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章二百八十九 玉妃

第九章章二百八十九 玉妃

不知不覺,巧娘已經三歲了,生得愈發秀氣可愛,圓臉像個小粉團兒似的,雙目清透澄澈,透出一絲聰慧乖巧。玉雍也滿了七歲,上了族學有一年,越來越像個小大人,平時雖然沉默寡言,但對許書顏十分親近。

為了好生照顧他,書顏將蕪雪派到他身邊伺候。或許兩人都有過一些相似的經歷。玉雍也有些依賴蕪雪,把她當成大姐姐一般。

宮裏這三年也算平靜,林妃最終只是生下了又一個公主,因為有些難產的緣故,身子是徹底垮了,不但沒了當年的美貌窈窕,還落下個終生不得再孕的下場。好在皇帝憐她,封了貴妃的位置,倒也算是個安慰。

卻是祈玉悠,三年來寵慣後宮,無人堪比。兩年前曾有過一次身孕,卻被梨蕊宮同住的美人害的不小心小產。那美人被發現后重打了三十大板廢去冷宮,沒兩月就死了。自此,皇帝對玉悠的寵愛不減反增,或許是愧疚吧,又或許是在玉悠身上找到了當年意氣風發時的感覺,倍加呵護不說,還讓她補了林妃擢升之後四妃的位置,封為玉妃。

五個月前,太醫報玉妃再次有孕。喜訊傳出,全國都在議論後宮之中祁家獨大,若一舉得男,將來不愁再延續個百年的富貴榮華。

收拾穩妥,書顏帶着巧娘和玉雍一起,乘着攆車進了宮,準備去探望祈玉悠,順帶捎一些祁玉容親手縫製的小孩衣裳等物什兒。

只是剛進宮門就被內侍攔住,說皇後有事召見,讓她晚些從梨蕊宮中直接去一趟鸞安殿。

點頭表示知道了,書顏蹙了蹙眉,看着身邊已經三歲大的巧娘,知道這趟進宮怎麼也避不開祁含煙要給祁淵納妾的事兒,一時間眉鎖如蹙,愁染玉容。

「娘親,你怎麼了?」巧娘肉胖胖的小手伸了過來,小心地撫摸著母親皺起的眉頭。

一把將巧娘抱在懷中,書顏勉強一笑:「巧娘,等會兒要見玉悠姑媽,高興么?」

狠狠點頭,巧娘可高興了,咧嘴露出兩顆新長的牙齒,笑道:「玉悠姑媽每次都準備好多好吃的,巧娘可喜歡玉悠姑媽了。」

書顏點了點巧娘晶瑩的鼻頭,打趣兒她:「傻丫頭,你是喜歡梨蕊宮的吃的,還是玉悠姑媽?」

玉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聲道:「三姐宮裏確實很多好吃的,巧娘上回還悄悄捎帶了些給我呢。」

「兩個小鬼!」書顏笑意嫣然地拍拍玉雍的肩頭,有些羨慕他和巧娘之間親密的關係,比對自己這個二嫂不知熱絡多少。

「公主,該下攆了。」瑩玉從外面的橫欄上先下去,又一個個扶了車攆上的許書顏,巧娘和祁玉雍下來。

雖然身為公主,但內宮之中攆車最多最多只能到此處,離得梨蕊宮步行還有半盞茶的路程,書顏也不覺得有什麼,正好帶着巧娘和玉雍逛逛園子,說說話,免得自己老去想怎麼應付祁含煙。

春暖花開,後宮里雖然顯得冷寂了些,庭院卻是極美的。巧娘被玉雍拉着,兩人跑在前面,一會兒拾起一朵花兒戴在頭上,一會兒蹲在水塘邊逗弄小魚兒,玩的是不亦樂乎,很快,就來到了梨蕊宮門口。

瑩玉看著書顏含笑,卻隱有顧慮的樣子,知道她定是想着等會兒去鸞安殿的事兒,開口勸道:「主子,不如您讓玉妃娘娘幫忙說說,皇后那兒這次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勸說您給二爺納妾的。」

