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欺騙

回到家裏，桑葉將事情的大致經過跟月娘說了一遍，提醒道：「胡苗這姑娘瞧著還不錯，對妹夫應該沒什麼心思。我也試探過你公公婆婆，他們說老鄭家不興三妻四妾，恐怕只有胡家在打歪主意。從胡苗話里的意思來看，極有可能盯着你手裏的田產，只要你別傻乎乎的交出去，他們就沒有法子算計到你。」

「嗯嗯，別說公公婆婆沒那個意思，就算有我也肯定不會交出去。」月娘很信任自家大姐，對她的話深信不疑，倒是對被自己誤解過的胡苗生出了些許愧疚：「說起來胡家表妹也可憐，好好的姑娘愣是被她爹娘當作貨物般利用個徹底。」

「所以說投胎是個技術活兒啊！」桑葉頗為感嘆，對胡苗也十分同情。親事成為爹娘牟利的籌碼，對她的想法全然不理，指不定哪天就被賣了，毀了下半輩子，有這樣的爹娘還真不如沒有。

月娘沉默了會兒，覷著自家大姐說道：「她這麼想出來做工，定是知道爹娘靠不住只能靠自己，瞧著怪讓人心疼的，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桑葉知道她心軟的毛病又犯了，冷酷道：「那是她自己的事，她要是連這點事都解決不了，就算我幫了她這一次，以後也註定擺脫不了別人的擺佈。」

月娘若有所思，覺得自家大姐說的有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這路上指不定有多少個坎兒，旁人能幫一次不可能幫一輩子，終歸要靠自己走出來。

桑葉出來有一會兒了，擔心家裏的小崽子鬧騰婆婆弄不住，就對月娘說道：「事情算是弄清楚了，你就別胡思亂想。等胎坐穩了你就趕緊回去，他胡家敢生么蛾子，你就狠狠的打回去。有咱家給你撐腰，你什麼都不用怕！」

月娘一臉感動：「知道了大姐，我會好好養胎，不會再想七想八了。」

桑葉跟自家爹娘打了聲招呼就回家去了，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小崽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嚇得她三步並兩步的跑，還以為小崽子出啥事了。

孟氏抱着哭鬧不止的孫子，累的滿頭大汗。看到桑葉回來跟看到救星似的迎上來：「元宵回來找不到你就哭了，我是哄都哄不住。」

看着淚水糊了一臉，伸著小短手沖自己要抱抱的小崽子，桑葉心疼地抱住他：「哦哦不哭咯，娘來了，不哭咯～」

小崽子還是很好哄的，回到了熟悉的懷抱，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只是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兩隻小胖抓緊緊地揪著娘親的衣襟，生怕眨個眼娘親又不見了。

見小孫子終於不哭了，孟氏抹了一把汗，說道：「元宵越來越認生了，現在除了自家人，誰也不讓抱，還最喜歡黏着你。」

說着，孟氏心裏有些酸酸的，她平日裏沒少帶孫子，有時候兒媳婦忙起來，她帶的時間更多一些，結果只要兒媳婦在跟前，這小孫子就不肯讓自己抱了。

「娘，那是您孫子心疼你，怕你著累呢！」桑葉清楚小崽子更親自己，不過當着婆婆的面就不用承認了，雖然她覺得小崽子黏自己，實際上是黏胸口的口糧。

「哈哈，對，就是心疼我，我孫子孝順。」孟氏眉開眼笑，哪怕知道這是兒媳婦在哄自己，也覺得十分開心，彷彿已經看到孫子長大了會孝順她這個奶奶。

婆媳倆說笑着，一派和諧，小崽子卻不幹了，小胖手開始扒娘親的衣襟，嘴裏急切地啊啊叫，小腦袋不住地往娘親的胸脯上拱。

桑葉被小崽子這副急吼吼地模樣逗笑了，跟孟氏說了一聲就抱他回屋餵奶了。

……

苗氏送走了桑葉，見日頭快要升到頭頂就沒有打草繩，拿盆子打了幾勺粗麵粉，又切了一塊老南瓜，打算做南瓜麵條當中飯。

「姨母，您歇歇，我來和面。」胡苗是個勤快的姑娘，見狀立即放下針線，洗凈手接過了面盆子。

和面是個力氣活兒，要把面和的勁道彈口就得下力氣。這麼熱的天，可不得出一身汗，胡苗是心疼姨母的。

「行，我去蒸南瓜，待會兒混到面里一起和，你先去把那半籃子豇豆切了。」苗氏也沒有跟外甥女客氣，指著已經洗凈晾在院子裏得半筐豇豆說道：「家裏的豇豆太多吃不完，做成酸豇豆也使得，等你哪天回去就帶走，你娘愛吃這個下飯。」

