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亂世雄(二十九)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亂世雄(二十九)

唐慶的面上掛着許些冷笑,任憑面前這些如臨大敵的禁衛士兵,將他們緊緊圍住,他也沒有表現出半點退讓的意思。

若是這一幕,發生在奉命出使之前,他說不定還有些猶豫,自己是不是該後退半步,然後再尋找面見那完顏守緒的對策。

可入城以來,他所看到的,無不是成堆成堆的餓殍,亦或是一隊隊彷彿遊魂一樣,在街頭晃蕩的老弱殘兵時,他才恍然發覺,此時的金國,早已不同於往日。

若非是合罕不忍這古汴梁城毀於一旦,勒令速不台元帥兵馬只做圍困,不發起總攻,否則,那還有這完顏國主的今日。

就是這樣一個隨時都可能成為階下之囚的國主,又有什麼資格在自家合罕的跟前提條件?

懷揣著這等想法,唐慶一行人,在被晾在驛館五日之後,已經是再無半分來時的客氣。隨着他臉色漸漸陰沉,身後十多個蒙古親衛見狀,也紛紛從腰間取下了佩刀,拉開了準備隨時搏殺的架勢。

這些體格壯碩的蒙古親衛,都是合罕所賜百里挑一的勇士,莫說是跟前這區區數十名宮城禁衛了,就算是對上結陣的步甲軍,這些人也有一衝的實力,

相比之下,對面刀兵相對宮城禁衛,此刻就有些底氣不足了。

與那些身披厚甲,外披魁梧高大的蒙古勇士一比較,宮門口這些臨時徵調的禁衛,單看身板就顯得單薄了許多。

加上最近幾個月城中糧食緊缺,眾人無不是靠着豆糠度日,長期不見油水,讓士兵們臉上已然顯現出了懨懨菜色,此刻只是稍一動血氣,不少人就已經兩腿發軟,有些支撐不住了。

如此這般,在場的只要不是瞎子,雙方力量孰強孰弱,基本上都能得看得出。

「某乃是大蒙古國特使,奉俺家合罕陛下之令面見完顏國主,爾等還不讓開!」

伴着唐慶陰沉的聲音,蒙古勇士胸膛挺得更闊,同時,他們手中的佩刀也已經拔出了刀鞘,那囂張跋扈的模樣,絲毫沒有身在敵營時該有的拘謹。

彷彿這些蒙古人才是此地的主人,而這宮城內外的皇帝、禁衛、宮女們,都是他們刀下的奴隸,想殺就殺。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就要動手之時,直聽宮門內傳來一聲且慢。

「上使……上使留情,郎主身體抱恙,在宮中已經養病數日,這才無法接見上使……若上使不信,小人願陪上使一道,去後殿面見陛下……」

說話的正是那關鍵時候跑漏了嘴,被那完顏守緒臨危受命的內侍殿頭宋珪。

此刻,就見那宋珪被禁衛都頭領着,直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甚至離著宮門處還隔了老遠,就已經扯著脖子喊出了聲。

也直到這個時候,渾身神經都繃緊了的禁衛們,這才跟着在心底悄悄鬆了口氣,不過明面上,這些面黃肌瘦的漢子們,還是如鬥雞般耿著脖子,與那些拔刀的蒙古親衛昂然相對,顯然他們還想當着那位近侍大人的面,維繫着禁衛的最後一點形象。

只可惜,這一切宋珪是看不到這些的,他的目光只是匆匆一掃,就集中在了唐慶的身上。

以他兩朝殿侍的眼力,豈能看不出,眼前這個面色不善,一手持握節杖,一手卻按在腰間佩刀,便定是此番使金的領頭人物。

據說在那蒙古汗王鐵木真在位時,此人就曾數次出使金國,頗受蒙古王庭信任,此番前來,必是被那窩闊台委以全權,也不知道對方所言的,要郎主出城方能議和,究竟那闊窩台之意,還是此人的主意。

