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樹葉下的花,飛鳥,完結和畢業的我們

終章 樹葉下的花,飛鳥,完結和畢業的我們

?一首漫長的曲子,由無數個音調組成。

在高山流水的樂聲未結束之前,我們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即使,之前的鋪墊可能已經給後續定下了調子。然而會有人覺得不甘願的,之後在曲子進行時拼盡所能地改變、修正它,渴求的也許就是那寥寥的幾個音調。

但是一些命運就此變化了。

忍者大陸是一首漫長的輓歌,不斷為一個個,一群群,自古鎖鏈套著鎖鏈的死去人們獻上稱頌。禹小白原本的世界也是這樣。

望着更赤裸裸的那邊,相熟的故事裏他沒有選擇束手無策,四季輪迴,接着一年又一年過去了。

所有他憂心的,都落下了切實的答案,禹小白是這麼想的。

靠着調音的衝動,他組建的破曉小隊雖然破破爛爛,全員鬆散,總結起來就是看着不怎麼樣,但是前途是光明的。起碼禹小白已經看到了美好的可能性,現在的此時此刻,真衣的加入,大家在笨拙地交流,這就是能預見到希望的變化,他堅信着。

禹小白已經當了很久的忍者,陸續地也做回了學生,但他一開始應該是從學生開端的;他也已經身在忍者世界生活了十多年,通曉國家的地圖,分得出風土人情,從第一次回到甬城,到拿到那塊神奇的數位板,磕磕絆絆,說到後來,那頭加起來的時間快要不比在現代社會裏的日子少了。

因緣巧合的穿梭,他逐漸已是兩個世界難分彼此的特別的異鄉人,可是,他同樣還是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原本世界的。

這意味着,可能在往後的未來,他將很少很少再回來,回到到這片充斥着信念碰撞,紛爭不斷的土地。

他會極少地參與那些產生的糾紛戰鬥,甚至連一部分程度上映照此地的漫畫都選擇不再留心追看。

人只能專註地活出一種樣子。

禹小白終究要和說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的忍者這份職業,那些共同戰鬥過的人們進行道別。

初生的破曉小隊完成了組建,正準備對行將到來的忍界大戰展露自身的話語和手腳,蠍和迪達拉,他們一定會走上一條不一樣的道路。其實本來的這場聲勢浩大的危險戰爭,各個國家和人民,普通人與忍者,最後的結局都不會是差強人意的,火影這塊大陸,這個故事的結局是好的。禹小白想要做的,僅僅是其中的一小點,參與到其中一小撮人的經歷里,想要有個美麗顫慄的音調。

禹小白目光所及的那些生命歷程,未必一定要有好的結果,他只是不心甘情願而已。

施點肥,澆點水,大概就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而看到破曉小隊緩慢成型的模樣,應該是有所收穫的。蠍和迪達拉兩位埋沒在黑暗中的人物,依舊脾氣暴躁沒有耐心,一言不合就會動手懶得講道理,擁有常人無法理解的奇怪癖好興趣,糟糕透頂。

對方最後的結果會如何,禹小白怎麼知道,他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猜不到那麼遙遠的將來,他明白的是兩人正在發生改變。當他們不停奔跑,不停戰鬥的時候,當他們見到戰事下人類綻放的情感,跨過了第四次忍界大戰,身在黑暗一點點挪動,走到了能被陽光照到的地方,人生就必然有不一樣的發生了,那些過程就已經不同。

出生在月之國,成長在木葉的女孩一直令禹小白在意。說實話,真衣加入這支隊伍確實讓他有了些許擔心和憂慮,但他也明白這是成長路上重要的一環。

能遇見可愛的人們真是太好了。站在終結之谷的高處,天際破曉出亮,越來越多的光芒灑向綿延的山脈,廣袤的森林,銀線閃爍的河流……世界煥然一新地照亮,禹小白髮自內心地覺得,臉上的一束陽光已在朝陽跳躍雲海的時候,變成了燦爛嘩啦啦的金光遍地。