看着渾然不知自己心事的巧娘和玉雍在殿門口耍樂,書顏的眼底升起一股涼意:「她以為她還是當初寵慣後宮的祁家三姑奶奶么?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落魄皇后罷了,自己膝下無子,連侄女也要強拉進宮作陪不說,還想染指錦上園裏的事兒。今非昔比,她已是有心無力了。再說玉悠相對單純,我不想拿這些事情來煩她,安胎要緊。」

瑩玉毫不意外地聽著書顏如此評說祁含煙,也隨之點點頭:「主子自己應對也並非不可。但她始終是皇后,始終是祁家的三姑奶奶,就怕……」

擺擺手,書顏淡然一笑:「放心吧,只要二爺沒有這個心思,誰的吩咐都不抵用。二爺也不是三年前的那個祁淵了,如今在族裏聲望極高,書院生意又經營的蒸蒸日上,放眼族裏,也沒人能再要挾他什麼的了。」

「吱嘎」一聲,宮門打開,水瀲驚喜地看着門口端立的許書顏和兩個自顧玩耍的小傢伙,忙迎了過去:「夫人您可來了,娘娘都等得急了呢,連太醫送來的安胎藥也忘記喝給放涼了。」

「玉雍,帶着巧娘過來,咱們進去見玉妃娘娘了。」書顏朝祁玉雍招招手,這才含笑步入了梨蕊宮。

梨蕊宮很大,乃是後宮中僅次於鸞安殿的主位宮閣。雖然不比鸞安殿的富麗堂皇,卻遍植雪梨,精緻秀麗。

梨蕊宮裏除了祈玉悠還住了兩個美人,三個彩女。不過都是在偏西院兒那邊,和主宮離得有些遠,中間一個庭院隔開,由一條抄手游廊連接,互不干涉打擾。特別是出了那檔子事兒,這幾個居住在梨蕊宮裏的美人彩女都巴不得避嫌,極少來打擾主宮這邊,就算是皇帝來了也只是例行地過來請安而已,不敢久留。

祁含煙因為怕再惹事端,曾想把這幾個剩下的美人和彩女一併趕出去,但祈玉悠卻阻攔了。

別無其他,只因深宮冷寂,有人同住一個院子也顯得不那麼清漠罷了。

邁步進入待客的花廳,祈玉悠已經端坐在那兒等候了,見許書顏一到,起身來:「書顏,你今日可是遲了不少,得陪我用過午膳才能走。」

書顏看着祈玉悠,也是展顏一笑,心情放鬆:「還不是你二哥,一大早鬧着要吃我親手做的汾陽酒釀丸子,害得我在小廚房多忙了近一個時辰。要罰,罰你二哥去。」說着將兩個小傢伙也招呼了進來。

看到巧娘和祁玉雍都來了,祈玉悠臉色更是欣喜,趕緊讓水瀲拿出各式精巧的小點心給他們,樂得兩個小傢伙咯咯直笑,整個梨蕊宮也不似以往那樣靜謐清冷,多了好些熱鬧的味道。

二百九十湖語

不想讓巧娘和玉雍去見祁含煙,許書顏特意讓他們留在了梨蕊宮玩耍,自己和玉悠說要去給皇后請個安再回來,便直接離開了,也沒帶瑩玉,讓她一併留下照看兩個小傢伙。

許久不曾獨自在宮中漫步,書顏深吸了兩口氣,發現盛夏之中還是有一絲寒氣縈繞在空氣中,冰冷觸感無法抹去。

道路兩旁的時令鮮花兒盛放着,怕無法得到主人的喜愛似的,拚命在最好的季節里顯出最美的一面。一如這宮裏的美人兒們,個個堪比嬌花,卻轉瞬即逝,無法長久地美艷照人下去。只有花開之後結果,才能得到個好歸宿。

希望玉悠能一舉得男,將來在宮裏也好有個依仗。不然,祁含煙的下場就是最好的證明了。身為一國之母,卻孤獨清冷,皇帝無愛,膝下無子,空有一身的錦繡華服又有何用?

