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衝突

苗氏打定了主意，就立即行動起來，吃過中飯跟老伴兒說了一聲就獨自去了胡家。

胡苗倒是想回去，倒不是擔心爹娘不同意，而是擔心爹娘誤會姨母的一番好心，怕姨母在自己家裏受委屈。

苗氏沒這個擔憂，她更怕胡家莊的人看到胡苗又說難聽的話，說什麼也不讓胡苗回去，也怕自己提了這事，胡家兩口子不好對自己說什麼，把矛頭對向胡苗。

此時，胡家一家子沒有出去幹活，正湊到一處商量「大事」。

「爹，娘，我就說那事兒不靠譜，你們還偏偏這麼干！我看還是趕緊把小苗接回來，找個有錢人家嫁出去，我可等著討媳婦呢！」胡老二，也就是胡苗的光棍二哥，在親妹妹去姨母家住了半個月也沒個迴音后，終於耐不住了。

「臭小子，你說啥吶？爹娘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要不然就憑你妹子的品貌，媒婆早就踏爛咱家的門檻了。」小苗氏抽了下胡老二的頭，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胡老二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們當聰哥兒的媳婦傻呢，別說那一百畝地是人家的嫁妝，不可能拿出來交給婆家，就算真的腦子壞掉交了，人家的娘家能答應？到時候鬧起來，咱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苗氏聽完，氣得又要打人，被胡老二躲過去了，跺跺腳說道：「還不是你沒用，外頭那麼多姑娘就沒個看上你的。瞅瞅聰哥兒，呆瓜似的還能找個有錢的媳婦兒，你連個呆瓜都不如。」

胡老二翻了個白眼，指著坐在自家大哥身邊的大嫂說道：「有本事你先讓大哥去找個陪嫁一百畝地的媳婦，大嫂不也是光着身子嫁過來的連根針都沒有？」

在公婆面前向來是透明人的胡老大媳婦兒江氏，沒想到自己躺着也中槍，心裏對口無遮攔一點也不尊重自己的小叔子厭惡極了，面上卻露出一副愧疚的模樣，一句指責的話都沒有。

胡老大不樂意了，一掌拍在缺了條腿的桌子上，瞪着弟弟說道：「老二，你說話就說話，攀扯你嫂子幹啥？你嫂子哪兒對不起你了？」

「哪兒對不起我？哼，這話你也好意思問出口！」胡老二也來氣了，蹭的站起來，口水直噴胡老大的門面：「要不是你媳婦娘家獅子大開口要了八兩的銀子的聘金，把咱家的家底掏空了大半，我能拖到現在還娶不上媳婦兒？」

這話一出，不止胡老大兩口子的臉色變了，胡老頭和小苗氏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看向大兒媳婦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冷了。

當年胡老大跟江氏相看，胡老大一眼就相中了模樣出挑，溫柔可人的江氏。奈何江氏上有沒成親的兄長，下有剛斷奶的弟弟，那會兒江家比胡家還窮，就指望從江氏身上撈一筆聘金，好給大兒子修房子娶媳婦，於是就獅子大開口，一要就是十兩銀子的聘金。

在娶妻普遍只要二三兩銀子的大環境下，江家的十兩聘金直接把胡家人砸懵了，胡家兩口子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江家，就要另外給江老大相看。

結果胡老大鐵了心要娶江氏，在家一鬧二求三尋死。胡家兩口子倚重長子，見他這樣哪有不心疼的，最終還是妥協了，掏空大半的家底把江氏娶進門。江氏確實如胡老二所說，光着身子進的胡家，連一根針都沒帶。

光是這樣也就算了，江氏過門后兩三年，始終沒有懷上孩子，找大夫一看，竟是在娘家操勞過度，身子虧空的厲害，要喝葯調理才行。

這一來二去，又把胡家將將給胡老二攢夠的娶媳婦的銀子給折騰進去了。好在花了這麼多銀子，江氏總算在去年給胡家添了個聰明活潑的大胖小子。

看在孫子的面兒上，胡家兩口子倒是漸漸放下了對江氏的不滿，但是一直娶不上媳婦的胡老二就把大哥大嫂給怨上了，覺得不是他們倆折騰，自己早就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快活日子了，哪會像現在走出去都遭人白眼。

江氏對上公婆冷漠的臉，心裏暗道不好，狠狠地掐了把睡在臂彎里的兒子：「嗚哇——」下一刻，整個屋子都充斥着孩子震天的哭聲。

一聽寶貝孫子哭了，胡老頭和小苗氏心疼的不得了，顧不得對江氏擺臉色，急忙衝上去哄孫子。小苗氏更是對胡老二低吼道：「都怪你大聲，把小寶兒給吵醒了！」

胡老二一聽，氣得直翻白眼：「大哥的聲音比我還大，你咋不說他？就他是你生的，我是你撿來的是吧？行，反正我在這個家還不如個外人，我走，我走還不成嗎？」

說着，他一腳踹翻了本就搖搖欲墜的桌子，怒氣沖沖地出去了。

「你個兔崽子想翻天了是不是？趕緊跟老娘滾回來……」小苗氏看着被踹爛的桌子，氣得險些暈過去，沖着胡老二的背影罵罵咧咧。

胡老二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正巧在院門口碰到了苗氏。

「姨母，這大熱的天兒你咋來了？」看到苗氏，胡老二強忍着怒氣問。對這個很疼自己的姨母，他還是很敬重的。

「我來尋你爹娘有點事。」苗氏沒有錯過二外甥臉上的怒氣，關切道：「你這是咋了？誰惹你不痛快了？」

不問還好，一問胡老二的臉色又臭了：「能有誰？還不是我爹娘！他們一個勁兒的偏着我大哥大嫂，家裏的銀錢全貼給他們用，就是不肯給我娶媳婦。」

苗氏聽着二外甥的抱怨，又聽見屋子裏傳出的妹妹的咒罵聲，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經過。她正要安慰安慰二外甥，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很想去媳婦兒？」

