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狹路相逢

第28章 狹路相逢

李鴻基與李過帶着高家相送的兩柄腰刀,用棉布裹了,做成雨傘的模樣,外面雖然下着雪,但雪花融化,產生的雨水並不多,而且風特別大,雨傘很難撐起,像他們這樣收起雨傘光着頭冒雪行路,也不稀奇。

現在還是壺蘆山的冬季,遠未到農耕時節,這樣的大雪天,除了他們兩個,野外根本看不到一絲人影,倒也沒有人查問他們的行蹤。

李鴻基最後向高氏兄妹回首告別之後,不由加快腳步,他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二十多裏外的懷來鎮,否則,晚上怕是要露宿雪地了。

兩人一口氣奔了十餘里,正好路旁有一株大樹,大樹雖然沒有葉片,但枝丫甚多,樹下倒有一塊乾爽的空地。

沒有陽光,沒有時鐘,暗黑色的天空分辨不出時間,李過估摸著已經是午時了,便對李鴻基說道:「二叔,咱們休息一會再走吧!」

「嗯,休息一會,順便吃點東西!」李鴻基倚在樹榦上,從懷中掏出火燒,可能是貼著內衣的緣故,火燒似乎有些溫熱,拿在手中,也不似想像中那般堅硬,他取出兩個,遞給李過。

李過也不客道,抓過來就往口中塞去,兩口咬掉一小半,不禁笑道:「二叔,嬸子對你真夠痴心,這火燒中藏了不少豬肉,才咬了兩口,滿口都是油。」

「好吃就多吃點,吃飽了好趕路!」李鴻基一面說,一面抓起一把剛剛落下的積雪,塞進嘴裏。

他們此次下山,並沒有攜帶水壺,這樣的天氣,就是帶着清水,怕也要結成冰了,反正有大量積雪,也不用擔心渴着。

這四個火燒,雖是比平時做的火燒要大上一輪,但在兩個雪地上趕了半天路的漢子面前,實在說不上富餘,一眨眼的功夫,只剩下一個空的布袋,李鴻基將布袋收進懷中,「雙喜,走吧,早些趕路,到了鎮上,有一個晚上的休息時間。」

「嗯。」李過拍拍身上的積雪,又將身上的棉襖鬆了松,讓熱量散失些,連續趕路,身體上產生的熱量太多,快要出汗了,但在這樣的大雪天,北風又是不要命似的呼呼直響,他不敢解開紐子,要是灌了風,即使身子健壯,也是要生病的。

雪越下越起勁,像是與李鴻基叔侄比賽似的,天空越發隱晦,老天像是要對人間發泄無邊的怒氣,如果不是地上積雪反射一些光線,李鴻基都以為是晚上了。

剛才在大樹下避風休息了一會,臉上恢復了一些知覺,被夾在雪花中的雪雹打上,顯得生疼,他放下帽檐遮住大半個眼睛,勉強看得清路徑。

又行了兩個多時辰,李過忽地驚呼道:「房子,二叔,懷來鎮到了。」

李鴻基舉目遠眺,在大道的右前方,果然有許多房屋,雜亂無章,房頂都是積雪,白茫茫的一片,與地上的積雪幾乎融為一體,但牆壁都是露在外面,陰黑的顏色在一片白茫茫中倒是十分惹眼。

「哈哈,我們可以不用在雪地上露營了。」李鴻基緊走幾步,卻發現懷來鎮還在遠遠的前方,再走幾步,還是如此,這才發現是自己太急了,目標還遠著呢!

懷來鎮坐落在接近山腳的地方,窩在一片山谷之中,是這片區域唯一的集市,鎮子不大,連同百姓在內,不過百十戶人家,外面連圍牆都沒有,實際上只能算是個稍微大一些的村落。除了靠近道路的一側,其它三面都是被林木包圍,有了這些樹木的阻擋,寒風倒是小了些,也不像野外那麼寒冷了。

在鎮子的東南角,有唯一的一家旅店——懷來客棧,這裏遠離官道,平時過往的行人並不多,這樣的風雪天,住旅店的人就更少了,李鴻基他們還是這家客棧今天的第一批客人。

這是一家夫妻店,店家同時也是小二,他眉開眼笑,熱情地將李鴻基叔侄迎入客棧,在登記姓名的時候,李過用的是真名,但李鴻基現在是逃犯,真名自然不能用了,他想了想,報出了「李自成」這個後世的名字,店家不了解眼前這個看起來俊朗和氣的後生,但李鴻基自己知道,那個在明末攪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風的李自成,終於在懷來鎮現身了。