書顏本想繞着小路去給祁含煙請安,腦中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的已經步入了御花園的範圍。不過現在臨近午膳時,想來也沒什麼宮妃會有閑心到御花園曬太陽的,略一沉吟,書顏還是提步而入,就當欣賞欣賞皇家園林的景緻罷了。

誰知走到湖心花亭邊,就聽得一陣悠揚的簫聲,略顯低沉婉轉,卻暗藏了磅礴大氣之意,隱有龍威透出,氣勢難擋。

難道是皇上!

這個想法在書顏腦中一成形就給打消了。皇帝不可能這麼有閑心在御花園裏吹簫的,聽說近年來他邁入五旬,身子已是大不如前,盛夏日光毒烈,這時候應該是在上儀殿休息才對。

那又會是誰呢?

突然地,心底微微一動,書顏唇邊泛起一絲笑意,也不遲疑,提起裙角便向簫聲的方向而去。繞過叢叢花屏和竹蔭,果然遠遠看到一襲雪衣立在湖邊,把蕭輕吹,正是當今太子,二皇子御嶁殿下。

悄悄踱步而去,書顏來到亭邊,突然朗聲道:「給太子殿下請安!」

簫聲甫一停住,畫樓也面帶笑意轉身看着半福禮的許書顏:「我想着臨近晌午日頭大,這御花園應該沒人來往的,沒想卻偏偏被你遇到。」

書顏起身來,朝着畫樓燦然一笑:「怎麼,心情不好,所以來此放鬆放鬆?」

畫樓眼神有些疲憊:「父皇交辦了許多事兒,得一一解決。

大臣們過了晌午又要來議事殿,所以早點到此處散散心。」

踏步進入涼亭,看着御花園小湖中碧波輕漾,也感覺輕鬆了不少:「恐怕是躲著,嫌皇上囑咐您今後為人君的端端大理吧!」

見書顏捂嘴淺笑,嬌嬌盈盈,畫樓也展開了眉頭:「怪了,剛才自顧吹了許久蕭笛也沒法放鬆心情,和你簡單說上兩句就覺得愜意無比。以後你要常來宮中才是,我們兄妹也該多見見面。」

擺擺手,書顏忙道:「妾身可不敢與太子兄妹相稱,惶恐惶恐。」說罷眨眨眼,卻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甚為調皮。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書顏的頭,畫樓一臉寵溺的神色:「都是孩子的母親了,卻越活躍小,也不知祁淵怎麼管教你的。」

輕輕躲開畫樓無意的親密動作,書顏勾起唇角,埋怨道:「反正已為人母為人妻了,還裝那些個作甚?倒是太子殿下,您也是做父親的人了,卻越發輕浮起來,實在不該,不該啊。」

說到妻兒,畫樓只是笑而不語,眼底卻閃過一絲淡漠。

書顏未曾發覺,深深吸了一口混合湖水清新味道的花香,問道:「李氏誕下小王子,你也該考慮立她為正妃了吧?」

畫樓仍舊不語,眼神也隨着飄向了湖面,一時間氣氛變得靜謐微妙起來。

回頭疑惑地看着畫樓,書顏不解:「李氏這些年你難道還沒看清楚,她是真的對你死心塌地,愛意深切呢,怎麼,你還要猶豫么?」

眼底反射著湖邊的凌波,畫樓的語氣恢復了往昔的沉穩淡漠:「那個位置,本不屬於她。」

「你……」

這個話題已不是書顏第一次提及。半年前李氏產子,祁淵帶著書顏回到越王府里慶賀,就曾無意中問及何時立李氏為正妃之事。那時畫樓雖然還是唇角含笑,卻表情逐漸轉冷,只說現在不適合討論此事,就此作罷。卻沒想,已經過了這麼久,他卻還是不肯立她為正妃。

而剛才他的那句話,正妃的位置不屬於李氏又該屬於誰呢?

