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看不見的魔掌（39）
當憤怒的子彈衝進對面的德軍陣地時，剛才還在叫個不停的高音喇叭頓時成了啞巴。但是沒過多久，惱羞成怒的德國人就對此事做出了反應。數十顆照明彈升上天空，將原本漆黑一片的陣地照耀的如同白晝，大口徑火炮瘋狂地將炮彈傾瀉到葉戈廖夫和他的戰友們身邊，整個陣地幾乎被削平，到處都是人體的殘肢斷臂。
「我們的榮譽是忠誠！」隨着德軍陣地上傳來一陣如同野獸般的嚎叫，法西斯的將軍們終於把以野蠻好鬥著稱的黨衛軍驅趕上了戰場，這些亡命之徒發起衝鋒時根本不知道掩護自己，軍官們拔出軍刀沖在了隊伍的最前面，而士兵們則紛紛越過為他們提供保護的坦克，遠遠望去，他們如同一群出籠的野獸，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自己的獵物。
經過剛才一輪的炮擊，葉戈廖夫手頭的犧牲名單上又多出了十幾個人的名字，他望着如同潮水般湧來的黨衛軍，咬着牙裝上了刺刀。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阿金霍夫看出了葉戈廖夫想衝出去拚命的念頭，急忙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您先別着急，看我的！」說罷，他迅速端起步槍朝着德軍的衝鋒隊形扣動了扳機。
一槍，兩槍、三槍……阿金霍夫彈無虛發，他的每一發子彈都消滅了一個法西斯的軍官。失去指揮的黨衛軍頓時亂了套，士兵們紛紛尋找地方躲避。葉戈廖夫當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時機，他帶頭扔起了手榴彈，四處開花的彈片炸的黨衛軍鬼哭狼嚎，完全陷入到一片混亂中。
「同志們！跟我來！」像之前的無數次衝鋒一樣，阿金霍夫依然沖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他從地上拾起一把德國人的衝鋒槍，對着四處奔逃的黨衛軍一陣猛烈地掃射。在紅軍戰士們無所畏懼的勇氣面前，這些號稱視死如歸的亡命徒們終於無法抵禦對死亡的恐懼，一個個掉頭逃跑，就連同伴們的屍體都被丟棄在了陣地上。
趁著德國人敗退下去的空隙，葉戈廖夫和士兵們急忙將陣地前德國人丟棄的武器收集在一起，由於已經和後方失去聯繫，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補充彈藥了。
「格里高利?伊萬諾維奇！」葉戈廖夫突然看到阿金霍夫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他急忙一個箭步沖了過去。「你受傷了！」葉戈廖夫托住阿金霍夫的身體，發現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軍裝。
「我沒事……不過是挨了一顆子彈而已。」阿金霍夫捂住腹部的傷口，掙扎着想要站起來，可是試了好幾次卻都沒有成功，看樣子他確實受了重傷。
「別亂動！」葉戈廖夫攙扶著阿金霍夫走回了戰壕，衛生員急忙給他做了緊急止血措施。
收集完武器的戰士們這時都回到了戰壕里，葉戈廖夫這時仔細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連同自己和重傷員在內，全營只剩下了十七名官兵。
「同志們！」葉戈廖夫望着自己身邊那一張張被硝煙熏黑了的臉龐，「最後的時刻就要來到了，你們害怕嗎？」
「不！我們不害怕！」官兵們給出了異口同聲的回道。
「好！記住，我們是為正義的事業而犧牲的，人民將會永遠記住我們的名字！」葉戈廖夫吃力的搬來最後一箱手榴彈，「來！一人一顆，要是德國人一會兒衝上了陣地，我們就和他們同歸於盡！」
戰士們一個個接過了手榴彈，由於意識到自己活着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位老兵拿出了自己最後的一根香煙，他點燃深吸了一口，然後就傳給了下一個人，忽明忽暗的煙頭在每個人的嘴邊來回傳送，彷彿是在向上天昭示著生命的不屈不撓。
戰壕後面這時突然傳來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葉戈廖夫猛的拿起槍大喊一聲：「是誰！」
「別開槍！是自己人！」一個滿身血污的紅軍少尉出現在了人們的面前，「我是第37集團軍司令部的馬林諾夫少尉，請問你們誰是葉戈廖夫上尉？」
「我就是葉戈廖夫！少尉同志，方面軍司令部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葉戈廖夫急忙問道。
「方面軍司令部雖然已經轉移，但是卻和我們失去了聯繫。」少尉喘著粗氣說，「眼下我們的部隊已經失去了統一指揮，方面軍司令部給我們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各部自行組織分頭突圍……」
「分頭突圍！」葉戈廖夫一下子抱住了腦袋，作為軍人，他完全理解這道命令意味着什麼。
「上尉同志，我到這裏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馬林諾夫從軍裝口袋裏掏出一紙皺巴巴的公文，「為了保存實力，徹底擊退法西斯的進攻，最高統帥部已經下令各方面軍要把一些正在前線浴血奮戰的指揮員召回後方組建預備隊，而您也在召回的名單上。」
