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在路途中
「快來，快來，一起來探險！」
在連玻璃窗都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的車廂中，空調賣力的工作，將裏面和外面分成了兩個世界。
「我們來比比看，誰能先跑到那一頭。」
留下這些話的人，早已不見了，他們要麼是被風紀委抓住后拖到每節車廂的廁所里對着馬桶進行深刻而嚴肅的檢討，要麼就是被清掃委打暈后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和周公比賽去了。
很難說這兩種懲罰中哪種更加殘酷，所以到現在為止，清掃委和風紀委兩邊還是沒有分出個勝負來。
於是和違紀學生抓鬼的遊戲，就這樣在整個列車上如火如荼的展開着，大家都玩得不亦樂乎。
至此，皝終於開始不由自主地對這個傳說中的「清掃委」開始刮目相看了，因為他們的活躍，自己和其他的學生會成員們也算是可以名正言順地偷得浮生半日閑了。
對於他來說，現在要做的，果然是吃吃點心，看看風景，喝喝熱茶來得好啊！
至少，可以預見的是，按照那兩個沒有任何職業道德可言的帶隊老師的請求，等會兒下車后自己將有的忙了。
即便如此，興奮，從坐上了這趟新幹線后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過道上，位置上，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抒發着自己心中這難以抑制的快樂，而與周圍的喧鬧相對應的，坐在窗口旁邊的伊卡洛斯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一言不發。
「怎麼了，伊卡洛斯？」她身邊的皝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切地問道。
他本不想去打擾，可是卻又放心不下，因為他覺得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應該是不喜歡被限制在車廂這樣一個狹小的地方……
她生活的地方應該是窗外的那片天空，可是自己卻給不了他，皝雖然不想承認自己的無能，可是事實便是如此，容不得他半點的隱瞞。
皝也知道她其實並不在意這些，也知道這個簡單到如同一張什麼都沒有畫上去的白紙的女孩覺得能呆在自己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但是，他忍不住想要給她更多，即使她從未對自己這樣要求過。
「這兒的天空，很不一樣……」
聞聲看去，皝卻沒有發現這片相同的天空中到底有着什麼樣的不同，「怎麼不同了，我看不出來啊？」
同樣的蔚藍，同樣的空曠，同樣的寂寞……
「從這兒看天空……好像會少些什麼……」
伊卡洛斯低下頭，打量起自己纖長白皙的脖子和脖子上那斷黑色的鎖鏈……她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著鎖鏈的根部，不像是在感受着自己的枷鎖，反而像是在擺弄著一條珍貴的寶石項鏈。
然後，昨天皝恰若不經意之間的試探再度出現在她的耳邊：「伊卡洛斯，有沒有辦法在不傷到你的情況下解除掉這個『銘刻』……」
雖然皝有好好地對她說明原因，雖然她也能理解皝心中的顧慮：那股奇怪的力量，從覺醒的第一天起，就開始慢慢侵蝕著皝的身體，而皝也的確能察覺到，他和那股力量開始了雖然緩慢，但是卻不可逆轉的同化……面對這樣未知而且充滿了不確定性的東西，皝擔心着這股力量會沿着他和她之間的聯繫，傳遞到她的身上……
自己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皝沒有去考慮過；可是對於伊卡洛斯，他並不願將她也拖進這種未知的糟糕境況中。
可是她還是說謊了。
「抱歉，master，我不知道，」她當時是這樣回答他的。
的確，無比地抱歉……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欺騙，因為她能通過皝深思和苦惱的表情中看出來……他相信了。
第一次說謊成功，按著master的說法來，就是朝「人」的方向更近了一步，可是，當時的他們，不論有沒有意識到，都很難產生哪怕是一點點的高興。
「沒事，有我在呢！」皝輕撫起她柔順的如同流水般的長發，靜靜地體味起指尖冰涼的觸感，發現後者則依舊專註地盯着窗外，於是低聲地喃喃自語，「希望會傷害到你的人……不是我……」
「吶，伊卡洛斯……」皝突然響起了什麼般，放開了手。
「master？」
「我們吃午飯吧……」皝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餓了，捂著自己地肚子，做出如饑似渴的樣子。
「是，master……」
「我開動了！」皝雙手合十放在胸口，拇指尖還夾着一雙筷子，看着眼前伊卡洛斯為自己準備的便當，任由三三兩兩的學生去從自己身邊跑過……
連空氣中都洋溢着歡樂的味道。
將筷子隨手放在了飯盒邊，用手抓起一快三明治迅速地塞進了口裏，皝愉快地眯起了眼。
裝得很像，但是最終也只是裝得像而已，很少有生病的經歷和自覺的他其實就是「不乾不淨，吃了也沒病」這句話的忠誠簇擁……
「唔，雖然說嘗嘗鮮也是不錯的選擇，但是比起火車便當，果然還是伊卡洛斯的手藝更讓我期待呢！」
「master，很高興？」
「那是當然的了！」坐在對面的杏看了一眼搖頭晃腦著的皝，也打開了自己的便當，「你看他這副樣子……」