心中雖然隱約的想到了答案,書顏卻不願點破,輕聲道:「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李氏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眉頭微微一蹙,隨即掩過,畫樓長舒了一口氣,轉而問道:「對了,聽皇上說最近皇后頻頻和他商量,讓他下旨同意祁淵這個駙馬爺納妾,理由是你三年過去未能育有男嗣。今日你入宮來,她應該會抓着這個機會召你過去問你的意思吧。」

提及此事,書顏好不容易放鬆的心情又給打消地無影無蹤,吐氣如蘭道:「被你給猜中了,我今日悄悄帶着巧娘和玉雍來探望玉悠,哪知她派了宮女守在宮門口,見我的攆子一駛進來就攔住通稟了一番,倒也不好不去了。多半也是說這事兒吧。」

畫樓笑道:「父皇知道我與祁淵相熟,也問我的意見了。」

書顏眨眨眼,忙問:「你怎麼說?」

故作嚴肅,畫樓想了想:「我說祁淵着實可憐,被公主惡妻給壓地死死的,別說納妾了,就是連一個通房丫頭都不敢想。但那傢伙着實好面子,要是皇上給下旨允許他納妾,豈不是讓他在京城抬不起頭來,所以還是免了吧。畢竟錦上園又不是什麼皇宮後院,男嗣少就少點兒,無關乎國家興旺大業,皇上還是別操心人家那份兒心了。」

「你,」書顏睜大了眼,聽完畫樓的說辭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半晌憋得肚子疼之後才道:「罷罷罷,多謝太子殿下替妾身解圍了。雖然鬧了個悍妻的惡名,好歹讓妾身知道了皇上對咱們祁家的家務事兒還沒多大心思去插手。如今只需要一心一意應付皇后就行了。」

畫樓剛才一番雖是玩笑話,卻也讓書顏感到心頭一暖,言罷朝他柔柔一笑,感激之意溢於言表,盡在不言之中。

二百九十一婉鵲

日頭當正,眼看晌午就要到了,御膳房已經開始往各宮送午膳。許書顏別過畫樓,忘鸞安殿而去,只想早些回到梨蕊宮,還得陪着玉悠和兩個小傢伙用午膳呢。

宮門口的值守內侍見許書顏款款而來,雖然已為人母,卻愈發光彩照人,肌膚如脂,身姿窈窕,趕緊開門迎了她進入,並讓宮女先行通報。

沒等多久,祁含煙就在一個美貌宮女的攙扶下從後殿出來了。

那宮女生的甚為惹眼,一頭如瀑青絲綰成兩條小辮兒搭在肩頭,雖然只是宮女例服,卻顯得腰肢婀娜,亭亭玉立,讓許書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中漸漸起疑。

「書顏給皇後娘娘請安!」

簡單地打量,書顏已經放下手中茶碗,起身福禮。快半年未見,祁含煙竟精神了不少。或許是因為祁玉悠有孕,她又看到了祁家的希望,這才心情大好吧。暗自希望她能把注意力放在玉悠的身上,別老是打自己男人的主意。

在燕官的攙扶下徐徐落座,祁含煙含笑看了一眼福禮在前的許書顏,淡淡地開口道:「坐吧,這裏也沒外人,勿需拘泥於那些俗禮。」

「謝姑奶奶。」

既然祁含煙這樣說,書顏也不作態,順着改了口。只是心中卻明鏡似的,知道她如此態度不過是接着機會提及給祁淵納妾罷了。而剛才起身時順着望了過去,顯然看到那身旁的宮女臉色微微一變,雖然表情仍舊恭敬柔順,卻隱隱在眼底透出一絲莫名,讓人猜不透。

祁含煙滿意地看着許書顏恭順的樣子,點頭道:「你也愈發有主母的樣兒了,沒丟咱們祁家的臉。」

書顏趕忙答道:「全賴三姑奶奶悉心教導,書顏一刻不敢懈怠,總算不辱使命。」

「呵呵」祁含煙揮揮手:「你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姑奶奶聽着也高興。」說罷漸漸收起笑意,對這身側的宮女吩咐道:「婉鵲,你去見過夫人。」