女孩的感情一事同時在這裏放下,肩上的擔子不顯得壓迫,他如同打完宇智波決戰時那樣長舒一口氣。

朝霞的光芒在地平線、山和天空的盡頭,他的疾風傳已經早早地結束了,而這塊大陸上的忍者們還沒結束,蠍,迪達拉,真衣…破曉小隊會擁有新的征程,在以後繼續落下着迴響。

念頭裏浮現出了鼬的身影,對方正不知在哪個角落繼續着他未盡的事業,禹小白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對方的,拆除掉他們兄弟之間的誤會,之後的路,不管為奉獻一生的事業而死,抑或其他,不管是不是屬於宇智波鼬的最好結局……

禹小白都會支持對方,並全力地認為,沒有遺憾。

太陽升到了斜上方,今天是個好天氣。到這裏,禹小白終究要和它們道別。

……

……

東京,七月仲夏。

北半球炎熱的季節,溫度在與日地逐漸攀升,今天那一成不變的熱量也在折磨炙烤著這座國際級的都市。

市中心的繁華街道,行人摩肩接踵,大部分人都按着手機或低頭匆匆地前往著各自的目的地,擁擠的人群造成了雜亂的呼吸,紅日當頭,已然從前些日進入高溫的天氣加劇了這一程度,特別是在室外,空氣熾熱而似是沾水般的沉重粘稠。

星期五大部分人都還在為生活忙碌,澀谷站的十字口就是黑壓壓一片,正裝打領的社畜手裏卷著西服外套,皺眉拍打着浸濕的白襯衫;女士們舉著傘,白皙的額頭同樣滑下汗珠,抽空就拿出小鏡子保持妝容。

紅綠燈變換,嘩地人流就涌了過去。

夏天雖然很熱,但它也有不輸給其他季節的美好,很多事都會發生在這短暫的三個月,破西瓜,甲子園,花火大會,乃至於成為傳統一遍遍地帶來意義。

在奔波的人們途徑的街上,商鋪門口,就掛着許多花火大會的應援橫幅,宣傳標語,有些可能是政府組織,也有些可能是個人。長盛不衰的音像店門口,不停地循環播放今年的夏日主題曲。

今年的花火要到了啊,路過的人們就恍然一下,心底不自覺升起若有若無的力量。

而禹小白混在人潮中,則是艱辛而汗流浹背地沒感覺到任何鼓勵,早起的他要到某個不知名小店預訂明天的浴衣。

「啊,熱死了。」

他過人的身體素質在這種時候就發揮不出什麼作用,默默跟着人群,直到鑽進一家商場吹到冷氣才舒爽下來。

攤開手裏的一張便條,禹小白走過陌生的標牌,一邊照着紙條上面的地址,一邊靠向工作人員詢問才沒能陷入茫然。

今天他坐了一上午的地鐵,中途迷路了兩次,便是為了完成純夏交給他的任務。

女朋友親口強調的,沒有辦法,七拐八拐,禹小白愣是走遍商圈,然後在大樓外面的疙瘩角落裏找到了那家專門出租浴衣的門店。

去年的冬天約好了再一次看花火大會,當時看着純夏好看的面孔,禹小白一時心(gui)情(mi)激(xin)動(qiao)肯定是應承下來,由此有了今年仲夏夜晚的赴約。

當然,禹小白肯定是開心的,流的汗水,那不是累,是樂在其中。

純夏還在神社那上班,不能陪着一起。禹小白到浴衣店門口,驚呆地發現這種平平無奇的地方竟然排了長隊,果然全民的慶典提前一天準備是有些怠慢,磨蹭磨蹭,又是小半天,簡單休息后他屁顛地跑去接女朋友下班。