「哦！杏的午餐好像也很棒哦！」再度拿起一個三明治的皝幾乎是立刻聞到便當盒裏令人流口水的濃郁香氣。
真是心曠神怡啊，坐在平穩的新幹線里吹着空調，吃着自製的便當，這樣的日子……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做的！」
杏拍了拍胸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吶，我說皝……」
「什……」因為匆匆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而被一大塊三明治給卡住的皝，連忙接過伊卡洛斯遞來的水壺，猛地灌下了一口水，將喉嚨里的東西給沖了下去。
「啊！差點被噎死……」他慶幸地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感嘆，翻了翻白眼，將那一片片五顏六色的星星給驅趕了出去。
「那個……要不要嘗嘗？」杏用胳膊肘將自己面前的便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卻扭過頭去，假裝在窗外發現了外星人的路過。
「唉！可以么？」
「嗯！」
「唔，真的？」皝仔細地打量起杏便當里的菜色，旋即發出了感嘆：「好漂亮，都不忍心吃了！」
雖然不至於到在某些小說漫畫里出現的所謂「藝術品」的等級，但是卻也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了。
「是，是！你還嘗過了再發表感嘆好么？」
「那……吃什麼呢？好難選擇啊！」拿起手邊筷子，皝的眼睛一刻都沒有從飯盒上挪開。
「讓你嘗你就嘗！」嘟起嘴大喊了一聲，然後她夾起碗中的一段香腸就塞進了皝的嘴裏，「真是的，婆婆媽媽，哪那麼多廢話！」
「嗚……嗚嗚！」
「怎麼樣？」杏期待地看着，只不過用的是那種「你敢說不好吃看看」的眼神……
「好吃！」
這不是假話，曾經在杏家裏做過客的皝驚訝地發現，她的手藝比起上次來說又進步了不少。
「哼哼！」杏得意地夾起一塊香腸，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然後，她的臉突然間變紅了。
因為她意識到那雙正被自己含着的筷子……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皝剛才也……
「哎……啊！」
無法否認掉兩人通過使用同一雙筷子所導致的間接接吻這個事實的杏發出了足以將列車從鐵軌上給掀下來的可怕音波……
這節車廂里，因為這聲尖叫而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怎麼了？」
這時，另一位始作俑者——皝，還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杏沒有回答他，而是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踩在了桌子上，對所有關注著這兒尋找任何可以八卦的痕迹的傢伙們大吼了一聲：「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然後，隨着她這聲擁有足以讓河流停駐氣勢的大喝，一時間鴨子兔子都回過了神來，車廂里恢復了之前的……和平？
「真是的！」杏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剛才那股視萬物為廢柴的氣勢在一瞬間就這樣消失不見了，「唔，太丟人了！」
「我說，杏啊……你突然之間……」皝的話說了一半，卻將後面的另一半按照原路給原路咽了回去，結果差點再度噎死。
因為此刻，杏正高舉手臂用筷子尖指着他的鼻樑，渾身上下散發着凌厲的殺氣。
「什麼都沒有！」
「可是……」
「皝啊，你需要我用這雙筷子來幫你搗爛那對留着也沒有的玻璃珠子么？」
「呃……還是算了吧！」在看到杏那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笑容后，果斷放棄了自己再繼續問下去的念頭。
「噗哩噗哩！」
就在皝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享受着這個在鐵軌上的美好午後之時，杏的行李箱裏突然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嗯？」皝挑了挑眉角，看向杏頭頂的小皮箱，「牡丹？」
「噗哩噗哩！噗哩……」箱子發出了回應，還高興地隨之一抖一抖。
「啊，我差點忘了！」反應了過來，杏手忙腳亂的將牡丹從自己的箱子裏抱了出來，放在懷中逗弄了起來，「抱歉抱歉，一高興就把你忘了。」
「牡丹也來了啊！」皝伸出手來，牡丹高興地拱了拱他的掌心，「你是怎麼跟着杏一起來的呢？」
「那是當然的，」杏不自覺地摟得更緊了，「我可不能放心地將它一個人扔在家裏！」
「為什麼？」
「這個傢伙，就喜歡偷吃，」杏伸出食指，戳了戳牡丹的鼻頭，「可是，它每回偷吃到的，都是椋做得試驗品呢！」
說着杏似乎突然打了一個冷顫，然後用一種敬佩的眼神看着懷中的寵物，「從這種程度上來說，屢教不改的它還不是一般的厲害呢……」
她覺得，能夠這樣堅強地活下來的牡丹，的確是很不一般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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