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章 鬼老師

王小白看似走出去很遠，其實一直在土路上往來反覆，破除了執障之後，離田靜剛才的所在位置也就一百米左右，怎麼就沒有了呢？田靜消失了還能理解，黃老七也不見了，就讓人有些費解了，王小白幾步跑到剛才田靜的位置，剛停穩了腳步，聽到東面傳來個聲音：「這……這……這邊！快……快來！」

磕磕巴巴的正是黃老七，王小白順聲音傳來的方向去看，就見黃老七在東面的學校圍牆下面竄了上去，然後一晃，不見了影子，看到黃老七王小白眼睛一亮，快步趕到圍牆下面，翻過圍牆可就是那片廢墟一樣的老教學樓了。

王小白以為田靜是從老教學樓穿過去，要返回宿舍，畢竟對她老說，意識里宿舍無疑是最安全的，沒有想到的是，田靜的陰魂在老教學樓殘破的門口晃了下，竟然進去了，同時王小白還發現，似乎不光是田靜一個陰魂，好像還有一個……

難道是無頭保安陰魂不散？不可能啊！無頭保安跟董蓉同歸於盡了啊，還能復活？王小白不敢大意，急忙跟了過去，黃老七跟到門口停下來等王小白，王小白趕到門口，黃老七順着右邊向上，到了三樓東邊的一個教室門口蹲下。

王小白輕手輕腳的趕到教室門前，並沒有感受到太過陰森的氣息，到了門口往裏面一看，眼前的景象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破舊的教室里，講台上面，站着一個五十多歲的女老師，面目慈祥，穿着九十年代的衣服，戴着眼鏡，課桌上還放着書。

離奇的是，老師在點名，聲音很清朗：「王凱，趙明晶，連鑫……」

幾乎是點了一個班級的名字，可也沒有人回應啊，但是這位老師卻一直點名了下去，直到點完最後一個，滿意的點點頭，回身在黑板上刷刷……的寫字，字寫的龍飛鳳舞的，寫的是：從哲學的觀點看事實。

王小白突然想起來，他們學校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叫陳琳的老教授，上課的時候心臟病突然發作被送到醫院，卻沒有挺過來，現在很多哲學系的老師都是陳琳老師的學生，對陳琳教授都很敬佩。

難道是陳琳老教授陰魂不散？不會，絕對不會，這種教書育人沒做過惡事的老師，恐怕早就轉世輪迴去了，何況王小白壓根就沒有感覺到教室里陳琳教授的陰氣，沒有，一點都沒有，那說明王小白看到的只是一個殘存的意識，一個陳琳教授只上了半堂課，被送進醫院卻還惦記着課還沒上完的意識。

王小白不由得對陳琳老教授肅然起敬，可這眼前這一幕實在是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一個殘存的意識在給田靜的陰魂上課……王小白不想打擾陳琳老師上課，只要這堂課上完了，了解了他的心愿，殘存的意識就會消失。

問題是，這麼多年了，殘留的意識都沒有蘇醒，為什麼今天突然出現了？王小白覺得有這麼兩種可能，一是，他跟無頭保安和董蓉鬥法的時候，受到法力的波及，陳琳教授殘存的意識被驚動，因此蘇醒。

殘存的意識並不是鬼魂一類的存在，就是一種牽掛和惦念，甚至是執念，跟剛才過路的那隊陰兵類似，陰兵們想要找到部隊，陳琳教授想要把她沒上完的課上完，她惦記她的工作，她的學生們，可是上課該給誰上去？

陳琳教授是在這個教室里出的心臟病，是在這個教學樓里沒上完課，就只能殘存在這個教學樓里，她是不可能在白天出現的，更不可能去別的教室上課，也不能給活人講課，之所以今天會出現，恐怕也是田靜的陰神出遊，路過老教學樓然後被陳琳老師影響，來到了這間教室上課。

這個解釋，不一定全對，但是八九不離十，王小白看了看時間，還早，他不想闖進去用強硬的手段帶走田靜，一堂課沒多長時間，不如陪着田靜聽完，然後再帶她離開，想到這，王小白拍了拍黃老七，讓他守在門口，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教室，一進入教室，整個教室驟然變了個模樣，不在是老舊，殘破的模樣，課堂明亮，桌椅整齊，恍若白天，顯然是陳琳教授殘存的記憶起了作用。