「禹白君,辛苦你了~」純夏換好衣服,出來見面便給了禹小白一個軟糯的擁抱。

這種時候自然是要表現得很沉穩,輕鬆地笑起來地說一句「沒什麼」,香玉滿懷,一天的勞累都顯得不算辛苦。

一晚的任憑單身狗窮極思考是無法想像出來的膩膩歪歪,東京迎來了第二天夏日祭的煙花。

仍然是河邊人群稀少的坂道,身邊是芳香清新,陪伴堅守了他許久,對着他露出巧笑倩兮模樣的少女。

要說夏天的煙火對於冬天有什麼不同,那紅紅綠綠、七彩斑斕綻放在天空上的顏色很難有特別的變化,設計的花式和開場前後的步驟每年都在變,但大體是相同的,那城市夜紙上渲染得畫面一直都相當驚心動魄。

而煙火下的情侶,互相珍重的人們,他們會如何覺得,禹小白和星野純夏望着天空,他們知道花火大會的相似,但時間載着人群流淌,過了一年,就算再次到達同一塊地方也會有極大不同了。

「真好啊。」星野純夏說着。

少女今晚穿了一件樣式繁華的浴衣,似乎是為了彰顯出和去年的不同,而不管是普通最簡單的純色,還是複雜昂貴的瑣屑雍容,純夏都能駕馭住所有的搭配,越繁複是為了襯托出越高貴美麗,這點上就算十二單衣披上來,都是難不住純夏的。

禹小白輕嗯了聲,花火大會已經開始,綻開的轟鳴傳過了很遠,沉沉的迴響刮過倒映夜景的河面,掠走了河畔無數人的心神。

他低下頭,看到盛裝的女人,柔媚格調的紋路勾勒出浴衣精巧的圖案,數層重色覆蓋在袖口衣尾,妝紅粉嫩,頭髮端莊地盤起,好似不染人間塵埃。

相似的花火,連人也是同一個人,這點卻是最讓人確幸。

他想到「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剛好和詩歌里相反,然後就把唐代的這首《題都城南庄》念給了少女聽。

純夏中文學習得已經很好了,她小臉皺着努力地理解,接着啵地一下親到禹小白臉上。

「意境很美,不過不應景,換一個!」

「就是因為我比創作的那個倒霉鬼幸運才嘚瑟地說的嘛。」禹小白淡定地雙手抱胸,「換一個,我一般不給別人背詩,想知道更多的,你自己去翻書。」

純夏聽了,乖乖噢了聲,她一向抱着虛心求教的態度,「誒等等。」

忽地想到,她眨着眼睛看向學歷水平並未不怎麼高深的禹小白,「你是不是不知道別的了?」

「……」

「怎麼可能?!」

仲夏夜的燥熱在清涼撞碎在岩石上的水珠里一點點褪去,蟬鳴蓋在天空的動靜下,禹小白和純夏倚在坂道的欄桿。

總是感慨時間過得快,接觸日新月異大都市的純夏,穿雜在不同背景奮力的禹小白,經常記掛起來,回首就會發現了。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或者要從他們認識以來算起。

純夏越來越適應了這裏的生活,禹小白自己也從忍者世界逐漸地回歸到平和的日常,靠着最後那筆調解社會人糾紛賺來的錢緩和了貸款,兩人共同搭造的小航船平穩地行駛着。

有時候純夏在揣着手機網購,發一些彈唱的視頻成為一名光榮的up主,她被投射到禹小白吃驚不已的目光,就會目露嫌棄,推著趕人說「不要煩我」,同時眼神像是在看沒見過世面的人。

類似的事經歷得多,禹小白也就哭笑不得地習慣了。

「轟」,「轟」……

輝煌絢爛的煙花在頭頂一聲一聲,底下在一起的人們不出意外,每年都會來的,禹小白和星野純夏在相似的花火大會,覺得流連忘返。

正在美麗時節的他們,會有極大的不同。

……

……

天空上那轉瞬即逝的繽紛花朵,在淡淡的痕迹抹消前,馬上又有新的花朵印刻出來,過去和未來恍若是在夢幻地交替上演。七月的禹小白望着它們,浮現了六月時的高考,以及更重要的往後。

