口本帶上九塊錢,這結婚證就拿下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轎子一停,跟着門簾就被人挑開,一根手杖伸了進來,劈頭蓋臉就打了下來……沈子成急忙護著臉,跳出轎子,只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拿着根手杖快步追了過來,那老頭老是老了點,可面色紅潤,健步如飛,快走幾步就到了沈子成的面前,舉起手杖就打,口中不停的痛罵「畜生」「孽障」……

沈子成躲來躲去,可他重生的這副身體還真不怎麼樣,手腳又慢,身子又瘦弱,躲閃不及,被老爺子狠狠打了幾下。沈子成大聲呼痛,從大門裏又奔出個婦人來,那婦人看起來雍容華貴,彷彿只有四十多歲年紀。她急忙跑到沈子成的身邊,一把抱住沈子成,扭頭沖那老頭喊道:「老爺,別打了,成兒從小身子就弱,你想打死自己兒子不成?」

這兩人自然是沈子成的「爹娘」——大明朝的富沈萬三老爺子和他的原配夫人!

沈萬三憤憤的丟下手杖,嘆了口氣:「自古慈母多敗兒,唉!明日就要大婚了,今天剛剛能起身,就跑去窯子裏鬼混,我沈萬三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怎麼生下這麼個逆子?」

沈夫人鬆開沈子成,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成兒,那賀家也是高門大戶,在這蘇州城裏除了田知府,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賀家小姐知書達禮,是大家閨秀。明日大婚之後,你可要長進些啊……」

沈子成點頭答應了,沈萬三扭頭看了他一眼,憤憤的說道:「芝蘭,帶這個逆子進去,明日迎親,要準備的事可多了。莫要出了什麼岔子,丟了我們沈家的顏面!」

許芝蘭急忙答應了,扶起沈子成便朝大院裏走去。

沈府大院可了不得,前後佔地數十畝,倉庫亭台房屋互相聯絡,大院之內還有一個以人力開鑿的水塘,沈府的亭台樓閣多臨水而建,與水景配合,內里廳堂、亭廊連片相接,佈局曲折多變,暗合風水之道。其間藉以花色漏窗,窗外景物深幽。沈家屋面小瓦筒瓦,屋脊花色鏤空,各種斗拱、飛檐翹角、門窗式樣多變,雕刻裝飾大方素雅。

沈家上下佈置得喜氣洋洋,沈萬三不惜錢財,特意請來泉州高手匠人作成一百零八個大紅燈籠,個個掛着金色流蘇,把沈家上下點綴的燈火通明;大堂之上更是富麗堂皇,南北奇珍琳琅滿目,沈萬三家產無數,只得三個兒子,如今三子成婚,奢華之處就算是皇子納妃也難以比擬!

沈子成倒不在乎賀家是不是高門大戶,反正重生到這兒就是來享福的,沈萬三掙了無數家產,自己又何須努力呢?

兩人正朝後院走着,忽然聽見前院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在空曠的沈家大院上空回蕩:「聖旨到,沈萬三接旨!」

沈子成吃了一驚,急忙轉身朝前院跑去,許芝蘭緊緊跟在丈夫的身後。沈家上下頓時鬧騰了起來,百多口人從後院,中廳各處跑了出來。如今聖旨突然到來,紅綾是肯定準備不及了,沈萬三急忙命人備了香案,過不多時,沈家老小就全都聚在前院,整整齊齊跪了一地,大氣也不敢喘。

從大院門口,兩隊錦衣衛手按腰刀並肩衝進了沈家,隨後走着一人,大夥兒都認得,正是蘇州的父母官、知府田雲升,他身前走着一人,頭帶烏紗帽,身穿紫色錦雞團領衫,腰系花犀帶,腳踏黑靴,手中高捧著一封黃綢聖旨。那人眉毛又濃又黑,一雙小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下巴極其突出。但是顧盼之間極有氣勢,田雲升往日趾高氣昂,但是在此人面前就像一隻溫順的綿羊,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邊。

沈子成一看這服色,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是朝中二品大員的服色。看這人的相貌——鞋拔子臉。沈子成立刻想了起來,莫非這就是中國最後一位丞相——胡惟庸?只是沈子成也不敢多看,低了頭跪在兩位兄長身後。

那位還真是如今的大明朝右丞相胡惟庸,他大步走到沈家眾人面前站定,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沈萬三急忙頓道:「沈萬三恭迎欽差大人!」

胡惟庸展開聖旨,朗聲叫道:「沈家上下接旨!」

沈萬三一整前襟,俯拜在地。只聽得胡惟庸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蘇州商人沈萬三,以匹夫稿天下之軍,亂民也,宜誅之……朕念不祥之民,天必誅之!赦沈萬三死罪,家產盡數充公,配雲南;子沈茂沈旺革職查辦;女婿餘十舍配潮州……欽此!」

沈萬三老淚縱橫,身子微微顫抖,口中還得說道:「謝主隆恩!」

「封!」

胡惟庸一聲令下,錦衣衛和蘇州府的衙役士兵立刻動起手來,一張張封條貼上沈家各處,一隊隊士兵翻箱倒櫃,清點沈家財產。

蘇州知府田雲昇平日裏很得了沈萬三的好處,此時也只得嘆了口氣,親自領着衙役走到沈萬三的面前,給他落了枷!

沈家上下百多口人哭聲一片,家中的頂樑柱都被捉拿,剩下的都是些婦孺之輩還有那個平日裏弔兒郎當的三少爺。沈萬三辛辛苦苦數十年掙下的基業,頃刻之間化為烏有。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沈子成早已被驚呆了,腦子裏渾渾噩噩,不知道想些什麼。他沒有身陷牢獄也沒有被配充軍,已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一時間沈子成失魂落魄,心裏無數個念頭狂轉,卻都是一閃而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連身上的戒指、扳指、玉佩……都被人搜了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黑透了,呼嘯而過的北風吹得沈子成渾身上下一片冰寒,沈萬三、沈茂、沈旺等人早已被押解回衙門,一群老幼婦孺被趕出沈家門外,幾個如狼似虎的錦衣衛守在門口,那些女子哭得呼天搶地,被那錦衣衛冷眼一掃,頓時不敢放聲,只得小聲抽泣……

沈家的產業是沒了,這聖旨一到,別說是蘇州的商號,就算遠在泉州、杭州、周庄的買賣全都沒了。許多蘇州百姓站在沈家大院門外指指點點,有的低聲嘆息,有的幸災樂禍……伴着那群婦孺的哭聲,足足折騰了一宿。

「哐」,沈家大門被錦衣衛關上,兩張封條交叉貼上。遠處已經有雞鳴之聲,天都已經快亮了,圍觀了半夜的蘇州百姓早已倦了,紛紛躺回了自己的熱被窩。沈子成獃獃的看着那兩扇朱漆大門,不言不語!

「相公,如今可怎麼辦?」許芝蘭到底是打行出身的女子,性格要比其他人堅強的多,安慰了婆婆嫂子之後,左右一看,沈家老小在此處只剩下唯一一個男子,便急忙過來詢問沈子成。

「恩?」沈子成這才回過來神,這不是做夢,沈家真的被抄家了,從此以後,沈子成再也不是闊少爺了!

沈子成想了想,猛拍一下大腿:「對,同知賀大人的女兒今日本是要和我成親的,說起來也算得上是親家。芝蘭,隨我來!」

說罷,沈子成轉身便朝城南賀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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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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