胡苗拿面盆的手抖了一下，低聲說道：「姨母，您對我娘真好！」

苗氏笑了笑，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情：「我比你娘大五歲，你娘算是我帶大的，在我心裏啊，拿她當半個女兒疼呢！」

正是這個原因，姐妹倆感情極好，哪怕後來各自嫁人了，也積極地維持着這份姐妹情。又因苗氏是大姐，總會讓著小苗氏。小苗氏見姐姐有什麼好東西，也從來不見外直接開口索要。

胡苗卻是想起娘親經常在自己面前抱怨姨母，說姨母這個做姐姐的心裏沒有她這個妹妹，明明知道她家日子不好過，從來不知道拉扯一把；說姨母瞧不起她這個妹妹，也瞧不起自己這個外甥女，不樂意結個兒女親家親上加親；說老天爺不公平，讓姨母家娶了個嫁妝有一百畝地的媳婦，一下子發達了……

她心裏有桿秤，這麼多年看下來，知道姨母待自家是真心好，不然不會記得娘親愛吃酸豇豆，每逢秋收了還往自家送糧食；過年殺年豬了，也總是大塊豬肉送來，從來不曾要求娘親做什麼……如果這都不好，那要怎樣才算好？可偏偏娘親就是看不見！

胡苗更是清楚爹娘把自己送到姨母家的目的，說是讓她避開外面的流言蜚語，其實是想讓她哄著姨母，最好是讓表嫂把田產嫁妝交出來，只有這樣爹娘才好從姨母那裏謀得好處。

如果她辦不到這件事，爹娘就會提出讓表哥娶自己，跟表嫂不分大小同侍一夫。這樣有表嫂的一百畝地在，她就能在姨母家過上好日子，到時候也能幫襯到娘家的哥哥們了。

她懂得禮義廉恥，爹娘的算計讓她十分難堪，可是她無力反抗爹娘的決定，只能順着他們的意思躲到姨母家來。至於挑撥姨母和表嫂之間的關係，她做不出這樣的事來，不會真按照他們所說的做。

幸好表嫂回娘家安胎了，讓她有借口應付爹娘，就是不知道還能應付多久，表嫂總不會在娘家住一輩子啊！

見外甥女皺着眉頭，苗氏關切的問道：「咋了？是不是有啥事？」

胡苗搖搖頭：「姨母，我沒事，就是在您家住的太久了，不知道爹娘啥時候會讓我回去。」如果可以，她不想回去，在姨母家待着比在家裏輕鬆多了，可是她清楚不回家是不可能的。

苗氏笑道：「你這個傻孩子，你是我外甥女，在這兒多住一陣子咋了？你表哥整日待在學堂，你表姐又在婆家不能時常回來，幸好你過來了，不然我這個老婆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苗氏對胡苗這個唯一的外甥女是真心疼愛，也知道自己的妹妹妹夫有點重男輕女，對外甥女不看重，所以真心想留外甥女多住一陣子，不想她回去再被村子裏的風言風語傷害到。

胡苗鼻頭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姨母，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早晚要回家的，我爹娘還等著給我說個有錢的人家，好拿聘金給二哥蓋房子娶媳婦，說不定現在已經在相看了。」

見她哭了，苗氏的心裏也跟着難受起來，顧不得手上沾著麵粉，給她擦眼淚：「女兒家早晚要嫁人，你爹娘還是疼你的，想給你找個條件好的人家過好日子，沒想到被媒婆騙了。你放心，下次你爹娘相中的人家，姨母也去給你掌掌眼，不會讓你嫁錯認的。」

