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緩和，團圓飯

桑葉之前就領教過桑枝的口無遮攔了，只是沒想到她的嘴皮子這麼利索，噼里啪啦的說了小片刻才歇了口氣，端起桑果端上來的茶水潤嗓子。

整個過程中，木氏對桑枝的訓斥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她總是能找到別的借口駁回木氏的話，然後帶着嘲諷的繼續刺人，也不管人家能不能承受的住。

「她就是這個性子，說了好多次都不管用，這改怕是改不過來了，你這個當姐姐的多擔待一點，別把她說的那些放在心上。」對長了一張刀子嘴的小女兒沒有法子，木氏只好掉轉頭安慰大女兒了。

「我知道的娘，您不用擔心我對枝子生出芥蒂，有些話也只有親姐妹之間才會說，換個人她才懶得理會呢！」桑葉反過來安慰著木氏，也確實沒有把桑枝的那些冷嘲熱諷放在心上，左右都是出自一片關心。

「你不跟她見怪就好，有時候我都要被她氣個半死！」木氏放心下來，抬手沒好氣的戳了戳小女兒的額頭：「今兒個讓你發作完了，以後這事兒你就不許再提。」

桑枝放下杯子，不耐煩的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您真以為我閑的慌啊！」

見她這樣，木氏氣的又要發作，這時劉氏走了進來，笑着對桑葉道：「葉兒，你說今兒個要做幾道新菜式給枝子、妹夫他們嘗嘗鮮，食材我跟大嫂都準備好了，就等着你掌勺教教我們呢！」

桑葉不想再被桑枝刺一頓，一聽劉氏的話就站起身往外走：「成，待會兒你跟大嫂就好好瞅著，我邊做邊解說給你們聽，那幾道菜做起來簡單，教一次你跟大嫂就能學會了。」

「哎哎，那感情好，等我跟大嫂都學會了，也省的以後你嫁人了，你大哥二哥抱怨家裏的女人不會燒飯。」劉氏樂呵呵的應着，跟着桑葉往廚房裏去。

按理說，今日於氏和劉氏應該會娘家吃團圓飯，只是兩人跟各自的娘家都鬧了不愉快，這陣子一直沒有回去。

於氏稍稍好一點，到底沒有跟娘家撕破臉皮，聽說逃債的弟弟還沒有回來她自己不想招冷眼便沒有回去。劉氏不一樣，她跟劉家徹底鬧翻，就算回去了劉家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索性連回去的話都沒有提。

「大哥二哥就是讓你跟大嫂慣壞了，嫌飯菜難吃就該讓他們自個兒下廚房做，鄭大哥都會燒飯呢！」

要說桑葉最看不慣大哥二哥哪裏，那就是兩人大男子主義思想太嚴重，總覺得燒飯帶孩子都是女人的事兒，自己進廚房和照顧孩子就是丟了天大的臉面，也不想想臉面再好看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水喝。

「嘖嘖，這還沒嫁過去呢，就開始說妹夫的好話了，仔細你大哥二哥聽見又不高興了。」於氏在廚房裏擇菜，聽到小姑子的話就忍不住調笑起來。

「大哥和二哥對鄭大哥可是仰慕的很，要是讓他們知道鄭大哥還會做飯，沒準兒就老老實實的下廚了呢！」桑葉臉皮比一般人厚，前世帶彩的段子也沒少聽，這幾句調笑之語自然羞不到她。

姑嫂三個在廚房裏熱熱鬧鬧的說笑着，桑枝在屋子裏聽的心痒痒，見小兒子一時半會兒不會醒，兩個大的又有丈夫看着，稍稍猶豫了片刻就摸去了廚房。

正在說笑的於氏和劉氏一見最討厭的小姑子進來了，呼吸一窒聲音就沒了。

姑嫂不是天生不對付，像於氏和劉氏跟桑葉就處的很好。兩人不是沒想過跟桑枝好好相處，只是桑枝這狗脾氣除了最親近的人，一般人真的忍受不了。

雖然知道小姑子沒有壞心眼，但是於氏和劉氏同她沒有血緣的牽絆，就不會像桑葉這樣對她有一顆天生的容忍之心，是以姑嫂三人的關係一直很緊張。

「咋地了，咋我一來你們就啞巴了？瞧不起我是不是？」原本想過來搭把手的桑枝見狀，頓時不樂意了站在原地質問著於氏和劉氏。

「枝子，怎麼說話的？」桑葉聽不下去了，對這個炮仗一樣的妹妹十分無語：「咱們是一家人，大嫂和二嫂怎麼會瞧不起你？」

知道大姐在給自己台階下，桑枝卻不樂意順着下來，不陰不陽的說道：「這個你得問問她們倆！每次我一回來就跟防賊似的，生怕我把家裏的東西掏空了，也不想想這個家是爹娘掙下來的，我這個當女兒的拿一點又咋了？」