店家將兩人引入後面一所僻靜的房間,又讓婆姨送上熱水,「客官先用熱水洗洗,暖暖身子,如果需要什麼飯菜,只管明言。」

「六個白面饅頭,兩樣小菜,再加一份辣糊湯吧!」李鴻基將「雨傘」丟在桌上,雖然非常小心,但「雨傘」異常沉重,沉悶的聲音,與普通的竹架布制的雨傘顯然不同。

店家看在眼裏,卻不敢多問,只是點燃了炭火盆,臨出門時才說了句:「客官稍等,飯菜馬上就好。」

也許是將給自家準備的飯菜先給了他們,打個噴嚏的時間,店家就送來了飯菜,「客官慢用,再有什麼需要,知會小老兒一聲。」

「多謝店家了,如果有什麼需要,自會去找你。」

吃飽喝足,李鴻基伸了個懶腰,又將炭火盆移到炕下,「哎,總算可以躺下休息了,走了一天的路,身體像要散架了。」

就在此時,前院隱隱傳來敲門聲,好像來了投店的旅客,李過笑道:「這大冷天的,外面又下着雪,還有誰會像我們一樣趕路?」

李鴻基皺起眉頭,側耳傾聽,抬眼問道:「雙喜,你說說看,這樣的天氣,到底有什麼人急着趕路?」

「也許是生意人也說不定,」李過在肚皮上抹了一把,「管他是誰,現在我要上炕休息了,只要不吵着我睡覺就行。」

李鴻基依然端坐在方桌前,面上沉思如水,「這麼大的雪,生意人難道要錢不要命嗎?這裏也不是大都市,哪有許多生意人?」

「也許是過來投親的!」理李過毫不在意,他只想美美地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明天才好趕路。

「投親?現在新元剛過元宵未至,不會是外出遠歸之人,至於投親訪友,也不需要踏雪而行,這大雪已經連續下了數日,幾乎沒有間斷,誰會在這時候出來?」

「二叔是說……」李過頓時緊張起來,臉色煞白,再也沒有剛才那般輕鬆了。

「我也不知道,但願是我多心了。」李鴻基本來只是隨口說說,其實人家投店,跟他沒有一丁點關係,但他此次下山,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遇到事情自然就多了些想法。

「二叔,我正要去茅廁,順便去前面看看,千萬不要糊裏糊塗……」李過見李鴻基神色嚴峻,只道他猜得不錯,如果不弄清了這些人的身份,今晚怕是睡不好覺了。

大廳內,八名大漢都除下頭上的皮帽,圍在一張餐桌上吃酒,另有一名身着破襖的矮個子男人,一臉諂媚的樣子,聞到中間火鍋中散發出的美味,不禁深深吸了一下鼻子,「好香呀!」

店家殷勤地送上一些火鍋的佐料,笑着說道:「幾位差爺,這大雪天,還要出門,真是辛苦了!」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李鴻基那廝……」一個年青的差人正要吹牛打屁一番,卻發覺對面那人正狠狠地拿眼瞪他,嚇得一低頭,收了話頭,卻將面前的半盞白酒一口灌下。

店家知道他泄了行蹤,這些話自己聽不得,於是放下佐料,「幾位差爺慢用!」徑自去了。

待店家出了大廳,那頭領模樣的人才教訓道:「多嘴,老爺可是許了我們五兩銀子,如果銀子飛了,回去讓你好看!」

李過急急回到客房,掩上房門,又緩緩拉開,探出腦袋,見身後無人,才又合上房門,壓低聲音道:「二叔,來的是縣衙的差人,說是抓你的!」

「差人?抓我?」李鴻基心內一驚,面上卻是不變色,只是皺了下眉頭,「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他們恐怕不知道二叔在這兒,否則恐怕早就過來抓人了!」

李鴻基心下不寧,便對李過說:「雙喜且在此等待,我自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李過連忙阻止道:「二叔去不得,他們如果是縣衙的差人,恐怕都認識你。」

「沒事,他們在明我在暗。」李鴻基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感覺外面沒有聲音,這才將房門輕輕啟了一道隙縫,閃身出去,反手掩了房門。

天色早就暗下來,室內一片昏暗,大廳內的數支蠟燭,將吃酒的人照得異常清晰,李鴻基縮在燭影里,沿着牆角緩慢蹩過去,抬眼一看,對面坐着兩人,一人正低頭吃菜,另有一虯髯大汗,臉上流出一道道水漬,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臉上的積雪融化了。

李鴻基覺得面熟,想了一想,果然是縣衙的差役,他在擔任驛卒的時候,常常去縣衙送信,這虯髯漢子,肯定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他的名字。

加上李過聽到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了。

李鴻基聽了一會,因為離得太遠,說話的內容卻聽不清晰,他悄悄縮回身子,輕手輕腳回到客房,反手將門閂插上。

李過立即湊過來,「二叔,怎麼樣?」

「雙喜,他們果然是來捉我的。」李鴻基在方桌前坐下,喝了口茶水,腦子在飛速地思索著。

「二叔,怎麼辦?」李過早就猜得差不多了,但聽了李鴻基的話,還是十分緊張,對方有九人,又是佩帶刀具,自己這邊只有兩人,真要動起手來,難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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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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