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十八羅漢，以身殉道

念完早經，皇甫雷又隨着眾小僧吃過早齋，便開始掃地的掃地，挑水的挑水，練功的練功，學經的學經。

「凈恕師弟，師父要你去禪房見他！」和尚凈空說道。

皇甫雷放下手中掃把，雙手合十對着眼前的師兄行了個禮，便去了禪房。

「什麼？」皇甫雷以為自己聽錯了，一直以來的平靜情緒此刻有了些波動，「師父，是您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

星印笑道：「老衲沒有說錯，你也並未聽錯，凈恕，為師要你闖十八羅漢陣！」

「師父，闖過十八羅漢陣的人少之又少，您又不許我在修行期間記得自己練過的武功，我又如何闖得了十八羅漢陣呢？」

「你只管闖陣，為師自有用意！」

皇甫雷也只好硬著頭皮隨着星印而去，等見到了眼前的十八位僧人，皇甫雷已經發現自己的手心滿是汗水，低頭一看，前胸的青色僧衣也被汗水浸透了。

只見十八位僧人紋絲不動，並列一排。不能使用所學武功，只靠拳腳功夫根本不可能闖得了十八羅漢陣，皇甫雷又看了一眼星印，見星印沒有要他停下來的意思，皇甫雷也只好走上前去，將衣袖往上挽了挽，

露出結實卻纖瘦的手臂。

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就見十八個僧人又成為一列，若非形態各異，只覺他們已經合為一體，皇甫雷甚至沒有看清他們是如何從橫向一列瞬間變為縱向一列的。十八羅漢會根據闖陣人的武功高低而隨時變換陣型，當初面對紫魄，使用的就是羅漢陣之最的八卦陣，而面對皇甫雷，他們選擇了羅漢陣最基本的陣型，就是十八羅漢陣

，

皇甫雷走上前去，第一位羅漢雙腿蹲著馬步，又像是騎着什麼，雙手合十似是祈禱並非念經，只見其神情仿若泰然自若，自賞清高。

皇甫雷咬緊牙關，握緊拳頭，一拳揮出，只見那位羅漢往後一仰，像是躺在馬背上一般，底盤紋絲不動。

見狀，皇甫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擊其雙膝，而那羅漢左晃右晃輕鬆避開，又抬起一隻腳踹在了皇甫雷的左肩膀，令他連連後退。

接着，皇甫雷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能讓首位羅漢移開位置，再一瞧，儼然已經過了半個時辰，皇甫雷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看來，自己是無論如何也闖不了陣了，便索性不以擊退羅漢為目的，而是學習起了羅漢的拳腳防守招式，忽然瞧見一絲破綻，見那羅漢的左腳虛浮，便一把扯過羅漢的僧

衣腰帶，再用力一背，將羅漢過肩摔在地上，如此簡單的破防，卻花費了一個時辰。

原來這就是十八羅漢之首的坐鹿羅漢，主毀慾念，若無焦躁貪勝之心，便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找到破綻從而破解。

坐鹿羅漢起身站起，對着皇甫雷鞠了一躬，隨後讓開位置，挺直腰身雙手合十，恢復如初。

皇甫雷也對着他微微鞠了一躬，便見第二位羅漢正雙手騰空，似是講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正手舞足蹈，心花怒放。似乎受到了這位羅漢眉眼含笑手舞足蹈的些許感染，皇甫雷便覺勝負已不再重要，能不能破陣也不再重要，即便破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破陣，又非殺人，又非救

人。他雙手舉起，腹部會失去防守，想到這，皇甫雷便一腳踢出，如他所料，羅漢已抬起一腳與他相抵，而他卻在同一時間將拳擊在羅漢的腹部上，卻被震得連連後退，再一

瞧，羅漢恢復如初，依舊笑容燦爛。

皇甫雷活動着發麻的拳頭，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竟然被一隻肚子震出了這麼遠。

這是公平的，羅漢們也還沒使用內力，與自己一樣，僅僅只是拳腳功夫，可卻相差甚遠。皇甫雷回頭看向星印，而他宛如仙人一般，隨着自己破陣也在那裏站了一個時辰，卻是紋絲不動，神情也沒有一點變化，皇甫雷卻反而鬆了口氣，因為如果在星印的眼中