聽到這個問題，胡老二差點丟給苗氏一個看白痴的眼神。幸好記得這是自己的姨母，他忍着鬱悶說道：「村裏像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滿地跑了。」

苗氏上前兩步，低聲說道：「你要是信得過姨母，想儘快娶媳婦，姨母就給你指條明路，就看你願不願意走。」

胡老二眼睛一亮，瘋狂點頭：「願意願意，姨母，你快告訴我吧！」他倒是沒有懷疑過苗氏話里的真實性，相比起親生爹娘，他還是覺得這個姨母更靠譜。

苗氏笑了笑，將胡老二拉到牆角，慢慢將自己的法子說了出來。只見胡老二的眼睛越瞪越大，在苗氏說完后遲疑道：「我啥都不會幹，人家能要我？」

其實他早就想進鎮上的大作坊幹活，可是人家招的是懂針線的人，他對這一竅不通，連去門口問一問的勇氣都沒有，下意識的覺得人家不會要他。如今有這麼個機會，他是心動的。

沒錯，苗氏所說的法子，就是讓胡老二進鎮上桑葉開的作坊里幹活。作坊的工錢不算低，一個月下來總有個幾百文。乾的好年底還有獎勵，一年下來能攢不少銀子，總比窩在家裏乾瞪眼，一個子兒也掙不到強。

苗氏拍了拍二外甥的肩，鼓勵道：「咋不行？你人長的壯實，這一把子力氣總能派上用場。再不濟，我豁出這張老臉求求人家，一定想法子把你塞進去。」

事情還沒成，苗氏不敢把話說的太圓滿。

對於這個二外甥，她還是了解的，人有點犟脾氣，卻是個實在人。幹活痛快利索，不是那起子懶人。以前只要農閑了，就去鎮上找活兒干，只是桃源鎮還是太小了，找活乾的人又多，一年到頭也就掙不到幾個錢。

如果二外甥不是幹活的料，她才不會出這個主意。不然人家看不上二外甥，或是二外甥偷懶不好好乾活，她這個老婆子就兩頭不落好了。

胡老二激動地搓着手，對苗氏鄭重的說道：「姨母，那這事就拜託您老人家了，以後逢年過節我提大肉給您吃，把您當親娘一樣孝敬！」

好聽的話誰都愛聽，不過苗氏這趟過來是干正事的，自然不會被幾句好話沖昏頭，她對胡老二說道：「你是我親外甥我才幫你，這大肉啥的我不要，但是你得答應我件事。」

胡老二正憧憬著娶媳婦過好日子呢，聞言拍著胸脯說道：「姨母，你有啥事就直說，別說一件事，就算十件我也應你。」

見他痛快，苗氏也沒有賣關子，直接把自己的要求說了出來。

胡老二聽完，遲疑道：「以前小苗提過這事，爹娘沒同意，現在小苗都要說親了，爹娘怕是更不會同意了。」

苗氏笑問道：「你爹娘為啥不同意？還不是怕苗兒一個姑娘家在裏頭吃虧？可是你要是跟苗兒一塊幹活，有你護著誰敢欺負她？」

見胡老二還在猶豫，苗氏乾脆下了一劑猛葯：「你想想，你和苗兒都進了作坊，就能多拿一份工錢。苗兒的手藝你是知道的，進去了掙的肯定不少，恐怕要不了一年就能攢夠你娶媳婦的銀子，總比你一個慢慢攢好。」

如果可以，苗氏更希望外甥女賺的辛苦錢能自己攢下傍身，而不是給外甥娶媳婦。只是與其讓外甥女被妹妹妹夫買了換錢，倒不如用錢換個清凈。且有了這份差事，以後外甥女嫁人了在婆家也有底氣。

見二外甥明顯心動了，苗氏覺得有必要讓他記住外甥女的好，便繼續道：「還是說你更想讓你爹娘隨便把苗兒嫁了換聘金修屋子娶媳婦？當年你大嫂娘家就是為了兒子，才把你家的家底掏空了，就為這個你大嫂糟了你跟你爹娘多少白眼？你就忍心看着苗兒像你大嫂這樣，在夫家天天看人臉色？再想想你爹娘為了銀子，之前還隨便把苗兒許給一個瘸子，這比你大嫂還不如呢，你大哥好歹是個年輕力壯的健全人啊！」

不得不說，這話直接戳中了胡老二的心窩子。他對胡苗這個唯一的妹妹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之所以想着用胡苗的聘金娶媳婦，是因為村裏但凡有女兒的人家都是這麼乾的，他壓根兒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也從來不會站在女子的角度去想她們光着身子嫁到了夫家過的會是什麼日子。

如今有大嫂江氏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先，想到這麼些年全家對江氏的白眼，他突然對江氏生出了幾分愧疚。畢竟那麼多聘金不是江氏要的，她可是一分好處也沒得到，還要遭受他們一家的白眼，想想確實挺怨。要是換作是他，說不定要委屈的跳河了。

對江氏這個沒血緣的人尚且如此，對待胡苗這個親妹妹，胡老二就更覺得不能這麼幹了。左右爹娘不同意他也不虧，要是同意了就是大賺，於是不再猶豫，重重地說道：「行，這事兒我會跟爹娘說，要是爹娘不同意，我就帶着苗兒跟他們分家單過，總比一年年的瞅着他們貼大哥大嫂，讓我一直拖着娶不著媳婦強。」

－－－－－－題外話－－－－－－

讓女人有機會參與勞動，間接的提高女人的家庭地位，這也是小葉子辛辛苦苦建作坊的意義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