***

***

「小白,睡醒了吧?」房間的門打開了一條縫,禹媽張蘭欣輕輕地旋握著門把,看過略顯昏暗的室內,明明是來叫人起床的,但她的語調又如唯恐吵醒了似的。

「嗯,醒了。」

禹小白醒了好一會了,只是怔怔瞅著天花板,他聞言揉了揉眼睛,爬起身,主動跳下床拉開了窗帘。

夏天的熱烈陽光闖進來。

「醒了就好,那你先洗漱,早飯我做好了,等會下來吃。」禹媽一副有點想叮囑什麼又不說的樣子,最後緊閉嘴,罕見地沒在房間里一陣倒騰。

樓梯的腳步聲一下下走遠了,和平時的感覺相當不對,禹小白估計老媽是在控制力道,他忍不住噙起微笑。

穿衣服的時候,陽光照在牆上的日曆,他看了一眼,六月六日。

窗外的小區在八點的早晨已有了活力,視線遠一點的更外面,車馬攘攘。此時剛邁入初夏的甬城氣溫便升到了很高,但熱是熱,遍地都是籠罩在夏日的城市,與別處不一樣的,是空氣中微微存在的特殊焦慮。

車載的廣播,本地的新聞台,幫忙疊加了一層情緒上去,那是屬於學生和家長們的。

今天是高考。

洗漱完后,他拎着考試專用袋下樓吃飯,禹媽洗著碗,禹易白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兩人儘力安靜地做動作,試圖營造出一種輕鬆的氛圍。

但是有點太刻意了吧……禹小白淡定地吃東西,內心無語吐槽。一半的時候,張蘭欣檢查了下考試袋,然後覺得沒什麼事做,左看右看,還是在禹小白面前坐下來。

「這個雞蛋要吃的。」

「你要是感覺飽了就差不多,不用多吃……」

「東西帶齊了……別緊張。」

禹媽東一點西一點,開了頭稍微沒忍住說多了些,就聽得禹爸在那輕咳一聲,老神在在地說道:「你幹嘛,都現在有什麼好說的。」

他換個姿勢,「這兩天我都煩了,說多反而不好。」

張蘭欣瞥了瞥,按捺下去不再念叨那些注意事項,照以往,她可能是不會對禹爸客氣的。其實,她搞得比考生還滾瓜爛熟,說那麼多也是在安撫自己。

這兩天連續的考試里,很多家庭或許都會這樣度過。

當禹小白表示吃好了,禹爸看了看時間,大手一揮,扔掉沒翻過一頁的報紙,拿起車鑰匙出發。

路上,禹易白餘光瞄著兒子,見真的狀態不錯,就沒有多地言語。

只是在送到學校,下車時,禹爸關上車門,望到了考場門口的人山人海。

他有了小小地間隙沉默,拍了拍禹小白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肩頭,說道:「好好考,加油。」

「……嗯,知道了。」

開場前半小時,禹小白跟着考生大軍匯入了一棟棟教學樓,他看到了王浩學,還有其他一些同學,但都打了下招呼,便各自走向了自己的考場等待。

有笑容輕鬆的,也有滿臉嚴肅的。

禹小白坐在沉悶的教室里,周圍坐好了一圈同屆的考生,他坐在第一排,絲毫不顯眼,真的像一名老實等待髮捲子的學生。

有一段漫長的等待,他木木地盯着牆壁看,東西都遮住了,連黑板角落高考倒計時的數字都被擦掉。

熱乎乎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拂在他的臉頰,禹小白轉頭望到外面的槐樹和綠蔭,整個校園特別的安靜,恐怕除了寒暑假沒有一次這麼安靜過…那是青春最後一個夏天的場景呈現在他面前。