看到失望，皇甫雷或許會覺得自己離開了天殘劍而一無是處。緊張的表情化作了輕鬆，他對着羅漢咧開嘴角，學他抬起手，嘴巴無聲的喋喋不休，又趁其不備，雙手扯住那羅漢的雙手，二人同時雙腳交叉，轉了兩三圈，均是勢均力敵，一個沒移開位置，一個沒有倒在地上，就在皇甫雷想要抽離，卻發現羅漢已經反客為主，像是吸住了皇甫雷的雙手讓他動彈不得，皇甫雷順勢將兩條腿穿過羅漢的雙

腿間，分別勾住他的雙腿，心想若是他挺不住，必然倒下，而自己只需要輕輕一甩，羅漢就會倒在一旁。可是此羅漢愣是紋絲未動，掛着一個雖然年少卻還是有點分量的男人竟然如此輕鬆，耳邊竟然還響起羅漢低沉的念經聲，見他如此自得，皇甫雷頓覺煩躁不已，卻又很快

冷靜下來，眼珠一轉，一計心頭，將雙腿鬆開，以向上翻轉之勢向羅漢面前壓下，如果羅漢不動身，手臂勢必會被折斷。羅漢本想轉身，可手臂卻反被皇甫雷死死抓住，只見手臂已經開始擰轉，羅漢只得騰空順着皇甫雷的身體翻轉，而皇甫雷卻藉此機會將自己同他一起摔倒一旁，皇甫雷扭

過頭，露出一個喜悅卻並不貪勝的微笑。原來這就是十八羅漢中的第二位，歡喜羅漢。他主導人的心境，若是將所聽、所看、所嗅、所嘗和所觸而感受到的喜怒哀樂都化作雲煙，無所慾念，就會自在快樂，瓦解

背負的重擔。皇甫雷覺得身心都輕鬆了不少，開始對陣的那股緊張的心情也蕩然無存，反而覺得單純使用拳腳切磋，不再學武林絕學、忘記禁功、忘記善惡的身子就像成仙了一般的輕

松自在。

皇甫雷拉起歡喜羅漢，二人雙雙鞠躬，隨後歡喜羅漢讓開位置，挺直腰身雙手合十，恢復如初。

眼前的第三位羅漢，一手伸在前方，像是討要什麼，一手捂在心口，即便沒有笑容，眼中散出的也儘是慈善。皇甫雷走上前去，將手掌放在羅漢伸出的手掌心上，卻忽然借力兩手似是太極一般將羅漢的手臂纏繞在自己的兩條手臂間，再用力的一推，羅漢向後仰去，一隻手撐在地

上，皇甫雷一腳瞪出踩在羅漢拱起的身體上，而羅漢的另一隻手已經扯住皇甫雷的腳腕將他拉回，羅漢又十分柔軟的借力起身，便將皇甫雷摔在了地上。皇甫雷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灰，也沒有急於再去攻擊，而是調整著氣息，觀察著羅漢的腳型，他一隻腳正對自己，另一隻腳微微斜側，而手也是一隻朝前一直朝後

，這種姿勢，可攻可守，實難找到破綻，論拳腳功夫，自己又不是他的對手。便乾脆以速度佔先機，左掌右腳，上拳下腿，幾招攻擊下來，羅漢雖然一隻腳沒有移開位置，但顯然踩着地面的腳印越來越深，這證明皇甫雷不斷地收勢進攻已經有了成

效，羅漢已經不再泰然自若。收勢進攻以速度和頻繁而不以力量進攻，這讓防守者也不得不飛速抵擋，越久就越形成慣性從而也愈發收勢，最後在無形之中突然改變其形，出拳的軌跡也忽然轉變的毫

無規律，就在羅漢必須重新起勢全面防守時，已然失去底盤的控制，被對方重新佔取先機，皇甫雷一掌疊加一拳，震得羅漢後退數步。

原來這就是十八羅漢中位於第三位的舉缽羅漢，他主導人心善念，若是心有慈悲，對待無殺心之人不使全力，不貪勝欲，便可化解對方戒備，擾亂對方陣腳。接連擊退三位羅漢后，皇甫雷的信心大增，第四位羅漢乃是托塔羅漢，他雙手呈托舉狀，神情威而不怒，像是為世人撐起一片青空，這讓皇甫雷不免想到了自己所背負的

