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章 交易
這是一座樣式非常古老的石橋，由青石砌成，是一座石拱橋，大體形狀很像是趙州橋，卻比趙州橋大多了，橋身長有三百米左右，寬也有十米，兩側的石欄桿上，雕刻着猙獰醜陋的怪獸，橋下面是一條陰沉寂寥，表面漂浮着一層霧氣的河。
看不清楚橋的對面是什麼，朦朦朧朧的同樣籠罩着一層霧氣，視線根本穿不透，橋面上已經有二十多個人在擺攤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王小白卻感覺附近絕對不止二十多個人，王小白忍不住輕聲念誦咒語開了陰眼。
陰眼一開，整個天地瞬間有了變化，陰市變得靈動起來，石欄桿上蹲著的怪獸似乎都活了，面目猙獰的用怪眼巡視四方，而在橋面上，各種各樣的人，不，不能說是人，各種各樣的鬼來回晃蕩。
有穿清朝服裝的，有穿明朝服裝的，民國的，五六十年代的……互相都稍有距離的在橋面上遊盪，跟進入了一個大型的影視基地似的，不同的是，影視基地里的都是活人，而橋上的鬼都是活鬼，每一個都是面色慘白，腳下無跟，飄飄忽忽……
「小白，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別去河對面，那裏是小陰間，不屬於冥界，但也不是活人能去的地方，跟緊了我，別大驚小怪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王老道低聲囑咐，王小白點點頭，老老實實跟在王老道身後，也是有點小害怕，畢竟橋面上的老鬼太特媽多了，每一個看上去都很不好惹的樣子，王小白修道三年，不再是菜鳥了，知道越是乾乾淨淨的老鬼，越是厲害，死的很安靜的都走黃泉路去了，橋面上的這些那個朝代的都有，看上去還挺體面，那就了不得了，它們就是俗稱的老鬼。
動物修鍊為的是成人，總是要幻化人身，老鬼也是一樣，死的時間越久，越想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個正常人，甭管是怎麼死的，都會把自己幻化的乾乾淨淨的，並且收斂身上的陰氣，要不是這些老鬼收斂身上的陰氣，橋面上都能凍死人。
王小白不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子，當然不敢亂動亂走，小心翼翼跟着王老道走上了石橋，但也忍不住好奇，王老道來這地方要買什麼東西也不敢問，瞪着眼睛四處亂看，很快注意力就轉移了，因為王小白髮現，橋面上特別的有規矩。
陰市肯定是沒有城管的，可橋面上擺攤的人都是在每一個欄桿上面石刻怪獸下賣東西，無一例外，更讓王小白詫異的是，橋面上擺攤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卻很有秩序，連地面上鋪着的布，都只有三種顏色，一種是黃色的，一種是白色的，一種是黑色的，四四方方的大小一樣，擺的也跟橋面的縫隙對齊。
「師父，能跟我說說嗎？」王小白小心翼翼的問，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土包子，大開眼界的同時，什麼都不懂，王老道嗯了下，小聲道：「擺黃布的是人，都是有些真本事的人，擺黑布的是老鬼，白布的是精怪。」
說到這，王老道突然就停了下來，站到一個擺黃布攤子的前面不走了，王小白跟着去看，就見擺攤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看上去老眼昏花的，一點精神頭都沒有，臉上的皺紋像是橘子皮，一看就是有故事的老頭。
老頭的攤位上擺着幾疊黃紙，幾盒長香，還有幾塊竹板，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這會整個橋面上已經人來人往顯得非常熱鬧了，但是卻很安靜，沒有人大聲吆喝，更沒有人大聲的說話，安靜的讓人覺得害怕。
來到陰市的人似乎都不敢大聲說話，王老道也一樣，小聲問老頭：「老師傅，這是周家竹紙，你是周家的傳人？」
老頭微閉着的眼睛睜開了，瞧著王老道，小聲道：「來了個識貨的，我就是周家竹紙的三十二代傳人，攤子上的黃紙，用的是歲寒三友中的毛竹，清明子時栽種，三年後清明子時，截根部往上三尺三寸三，侵百日，殺青百日，輕煮百日，敬天地神明，再到清明子時成紙，紙成之時，百鬼嚎哭，裁成三寸三，用來畫符，靈性最足，這兩摞黃竹紙，每一摞都是九十九張，師傅要多少？」