桑葉一聽，就想起上一次桑枝臨走前就把家裏里裏外外的搜羅了一遍。除了帶不走的東西，家裏的雞蛋也好，剩下的幾根肉骨頭也好，她之前買的沒用完的料子也好，統統沒有放過……

總之一切能帶走的東西，桑枝總能找到理由二話不說的拿走，也不管這理由多麼奇葩，能不能讓人信服。

想到這裏，桑葉無力為兩位嫂子辯解：「不是為東西的事兒，你不能總用自己的想法去忖度別人。」

「哼，不用你替她們說好話，她們就是眼皮子淺，為那點子東西瞧不起我。」對於大姐的辯解，桑枝一點也不信，說出來的話依然刺人。

桑葉：「……」

知道三言兩語是掰不過來了，桑葉見兩位嫂嫂習以為常並沒有計較，索性不再勸說低頭忙活手頭上的事。

廚房裏安靜下來，桑枝反倒不習慣了，巴不得兩個嫂子跟她吵起來。不過當她的視線掃到案板尾的一盆生肉上時，連忙湊過去看：「這是野豬肉吧？是昨兒個姐夫送來的那頭？」

今年桑家養了兩頭豬，之前蓋作坊殺了一頭，另一頭本想留着過年殺，結果家裏的糟心事太多，誰都沒有心思殺年豬，那頭豬至今還留在豬圈裏吃吃喝喝，桑枝一來就看到了，這會兒看到滿盆的豬肉就猜出了豬肉的來歷。

「嗯，就是那頭，待會兒你回去就帶一些走。」桑葉本來就給桑枝留了一份兒，這會兒主動說了出來：「你家人口多，兩個嫂嫂擔心少了不夠，還特意叮囑我多給你留一些呢！」

事實上，於氏和劉氏並沒有刻意提醒這一點，只是在知道桑葉給桑枝留了一大塊野豬肉后，羨慕了幾句又說黃家沒有分家，三房人二十多口住一起，再多的肉也不經吃。

黃家的人事比較複雜，黃老頭和黃老太一共生養了四個兒子，其中黃木頭和兩個哥哥已經成家，最小的黃老四才十歲，是黃家的老來子，離成家娶媳婦兒還早的很。

興許就是這個原因，黃老太將家裏的銀錢把持的死死的，哪怕家裏的孩子多的住不下了，也絕口不提分家的話，就怕家分了沒錢給最疼愛的小兒子蓋房子娶媳婦兒。

偏偏黃木頭在家排行第三，上不佔長下面還有個么弟，這不上不下的最容易被忽視的那一個。好在他自己爭氣學了一門木匠手藝，農閑了幫人家打把椅子做張桌子，也能賺幾個錢。

雖然賺到手的錢還沒捂熱乎就被黃老太摳走了，但是看在他能賺錢的份兒上，玲玲幾個孩子倒是得到了跟堂兄堂姐們一樣的待遇。

可是黃老太太能摳索了，就是一顆芝麻也要捏在自己手裏，生怕被別人佔了便宜。再加上黃家的孫子輩兒越生越多，掙多少都不夠一家人大手大腳的花一次，黃老太就更摳了，只能保證一大家子不會餓死，不會凍死。

桑葉聽說這些后，突然就理解桑枝為何喜歡把娘家的東西往婆家搬了。

像黃家那樣的情況，註定孩子們每天要挨餓，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多一口吃的，桑枝也只能頂着嫂子的白眼，把娘家的東西往自己的小家裏帶了，每次跟兩個嫂子吵，恐怕也是為掩飾自己的心虛。

到底是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桑葉聽完黃家的事後，又拿了一大塊野豬肉放進送給桑枝的那一堆里，就為桑枝一家五口能多吃幾口肉。

桑枝不知道這一點，一聽大姐的話狐疑的看着於氏和劉氏：「她們真讓你多留一點？」

桑葉面不改色，十分肯定的回道：「當然是真的，不然我哪裏知道你們家那麼多人，你剛生外甥那會兒在婆家喝口雞湯都千難萬難，連奶水也不夠吃？」

於氏和劉氏知道桑葉這是想緩和她們姑嫂的關係，雖然心裏不稀罕跟任性嘴毒的小姑子打好關係，但是家和萬事興到底也不願鬧的太僵，便沒有出聲反駁。

這一幕落在桑枝眼裏，以為二位嫂子是默認了，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同時心裏又氣惱兩位嫂子在背後說她的不好，讓討厭的大姐知道她在婆家過的並不好，覺得丟了顏面。

桑葉可不知道這位妹妹的奇葩腦迴路，見她默默地幹活兒沒有再跟兩個嫂子頂針，心裏鬆了口氣沖兩個嫂子遞了個眼色。

於氏和劉氏心照不宣，臉上齊齊露出笑容來。第一次面對閉上嘴巴的小姑子，這感覺還不賴。

照顧小外孫的木氏抽空到廚房裏轉了一圈，見小閨女沒有鬧騰還能跟大閨女心平氣和的說話，一時以為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看了又看才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頓時高興的說道：「親姐妹哪有隔夜仇，瞧這和和睦睦的，多好！」