王小白誰也不敢驚擾，悄悄坐到了田靜身後，而田靜還是那一副痴痴愣愣的樣子，陳琳教授卻像是個活人一樣，平靜的面對她和田靜道：「同學們，我們今天要上的課是從哲學的觀點看事實，首先讓我們搞清楚一個問題，什麼是事實？」

「事實，其實是人們認知的構建，而非是自然而然的存在物，事實的依據是認定……然而認定的範疇卻太大了，認定，也是一個慨念，是需要每個人都認定，還是一小部分的人認定？如果你沒有認定，那麼這個認定你不承認，所謂的事實還會是事實嘛？……」

陳琳教授講課深入淺出，並不故弄玄虛，也沒搬出歷史上的各位大師引用名言，王小白都聽進去了，陳琳教授講到了一半，微笑着問一排排的空座椅，彷彿那裏還有許多聽課的學生：「同學們，有什麼不懂的，想問的，可以提問了！」

王小白不敢提問，一個殘留的意識，惦記的是這堂課，能講的也只有這堂課吧？提問恐怕也回答不了問題，讓他沒想到的是，痴痴愣愣的田靜突然舉手，並站起來問道：「老師，我想請問，鬼的存在是事實嘛？」

王小白有點哭笑不得，一個陰神出遊的田靜，在問一個死了二十幾年只是個殘留意識的老師，鬼的存在是不是事實，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如果沒有鬼，那他們兩個現在是什麼？甭管是什麼形態存在，在普通人看來，她們就是鬼！

哭笑不得的同時，王小白也警覺了起來，握緊的手中的令牌，但凡有不對，先把田靜收了在說，之所以害怕，是因為田靜的提問恐怕會影響陳琳教授殘留的意識，王小白並不認為陳琳教授會回答她這個問題，但是這個世界真的是很奇妙，再一次讓王小白大開眼界，陳琳教授被問的恍惚了下，像是影像不穩定的狀態。

整個教室也呈現出不穩定的狀態，跟鬼片里演的一樣，開始變得忽明忽暗，這個過程持續了不到一分鐘，整個教室就變得穩定了，一如剛才，陳琳教授卻像是更加清晰了，簡直跟活人一樣，微笑着對田靜道：「這位同學，我們這節課是從哲學的觀點看事實，不過，你提的問題也在範疇之內！」

「對於鬼神是否存在，這是個爭論了幾千年的話題，神鬼之事，太過縹緲，不可不信，不可全信，但我卻寧可相信，你想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神，將會少了多少的樂趣啊？這個世界之所以豐富多彩，我想正是因為各種存在，雖然我沒有見過鬼，也沒有碰到過靈異事件，但是我寧願相信鬼神是存在的，就像是我們講的事實。」

「事實是很多典籍裏面都有鬼神的記載，這些記載下鬼神的，相當於他們的認定，或許你會說這些都是胡編亂造，可是古代也有很多嚴謹的書籍裏面記載過鬼神，甚至是正規的史書裏面都能找到，我相信，總有一些是古代先賢們的所聞所見，前面我講過了，事實最終是要被認定的，雖然有很多人不認定有鬼神，而且從古至今的哲學家們，也沒有人真正的否定過鬼神的存在，如果你沒法否定，可以試着去相信……」

「這就是學習的樂趣，我們可以否定，也可以認定，學着去理解未知，證實已知……」

如果是不在一個這樣的環境下，王小白都要鼓掌了，陳琳老師的講解真是有啟發啊，田靜的陰身似乎也有所悟，不在提問題，又變成了那副痴痴愣愣的模樣，陳琳教授回答了田靜的問題后，又開始上課，直到把這節課完整的上完。

遠處似乎傳來了縹緲的下課鈴聲，陳琳教微微點頭：「同學們下課！」

下課兩個字出口，陳琳教授的身軀就開始變淡，越來越淡，王小白似乎能看到她臉上的笑容，隨後漸漸消散，教室也再次變回沉寂黑暗的模樣，破敗的窗戶外面吹來一陣輕風，剛才的一切像是根本就不存在。

陳琳教授殘存的意識因為最後這節課而消散，王小白有些感慨，有執念真的是壞事嗎？比如周強，陳琳老師這樣的執念，只能稱之為正念吧？王小白搖搖頭讓自己別在胡思亂想，輕聲對前面的田靜道：「你出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跟我回去吧！」

王小白右手捏了個牽鬼決，牽住了田靜的陰身，朝着教室外面走去，黃老七守在門口，跟在王小白身邊，走出老教學樓，痴痴愣愣的田靜突然問王小白：「老師並沒有給出準確的答案，那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