「奴婢遵命。」眉頭不經意地一蹙,卻趕緊掩了下去,這位名喚婉鵲的宮女依言踱步下到廳堂當中,對着許書顏施施一副禮:「奴婢婉鵲,拜見夫人。」

書顏先是一愣,當即卻也明白了祁含煙的做法是何緣故。

自己身為錦上園的主母,但也僅限於錦上園內被稱為夫人。每每進宮,內侍宮女都尊喚一聲公主,絕對不會提及夫人二字。這祁含煙卻讓婉鵲過來拜見自己為「夫人」,意圖明顯,那是昭然若揭了。

不過許書顏卻也不慌,含笑虛扶起了這宮女,也不理她,只是朝祁含煙起唇道:「姑奶奶這是打趣兒書顏么?此處乃是後宮主位的殿堂,這位宮女豈能對這一個祁家夫人行此大禮。」說完又對這婉鵲輕聲道:「你還是稱呼我為公主好了。」

眼神閃爍,婉鵲細看這位祁家主母。姿色雖不是上乘,但眉眼盈動,笑意嫣然,恍然對視間暖如春風和煦,只一見就讓人覺著情切客人想要與之交心。聽說她已為人母,乍看之下卻是身形窈窕,風致有度,一點兒也不比那些個年華正當的小姑娘差,反而有種別樣的成熟嫵媚。

越是這樣打量下去,這婉鵲就越覺著有些自慚形穢,滿滿地低下了頭:「公主說的是,奴婢越界了。」言罷悄悄地退到了一邊,垂首不語,靜默而立。

祁含煙卻閃過一絲冷笑,朗聲道:「這婉鵲什麼都好,就是太過乖巧懂理了。」

書顏心中苦笑,這祁含煙要誇讚身邊的宮女也不用這麼明顯吧,乖巧懂禮哪裏是什麼缺點,分明就是大大的優點。不過心下雖然不恥,面上卻是淡然一笑:「三姑奶奶身邊的宮女那一個不是出色的,燕官兒姐就是個好例子。」

喝了口茶潤潤喉,祁含煙看着許書顏平靜如許的面色,才又道:「婉鵲沒有燕官兒的福分,她生性溫良懦弱,乖巧怡人,在這宮裏是混不上什麼大出息的,就此老去本宮也覺得可惜了。所以今兒個把人給你看看,覺得喜歡就領回去,不喜歡也就罷了,是她自己沒有福分。」

聽了祁含煙這一席話,那婉鵲也按耐不住了,竟突然對着許書顏跪了下去,猛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頭來,眼底竟有一抹決絕與哀求:「請公主收下奴婢,奴婢絕無二心,一心侍奉您左右。」

「這……」書顏有些懵了,一時間腦中思緒輾轉念頭蜂擁。雖然祁含煙沒有說明這宮女是給祁淵做妾的,但意思就是要自己收下此女,將來順勢納為侍妾。她明言此女溫良柔順,暗示就算誕下後嗣也不怕這個婉鵲越了自己主母的位置。本想直接拒絕,可祁含煙又沒提出其他,只說送了這宮女給自己,一時間倒找不出來借口。

再說,看着此女跪在面前,神色中的期待與哀憐,許書顏心中又有些不忍了。

想來,這婉鵲也是不太願意呆在宮裏的吧。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出宮,她再乖巧溫順也知道主動去爭取。只是自己若將她帶回錦上園,無疑是給自己和祁淵中間安了個不確定的因素,將來若是她有心,加上祁含煙主動在背後一推,怕就怕真失了夫君的寵愛……書顏也不按奈了,起唇道:「三姑奶奶,婉鵲乃是宮女,豈能隨意出宮到錦上園為婢,怕是不妥吧。」