桑枝罕見的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略帶羞惱的說道：「娘，您這說的啥話，感情您覺着我把大姐當仇人了？」

木氏擔心她的狗脾氣又犯了，連忙說道：「娘可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着你們這樣不吵不鬧的好好說話，比剛才瞧著舒心。」

桑枝沒有再反駁木氏的話，嘴裏小聲的嘀咕著旁人聽不清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醒悟了。

有了充足的幫手，桑葉大展廚藝把現有的食材能做出來的菜肴全部做了一遍。最後端上桌的時候，足有二十八道，比往年絞盡腦汁才湊足八道菜的團圓飯豐盛了好幾倍。

一張桌子擺不下這麼多的菜肴，桑家索性把兩張大桌子拼在了一起，一家人就圍着拼成的大桌子團團坐下，享用這一年最為豐盛的一頓團圓飯。

更難得的是，這一頓團圓飯，算是桑家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飯，往年飯桌上沒有桑葉，木氏總會念叨兩句，氣氛絕沒有今日這般處處洋溢着幸福和喜悅。

飯桌上，桑葉拿出一壇前兩天做好的米酒，給每個人面前的空碗裏倒了一碗，就連不到一歲的小寶樂也有，不過他還小不能多喝，最多是用筷子蘸一點放在他的嘴裏意思意思。

「爹、娘，這一年不孝女惹下了不少禍事，沒少讓您們為我勞心勞力，多謝您們對我這個不孝女的包容和愛護，以後不孝女不會讓二老擔驚受怕了。」

桑葉端起第一碗酒，對桑老頭和木氏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言。這一年裏，她確實闖過禍也在無意中招來了閑言碎語，要不是有深明大義又愛護她的爹娘，今日她不可能坐在這裏。

「你這孩子，好好的日子偏要說這些話惹娘哭。」桑老實抖着手說不出話來，木氏的眼淚卻嘩啦啦的往下掉：「別的娘也不說啥，只盼着你往後的日子平平順順，你真正好了娘才能放心。」

「是娘，不孝女絕不辜負您的期望！」帶着爹娘的祈願，桑葉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第二碗酒，桑葉看着哥哥嫂嫂們，鄭重的說道：「這一年發生了不少事，好的壞的都有，要不是大哥二哥還有大嫂二嫂不嫌棄，每次出事都沖在最前面為我遮風擋雨，我肯定撐不下去……這一碗酒，我敬各位哥哥嫂嫂！」

說罷，桑葉端起酒碗再次喝的乾乾淨淨，微閉的眼裏有水光閃過，也不知是迷了眼還是米酒太過冰甜刺激了她的淚腺。

「葉兒，你千萬別這麼說！你是桑家的閨女，是我們的妹妹，你有難我們這些當哥哥的為你出頭是應該的！」

桑林的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指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說道：「家裏的變化你自己也看到了，要不是你回來了，咱們家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別的不說，只要有二哥在的一天，二哥就一天護着你！」

「對，你是妹妹，當哥哥的護你是應該的，大哥跟你二哥一樣，有大哥在的一天，大哥就護你一天！」話不多的桑樹也作出了鄭重的承諾，沒有摻半句假話。

「嗯嗯，我信，我信大哥二哥。」桑葉猛地點頭，臉上又哭又笑。

「好好好，你們兄妹齊心，我跟你們娘就是立馬閉眼……哎呦！」桑老頭激動地站起來，卻忘了今日的避諱，被木氏一胳膊肘打住了。

「呸呸呸，大過年的瞎說話，也不怕被祖宗聽見了。」木氏沒好氣的呸了幾聲，連忙向神龕前供奉的祖先告罪。

看着父親自打嘴巴，又對母親討好的笑，桑葉兄妹忍不住偷笑起來，氣氛變得更加和諧了。

這一頓團圓飯吃的時間格外長久，吃了快一個時辰才吃完。

飯後，桑葉又泡了一壺解膩的花茶，一家人坐在牆角下，一邊曬太陽，一邊聊天，這樣的悠然寧靜的日子在桑家並不多見。

見兩個哥哥跟妹夫聊的正歡，桑葉沖抱着小外甥的桑枝使了個眼色。

木氏見了小心的把外孫接過來，悄聲對桑枝說道：「你大姐找你有事，你趕緊去吧，小聲點別聲張。」

見兩人神神秘秘的還不讓自己的丈夫知道，桑枝在心裏嘀咕了幾句，倒是沒有往壞的方面想，起身跟着桑葉來到了房間。

「你找我有啥事？」桑枝一進屋就不客氣的在床頭坐下，翹著二郎腿問桑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