上一次胡家給胡苗找了個瘸子的事，是等到男方退親了，苗氏才知道男方腿腳不便。那會兒小苗氏怕被苗氏罵，就借口說是被媒婆忽悠了，又打聽過男方為人沒問題才給胡苗定下的，苗氏沒想過親妹妹會騙自己，就相信了她的說辭，只是提醒小苗氏下次慎重些，別又讓媒婆坑了。

不成想，胡苗撲進苗氏懷裏嚎啕大哭：「姨母，不是這樣的，是爹娘、是爹娘圖人家的聘金，故意給我說了個瘸子。只是後來人家反悔了，不想多給聘金，兩家就鬧起來了，不是我爹娘說的那樣，是發現上當才退的親。」

「啥？你說啥？你說的都是真的？」苗氏大驚失色，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外甥女，其實心裏已經相信了，只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被親妹妹騙了的事實。

「姨、姨母，我、我不敢騙你，我真不想回家了，要是、要是我爹娘又給我說這樣的人家，那我還不如一頭撞死。」胡苗哭的直抽抽，連話都說不順暢了。

如果說一開始是想博取苗氏的同情，希望她能幫自己做主，那麼只要想到爹娘會為了錢，又把自己許給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胡苗是真的傷心了，還不如一頭撞死這話不只是說說而已。

她該慶幸自己的模樣只是清秀，不然為了錢，她爹娘把她賣掉或是送給有錢人做妾也不是不可能。仔細想想，賣掉也好，做妾也罷，跟把她隨便嫁個人，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你這丫頭說啥胡話？姨母還在呢，能眼睜睜的看着你爹娘作踐你？你也是，咋不早點跟姨母說，是嫌姨母沒用不能為你做主是不是？」苗氏又氣又心疼，重重地拍了胡苗一下：「你放心，待會兒我就找你爹娘說道去，他們要是還存着這份心思，先不認我這個當姐的再說。」

「別，姨母您別去，爹娘會打死我的。」胡苗扯著苗氏的袖子哀求道：「只要二哥一天娶不到媳婦，爹娘就會用我換聘金，您就算用斷絕姐妹關係來逼我娘，我娘也不會放棄的。」

苗氏一聽，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她知道苗兒說的對，依妹妹的性子，不可能放棄用苗兒換聘金給老二娶媳婦，除非胡家能立即得到一大筆錢，這樣才不會隨隨便便找個人家把苗兒嫁出去。

家裏倒是攢了一小筆，這錢是給聰哥兒去府城參加院試用的，萬萬不能動，難道就這麼放任苗兒被妹妹妹夫糟踐？

胡苗看出姨母的難處，覺得時機到了，趕緊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姨母，只要爹娘相信我能賺到銀子，能給二哥攢到娶媳婦的錢，爹娘就不會這麼對我了。」

苗氏糊塗了，問道：「你賺銀子？你一個姑娘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能幹啥賺銀子？」

胡苗急切地說道：「去表嫂的姐姐家開的作坊幹活啊，剛剛表嫂的姐姐還誇我做的好，我想去試試，聽說每個月都發工錢，有那手腳快的一個月能掙半錢銀子。」

苗氏正想點頭，旋即嘆了口氣：「早前我就跟你娘提過這事，只是你娘覺得那作坊男男女女一起幹活，不是個正經地兒不同意你去，就算你想，你娘也不會答應。」

作坊就建在家門口，大半個鄭氏族人都在裏頭幹活，裏頭是個什麼情形，她再清楚不過了，哪有妹子想的那麼糟污？還別說，外甥女要是能進去，還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總比被妹子一家隨便許給別人強。

胡苗呆了呆，並不知道姨母已經同她娘提過了。

看着又快要哭的外甥女，苗氏咬了咬牙，說道：「苗兒，你要是真想去，我就勸勸你娘，大不了我舍下這張老臉，求求你表嫂的姐姐，讓她也安排我進去幹活，看你娘還要啥好說的。」

苗氏知道自己年紀大了，針線也不行，進去了就只能去食堂幫忙打下手，說起來之前農閑時，她還去糊過布板，掙了好幾百文錢呢。真去作坊幹活，就能多掙一筆錢，還能幫到外甥女，倒是不錯。

想到這裏，苗氏的七分決心就變成了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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