王老道沉吟了下道：「收陽錢嗎？」
陽錢指的就是人民幣了，老頭沉吟了下，笑道：「收，看你是個識貨的，便宜算你，每摞五百萬！」
王小白都聽傻了，黃紙而已，用不用這麼多的說道啊？用不用這麼值錢啊？還五百萬？忍不住又朝攤子上的黃紙看了看，攤子上擺着的兩摞黃紙非常輕薄，甚至可以說是薄如蟬翼，的確是靈性很足，但是卻太小了，三寸三，比一般的黃符快小一半了，卻合著一張就五萬多……
王小白不想做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可老頭的要價還是讓他忍不住小聲嘟囔：「太貴了吧？搶錢啊？」
老頭微微一笑，似乎都懶得跟他說話，雙眼閉上了向後一仰，王老道卻回手給了王小白腦袋上一巴掌，打的雖然不疼，但也警告他別亂說話，王小白也覺得自己多嘴了，伸了下舌頭不在說話。
王老道沒搭理王小白，小聲跟老頭道：「周師傅這個價格很公道了，小孩子不懂事，讓你笑話了，五百萬的陽錢我沒有，但是我有一葫蘆的天河水，可否跟師傅換一摞黃紙？」
聽到天河水，老頭的眼睛猛地睜開了，直勾勾的盯着王老道：「師傅說笑了吧？難不成你還是天仙不成？能到天河取水，真要那樣，還用得着來買我的黃紙？」
「周師傅你也說笑了，我只是個小老道，這輩子也成仙無望，不過，說這水為天河水也不為過，周師傅應該知道，每年的第一場雨，若是清明時節還不下，便會以天河水為引，降人間甘露，我這葫蘆里的水，就是天河水引，不瞞師傅說，這水必須是清明時節接的第一場雨水，雨水不落地自然是不用說的，落地就成凡水。」
「而我必須推算出第一場雨會下在那裏，並且到最高山巔接雨，雨水落下前三十秒為天河水，三十秒后是陰陽水，我只能接三十秒，過了這個時間段，混雜了陰陽水，都不在是天河水，並且只能用邊疆土地種出的葫蘆接，能保持住靈氣，金銀銅鐵，木盆，都不成，接完三十秒就要收口，不瞞周師傅說，我這葫蘆里的天河水，足足用了我十年的功夫！」
王小白又聽傻了，雖然他極力的裝出見過世面的樣子，但他真是沒見過世面，王老道的一番話，再一次顛覆了他的人生觀，下個雨都有這麼多的說道？……真要像師父說的那樣，那這葫蘆里的水可真是夠珍貴的了，想想看，葫蘆口才多大？一次估計也就能接一滴，三十秒，能接多少雨水？還必須在三十秒之前完成，簡直了，簡直是太費工夫了。
而且這裏面不光是費工夫的事，還要有本事，推斷出清明這一天，什麼地方會下雨，並找到最高的山巔，動作要多快，手眼要多狠，才能用葫蘆接到一點雨水？可這玩意真的是天河水？又有什麼用處？
王小白感覺自己就是個棒槌，老實的像個鵪鶉，再也不多費一句話，周師傅聽王老道說完，驚訝道：「我能看看你葫蘆里的天河水嗎？」
「這是自然，周師傅請看！」王老道小心翼翼的從背包里掏出個小葫蘆，上面畫着神秘的符號，周師傅小心翼翼的接過來，輕輕拔開葫蘆塞子，王小白立刻就聞到了一股清香，很淡，跟酒香類似，卻很清雅，聞到后，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能來陰市的都是行家，香氣一散，立刻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全都朝這邊看過來了，老周師傅急忙把葫蘆塞上，他也是個行家，認得出這是好東西，精神了起來，小聲對王老道，道：「是好東西，不過，還有點不夠，我聞到你身上有五百年朝上的犀角香，再加一截犀角，咱們就成交！」
狗鼻子嗎？還能聞出師父身上有犀角香！王小白相當無語，王老道沉吟了下道：「成就當交你這個朋友了！」說完又從背包里掏出一小截，也就跟指甲片那麼大的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遞給了周師傅。
周師傅相當滿意，親自把兩摞黃紙分成兩小包給包好，遞給了王老道，兩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抱拳，王老道轉身帶着王小白離開，待走的遠了，王小白看四下無人，也沒鬼，這才小聲問道：『師父，你背包里有好幾個葫蘆，裏面真的都是天河水嗎？』
「噓！臭小子，別把師父的老底兜出去，當然是天河水，周師傅是個識貨的，要不是天河水也不會成交，不過你師父我比較聰明，接水的時候，用的是葫蘆瓢，一手一個，收完了雨水，合在一起，不就是個葫蘆？再用黃符封上，是一樣的……」
王小白目瞪口呆，這……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