「不！」葉戈廖夫極為短暫的愣了一下，突然聲嘶力竭的吼道：「我不走！我就要在這裏和德國人拼個你死我活！」
「上尉同志！這是命令！」馬林諾夫急切的說，「我手頭的這份命令是朱可夫大將親自簽發的，上面寫的很清楚，您是我們紅軍中一位極具潛質的優秀裝甲部隊指揮官，如果任憑您在戰壕里流盡最後一滴鮮血，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浪費，朱可夫大將說，好鋼要使到刀刃上，只有把您放在最合適的位置上才能發揮出效果……」
「我的位置就在這片陣地上！」葉戈廖夫根本聽不見馬林諾夫的勸告，「我要和我的士兵們戰鬥到最後一刻，你們誰也別想讓我離開！」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阿金霍夫突然掙扎著爬到了他面前，「您還是服從命令撤退吧，我會帶領戰士們掩護您的！」
「住口！」葉戈廖夫紅着眼睛吼道：「要我丟棄自己的士兵獨自逃命，這種事情我永遠都做不出來！」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阿金霍夫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您這不是在證明自己的勇氣，您是在逃避自己的責任！」
「混蛋！」葉戈廖夫一把揪住了阿金霍夫的衣領：「你想說我是懦夫嗎！」
「難道不是嗎！」阿金霍夫激動的喊道：「您在這些天的戰鬥中，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起過建立一支裝甲部隊的重要性，但是現在機會來了，您卻不敢接受，這難道不是懦夫的行為嗎？」
「格里高利?伊萬諾維奇，我是說過希望能夠帶領一支裝甲部隊去打擊該死的侵略者，但是眼下這種情況我能走嗎！」
「您必須走！」阿金霍夫喊道：「您難道忘了不久前在第聶伯河防禦戰失利時，您在撤退途中對我們說過的話嗎？您當時說我們現在的撤退是為了將來大踏步的前進，我一直把您說的這句話記在心裏……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現在走還來得及，要是一會兒德國人發起了攻擊，那一切都晚了！」
「不！我要和你們呆在一起！我哪也不去！」
「您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呢！這不是一個**員該做的事情！」阿金霍夫由於情緒過於激動，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流出了鮮血。「聽着，撤退並不意味着當逃兵，而是為了今後的勝利保存希望，要是人人都這樣死拼到底，我們的國家還能指望誰來保護呢？難道您想看着德國人把「卐」字旗插在克里姆林宮的穹頂上嗎！聽我說……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諾維奇，您是個了不起的軍人，能夠和您一起並肩戰鬥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但是您現在必須撤退，這不僅僅是為了您自己，也是為了巴普洛娃、我、還有成千上萬正在遭受法西斯奴役的蘇聯公民們，快走吧，就算我求您了！」
葉戈廖夫鬆開了揪住阿金霍夫衣領的手，望着身邊那一張張被硝煙熏黑了的臉龐，一滴無聲的眼淚打濕了他的眼眶，他的內心充滿了痛苦，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捨不得離開這些和他一起同生共死的戰友們。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突然傳入了人們的耳中，葉戈廖夫急忙扭頭望去，只見數十輛坦克正一字排開，後面跟着黑壓壓的步兵衝擊集群，看樣子，德國人已經鐵了心要在今晚拿下陣地了。
「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阿金霍夫用力推了一把葉戈廖夫，便帶着士兵們進入了陣地，「同志們，我們是為了正義的事業而戰鬥，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站在一旁的馬林諾夫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淚，便拖着葉戈廖夫朝陣地後面跑去。
葉戈廖夫的喉頭因為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茫然奔跑在彈坑密佈的大地上，耳邊不時傳來士兵們的怒吼和刺刀搏擊的聲音。
「轟隆隆！」隨着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陣地上突然安靜了下來！
葉戈廖夫和馬林諾夫雙雙停下腳步，望着身後的陣地，淚水模糊了兩人的視線。
「同志們！我一定會回來的！」葉戈廖夫朝着陣地的方向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我會在你們的墓碑前獻上一束象徵勝利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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