重任。突然神情也從輕鬆變為了嚴肅，他繼續使用拳腳功夫，幾招下來，他覺得拳腳乃為習武之人的根本，若是拳腳功夫不足，失去兵器和武林絕學便是尋常人都比不過的廢物

。

接着，他出手便愈發狠戾，藉機找到托塔羅漢的破綻，從而擊退了他。

托塔羅漢主導人與佛的通靈，做到心中有佛，殺戮也即為救贖。而皇甫雷修行中，得到的平靜轉為對百姓保護的堅定和對自己的救贖，又何嘗不是一種大善。

第五位羅漢靜坐在地，閉目安詳。這又讓皇甫雷想到了自己還在修行之中，方才的嚴肅也煙消雲散，他躡手躡腳的想從羅漢身旁偷偷繞過去，卻被一隻手臂攔住，皇甫雷輕笑一聲，斜著身子一臂揮出，羅

漢鬼魅般的扭過頭，一隻手飛速擊退皇甫雷，皇甫雷頓住身形時，羅漢已經恢復如初，彷彿方才的攻擊都是自己的幻覺。轉眼間就過了一個時辰，皇甫雷額間已經滿是汗水，原本的平靜也變得有些焦急起來，自己方才悟出的一切都變成了笑話一般，他繼續與羅漢糾纏，還是未果，忽然一掌

擊出，羅漢頓感掌風如暴風一般撲面而來，羅漢就地一轉，繞到了皇甫雷的身後。皇甫雷呼了口氣，笑着正要對招下一位羅漢時，就被身後的羅漢再次扯住雙腿，皇甫雷回過頭，見羅漢沒有回歸位置，證明自己還沒有擊敗他，難道是自己剛才作弊使用

了一點內力，所以羅漢也以牙還牙？想到這，他便開始掙脫，卻怎樣也擺脫不了羅漢的糾纏，便所幸對着羅漢盤膝而坐，也開始閉目念經，果然心靜了下來，然後忽然出手，卻是四掌相對，不能擊退羅漢分

毫。

就這樣直到天黑，皇甫雷終究還是沒能擊退第五位羅漢，他站起身來，回身對着星印鞠了一躬，雖然遺憾卻也沒有多少失落，緩緩說道：「師父，我失敗了！」

「阿彌陀佛！」星印說道，「看來，你心中的慾念還在。」

「我連偷偷使用了點內力也不能破陣，我又何以修鍊一世葬呢！」皇甫雷淡聲道。

「靜坐羅漢主導清凈修心，放棄殺戮，即為修心，放下善惡，即為修佛。而你，六根不凈，所以不能破陣！」

靜坐羅漢起身鞠躬，回歸原位，露出第六位羅漢，他雙手著肩，似是背着什麼，又彎著腰身，神情疲累，就像此時此刻的皇甫雷。

他好奇的問道：「星印大師，那麼，這位羅漢又主導着什麼？」「過江羅漢主導普度眾生，以身殉道！你自我犧牲，成全世人，已算作以身殉道，過了修心這一步，你將會重獲新生，重新領悟殺戮與正義的奧妙！」過江羅漢對着星印鞠

了一躬，回歸原位，星印則對着第七位羅漢說道，「騎象羅漢主導以已力量還彼安逸，只有自身的力量強大，才足以為世人奉獻！」

皇甫雷看着騎象羅漢，見他雙手半舉似是傳授經文，而他又目及四方，心懷眾生，皇甫雷才明白，原來羅漢們的排位都是一環扣著一環的。只有先放下慾念，才能讓六根清凈，看清眼前事物，別人所想所要，自己所求所得，接着所聽所看所嗅所嘗和所觸而感受到的情緒都不再有波動，重擔也會轉化為更加強大的信念。心懷慈悲和善意，小愛即為大愛，殺戮也即為救贖。真正做到心靜如水，無私無欲，才能了悟以身殉道的真正意義，而以身殉道，也要量力而行，否則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