祁含煙婉然一笑:「有什麼不妥的?你首先是本朝的宜德公主,之後才是那錦上園的主母,祁家夫人。婉鵲身為宮女,由本宮賜給你為婢也是合情合理的,這倒不用擔心。」

勾起唇角,書顏也從祁含煙婉然笑道:「那書顏就以公主身份收了婉鵲,等下就帶她去內務府備個案。」

看到祁含煙明顯有些一愣,之後表情也有些許的不自然,書顏心裏暗暗地有些得意。

那祁含煙想不動神色地把婉鵲賜給自己,可婉鵲的宮女身份怎麼也不可能成為祁淵的妾氏。如此一來,就算這婉鵲有心,禮法上卻容不得。要知道,宮女就算死,也是皇帝的女人。只要這婉鵲在內務府一天沒有消籍,就一天不可能登堂入室成為祁家的妾氏。

二百九十二旖旎

卻說許書顏收了那婉鵲美婢,直接帶到內務府記了名,只說蒙皇后賞賜暫納於公主府的名下。之後便讓她自顧去御膳房領些吃食,在宮門口的攆車上候着,等會兒一併回去。

打發了婉鵲,書顏已是微微安了心,至少眼前的麻煩解決了一多半。若是那婉鵲乖巧懂理還好,若是她心有異樣,直接打發去了公主府守那空宅子也是一樣的。不過不到最後一步,書顏並不想趕走婉鵲,畢竟她是皇后賜下的人,有幾分體面。而且有她在,祁含煙也不會急着再往祁淵身邊塞人,反而是個好的擋箭牌了。

想着想着,回到梨蕊宮已是午膳時分。因為心中大事落下,書顏陪着玉悠用過膳之後又聊了好些時候才帶了兩個小傢伙離開。

回程的攆車上,婉鵲手執團扇給許書顏送涼,書顏卻只是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如此一來,那婉鵲面色也有些小小的尷尬,愈發打定主意藉此機會離開深宮即可,萬萬別把心思放在這位公主的駙馬爺身上。

臨近晚膳,書顏照舊讓連枝和翠袖擺在了臨湖的露台上,自己則去焚香沐浴,實在是想要好好放鬆一番。

祁淵一身細紗青袍,每日從點墨書院趕回來都是急急匆匆,雖然額上滲出細汗,面色微顯紅潤,卻步子沉穩有度,風儀不改。

已為人父的他也逐漸褪去了當年的風流不羈之感,卻愈發顯得孤傲清冷,步步而來,兩旁走動的家丁婢女都趕緊退到邊上埋頭福禮,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除了水清能和自己隨意說兩句話之外,祁淵也習慣了下人對自己的過分恭敬。這樣正好,懶得費精力多說其他,忙了一天也是累極,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往攏煙閣而去。

臨到湖邊露台,看到連枝翠袖支配着幾個宮女忙擺膳,祁淵心下一暖,不由得展顏一笑,朗聲喚道:「書顏,我回來了。」

聽到祁淵這一呼喊,連枝和翠袖都是對視一笑,捂嘴挽起露台的薄紗,出來相迎。

祁淵見露台之內並沒有嬌妻幼女的身影,疑惑地問:「咦,你們主子人呢?還有巧娘呢?」

連枝忙迎了上去:「主子在沐浴呢,這會兒就該下來了。巧娘和雍少爺陪着進宮呆了大半日,均是回來吃了兩塊糕點就睡去了。」

翠袖也趕忙吩咐婢女打了溫水過來給祁淵擦手凈顏,奉上一碗鎮在湖中的綠豆蜜湯飲下祛暑。

看着奉茶的宮女眼生,祁淵蹙眉:「你是新來的宮女?」

連枝忙着布膳,這才發現忘了讓婉鵲給祁淵行禮,忙過去回話:「這是主子今兒個從宮裏帶回來的,說是皇後娘娘賞賜。」

「皇后。」

祁淵不快地蹙起眉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名叫婉鵲的宮女,果然生的好相貌,卻無狐媚之感,暗嘆這位三姑奶奶還真是不死心,硬來不成倒又費心思安插宮女過來,真是堪堪無語之至。