有些難以言狀的這一刻,他真切地察覺到了時光的流逝。

今天是禹小白的高考,從此之後,他也在複雜厚重、佈滿風塵的人生里接入下一個階段,持苦無劃過了殺戮鮮血,成為朝氣洋溢的大學生,一切非常奇妙和惹人期待。

「叮鈴鈴……」

鈴響了,九點準時開始了考試。

***

日子一點點地往前,禹小白對於自己也將迎來高考,從高中畢業,完成普通人生中重要轉折點之一的這件事,自然有着充分的心理預期和準備。

師生們的改變,偶爾和王浩學等人的日常,到愈發迫臨時爸媽的叮囑變化,考前的複習衝刺,他能體會到這一進程。

禹小白不是普通人,哪怕他安然地返回了現代社會裏,也清晰地認知到自己的與眾不同。擁有力量,終歸有點好處。

他心裏對這場重要的考試,既有抱以正視的認真,但也不會像同齡人那樣,狹小的世界裏只能只有地傾心所有。說到緊張感,有肯定有一點,但不會很多。

重要的是「畢業」二字,帶來的意義顯得更為深遠。離開高中到入大學,社會角度成長角度都是關鍵的,禹小白尤其如此,他那穿梭於兩個世界的漫長曲折的經歷,使象徵所蘊含的意味變得無限厚重。

就像告別了過去,告別了一段生涯。

禹小白在鈴響後凝神做題,第一門是語文,題型和練習在老師們狂轟濫炸下早就深諳於胸……另外要說的是,禹小白考前是有好好複習的,各門科目態度十分認真,不打馬虎眼。

但不會的題目當然存在,禹小白按著自身的能力和思路做下去,行使到學生的本分,不求遺憾。

認真而不求遺憾,便是禹小白對自己的要求,而不求遺憾,世上很多事都是這樣的,大部分人未必可以,能做到已經是佼佼者。

考試對禹小白來說既沒有特別的壓力,也沒有特別的輕飄,開頭的不一樣過後,更像是平淡地度過去了。

合上筆交卷,休息,下一門,當然可能在準備許久的芸芸考生面前,考前的宣揚,緊張和痛苦,到了考中就都恍若變得平靜坦然,結果好壞都接受這一切。夏日炎炎,六月六日,六月七日,兩天就這麼平靜坦然地考完了。

考後的慶祝與某些壓抑過深的人們的狂歡禹小白並沒有參加,他參加完學校組織的畢業聚餐,合了照,只是單獨地和王浩學吃了頓飯後就回到家,琢磨著要不要去東京,或者枯燥地等待暑期結束。

然而意外的事情還是會找上門,跟念念不忘的青春尾巴一樣。

他和王浩學吃飯的時候談了以後上的大學,想從事的方面什麼的,當然屁都沒談論出來,小龍蝦倒是吃了好幾斤。

身在魔都的葉學姐發來了恭賀短訊,並強烈推薦去她那邊上學,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禹小白清楚得很,無非是想近距離接觸全球唯一超凡者兼半個「師傅」的教導,好帶她裝/逼帶她飛,禹小白義正言辭地表明自己姑且考慮考慮。

他知道對方是有真心照顧他的想法在,但目前這事沒那麼急,等分數出來了……他肯定考不上。

中旬的某日,禹小白回學校去拿畢業照和部分證件,正常來講,以後如果不回來看老師的話,那便是最後一次來母校了。

午間的太陽刺白耀眼,蟬鳴讓人昏昏欲睡,禹小白穿着隨意的短袖中褲,修長的影子映在教學樓間的石子路。

很快在班主任那邊拿好了東西,辦公室里,頭髮花白的班主任鄭而重之地按著禹小白的肩膀,想說些往昔的師生情誼之類,以及附贈兩句對人生有益的雋永格言什麼的,不過看着禹小白印象不深刻的面孔,憋了憋,放棄了。