但無論如何,郎主稱病,也必須過了此人這一關,否則,這些蒙古人還是不會善罷甘休。

如是想着,宋珪忙陪上一副笑臉,恭恭敬敬的攔在了唐慶跟前。

隨着他往宮門前一站,饒是唐慶再想仗着威勢,繼續往宮內硬闖,此番也不得讓身後的蒙古勇士收回佩刀。

「嘿,據某所知,就在前幾日,完顏國主還好好的出現在外城中,與百姓一道哭吊。怎麼兩三日時間,就躺在病榻上了,莫不是故意矇騙某家……也罷,畢竟某奉了合罕御命,國主既然身子不適,某便隨你走一趟,也好代替合罕去探望探望國主!」

既然打定了主意,這唐慶又豈會被宋珪三言兩語糊弄過去,只見他冷冷一笑,就要帶人入宮。

可就在唐慶接連邁出兩步后,攔在宮門口的禁衛隊伍,卻依舊紋絲不動。

不止如此,宮門內,還不斷有一隊隊衛兵,正從其他地方急匆匆趕來。見狀,唐慶剛剛放緩的臉面,又一次拉了下來,「這是何意?」

「上使切莫誤會,上使代貴國大汗探望我家郎主,此乃我大金之幸。只是老奴身後,畢竟是大內禁宮,還望上使體量宮中規矩,讓身後眾位好漢在門外歇息片刻,如何?」

宋珪臉上笑眯眯的,但身子卻不留痕迹往邊上一晃,恰好就擋住了唐慶躍躍欲試的目光,隨着他慢悠悠把話講完,宮門口,禁衛士兵的人數,也已經從原來是的數十,激增到了三四百號,頓時就將本身不寬敞的宮門圍堵的水泄不通,絲毫不給唐慶身後那些蒙古勇士,硬闖的餘地。

這老宦官說起話來低聲下氣,實則處處不留話柄,三兩句話,便扭轉的局勢。此番,隨着對方援兵感到,自己這些人已經失去了優勢,就算真的硬闖,只怕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想不到,那完顏守緒身邊,竟還有這等臨危不懼之人。只可惜,再厲害也是個閹人,躥騰不出什麼浪花。

心中暗恨,唐慶卻也只能擺手讓所有親衛留在原地,至於他則冷哼一聲,道:「上前帶路。」

「上使請!」

宋珪面上笑容不減,至於唐慶臉上的不快,他自然而然的掠過了,按照他的安排,此人既然願意入宮看望郎主,這次稱病之事便成功了大半,只要等唐慶一面見過郎主,郎主得病的消息,便能夠在他的安排下,第一時間傳到北方。

屆時,有了這唐慶親眼目睹,郎主生病成了實錘,便是蒙古那邊再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他們回絕起來,也將容易許多。

抱着這個念頭,宋珪很快就將唐慶引入了後殿,與此同時,那完顏守緒也早已經在一干內宦的伺候下,面容「憔悴」的躺在了御榻之上。

「薛太醫,郎主病症如何,這已經是第五天了……」

還未走近,迎面傳來的一陣對話,就已經吸引了唐慶的目光,只見不遠處的一處殿門外,有兩個身影,正湊在一塊竊竊私語。

由於距離較遠,二人說話的內容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早有注意的唐慶還是從隻字片語中,聽到了他想要的。

這完顏守緒似乎是真的病了,只是,這病的時機未免也太巧合了些,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是這個時候,莫不是其中有詐?

心中揣著疑慮,唐慶忙收回了目光,因為他發現宋珪此刻正滿臉賠笑的看着自己,「那薛太醫乃是太醫院的提點,郎主陛下以往的病灶,都經由他手看好的……」

宋珪的話似有所指,不過唐慶卻沒有功夫去理會什麼太醫,他現在只希望親眼看看,那完顏國主到底是真病還是假裝,想着,他腳下動作更快,幾乎三步並作兩步,穿過了層層內侍,衝到了完顏守緒的榻前。

一看之下,唐慶的一顆心,便猛地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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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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