不過心裏雖然這樣想,這婉鵲因是皇后賜下倒也不好不理會,祁淵一揮手讓她起身,淡淡道:「以後好生照顧主母,下去吧。」

婉鵲面色微紅,心中忍不住噗通直跳,顫巍巍地起了身,嬌嬌弱弱地答了聲「奴婢遵命」,這就退下了。只是臨走之前又瞧了祁淵一眼,眼底流露出來一抹複雜神色。

也不怪婉鵲一窺祁淵風儀之後春心萌動。

且不說祁淵相貌風度皆是一流,自從他娶妻,京中盛名久傳不衰,皆言浪子回頭金不換。對待嬌妻一心一意不說,但是他不納妾的行為就讓許多閨秀們暗自心嘆,當初怎麼沒有像許書顏那樣發現他這個絕好的夫婿人選。

原先打定主意安居於錦上園內的婉鵲也忍不住心有所動,幻想着倚靠皇後娘娘,自己將來若成為這男子的妾氏,那該是多麼羨煞旁人的幸福之事啊。

「婉鵲,你呆在此處作甚?」

正當這小宮女忍不住浮想聯翩之際,耳旁傳來一聲不濃不淡的問話。她回頭一看,果然是祁家主母許書顏端立在攏煙閣門口,素顏之上不施粉黛卻光潔如瑩,細膩如玉。一身如雪裙衫逸逸隨風而揚,更顯腰肢窈窕柔若拂柳。襯著身後的碧湖景色,真真是宛若仙子一般,溫柔動人。

剛剛才升起在心底的一絲幻想終歸還是幻滅了,婉鵲抿著唇福禮拜過,這邊垂頭退去,絲毫不敢再有任何期待。

遠遠一抹素白裙衫冉冉而來,祁淵抬眼間忍不住揚起少有的溫柔表情,起身來攬了嬌妻腰肢落座,不顧連枝和翠袖還在一旁伺候,就已經埋頭在其頸間深深一嗅。

閑雜人等知道祁淵和許書顏伉儷情深,卻也忍不住紅了臉,默默退下,放下紗幔,不再打擾。

「好了,又讓她們看笑話了。」書顏嘴上如此,卻並未推開祁淵,反而抬手輕輕摩挲著祁淵的臉龐,心中似有感慨。

「郎情妾意,夫妻親密本是天理,她們笑話什麼。」在書顏耳邊輕吐著溫熱的氣息,祁淵捨不得離開,留戀於此,只因在嬌妻的身上才能感受到濃濃的放鬆和安逸。

「在宮裏擔驚受怕大半日,我如今可是餓了,伺候不了你。」紅著臉推開祁淵,卻是因為發現他身體的溫度逐漸升高,特別是緊貼著自己身側靠下的那一團,更是猶如熱炭般滾燙了起來。

祁淵戀戀地抬頭,在她側顏上輕輕一啄,低聲呢喃道:「且放過小娘子,等餵飽了你待會兒再餵飽夫君我。」

「不要臉。」書顏捂臉,狠狠地瞪了祁淵一眼,卻忍不住唇角上揚,心中溫情蕩漾。

眼觀嬌妻如此,祁淵心癢難耐,卻有意收起調笑之意,表情嚴肅:「娘子切莫以為夫君剛剛說的是混話。原先因為顧忌巧娘年幼,玉雍心結,我們有意不再生育,卻讓外人多有詬言,害得你受了委屈。如今三年有餘,巧娘長大不少,玉雍也已經上了族學,也不用再顧忌什麼,還是早日再為祁家誕下後嗣才是正理。免得宮裏頭那位隔三差五又打小算盤。為夫也心疼你整日和她周旋費神。」

水眸中閃動着濃濃的柔情,書顏心下暖意盎然,嬌羞地點點頭,一切,也盡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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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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