對方是一名有師德的普通教師,禹小白記住了對方的面孔,感謝了好意,把位子讓給了其他等候的同學。

學生陸陸續續地回來又離開,還是高一高二的上學時間,整個校園顯得靜謐而人跡罕至,禹小白剛下到一樓,就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喊聲。

「禹小白!」

長發飄飄,曲線青澀,拎着東西的陳文文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禹小白驚訝地看了看,停下腳步,等到對方到了面前。

這是在叫自己了……因為跑動,對方的臉顯得有些紅,「噢,你好。」他說道,掃過對方,「你也來拿東西啊。」

是句廢話,禹小白提了提手上的袋子,笑了兩聲。

大概急了些,陳文文按著胸口緩過幾秒,下意識捋了捋亂了的頭髮,過程里眼睛一直勾著禹小白,彷彿怕對方跑掉。

「嗯對,拿好了。」陳文文吐氣,聲音素來輕柔地說道,「剛才…我問了同班的,說是你剛走,找的時候感覺是你就喊出來了,不好意思。」

他們這棟教學樓有好幾層仍有學生在上課,大聲的喧嚷蠻突兀的。禹小白擺擺手,說道:「沒事。」他發覺對方今天穿了一件米黃色的連衣裙,充滿膠原蛋白臉上還化妝了,粉嫩嫩的,有細小的汗在被風吹乾。

不是校服,而是清涼動人私服穿在乖巧可人的女同學身上,打破了習慣的界限,吸引禹小白的目光,他不自覺多打量了幾眼。

「有什麼事嗎?」

「那個……」被盯着看或者天氣太熱,陳文文臉龐的溫度沒有冷卻下來,看起來愈加紅彤彤,她顯然有話想說,移開視線,捻起發梢……

「我,我給你樣東西……你看下吧。」陳文文似是下定莫大決心地用力說道,從袋子裏找出一樣事物,低眉垂目地遞過來。

禹小白看到來物,僵了下,是一張粉色的可愛樣式的信箋,中間印着愛心。

非常得像情書。

「……好的。」禹小白不動聲色地瞥了下女孩,陳文文拿出東西說完話后,如釋負重,抿著嘴沒有離開,而是等在原地。

他表情不變地接住,穩穩地打開,快速瀏覽。

內容……就是情書。

場面安靜下來,蟬鳴還在樹上拚命地叫。

最後一個夏天的故事終於是走到了尾聲。寧靜的夏天,熟悉了三年的課桌、路、食堂彷彿無事發生地在校園的角落,年輕的後輩在教室里辛勤地學習,他們有機會的話,可以聽到曾經在高樓層久久回蕩不停的聲響。

「老——師——好——」

「老——師——再——見——」

可到了最後,什麼都很平淡,根本不像是要結束的樣子。

孜孜不倦的鳴叫混合著陽光灑在甬城第一中學,駐足在了一棟教學樓的前面,底下的陰影和覆在磚石上的光芒在那裏劃清橫線,鏡頭拉遠了,遠遠地看到一樓走廊邊緣的兩個人。

正午的空氣熱騰到扭曲,往外踏出一步,台階上便是難耐的熱意,那是窗外的風、電風扇怎麼嗚嗚轉動也吹不散的太陽。

趴着偷懶的高二生悄悄往窗下一瞥,會意識到那是不是在告白。

是哦,悄然離開的前輩們,應該會戀戀不捨地留下最後的印記,最後一個青春的夏天,除了畢業,可能也有純情的告白。

少年朝身前鞠了一躬。

良久的停滯,少女也鞠了一躬,轉身逐漸走遠。

沒有人會聽見青春在說什麼,除了樹葉下的花,飛鳥。

……

……

有句話說:有些故事還沒說完那就算了吧,那些花兒,曾經開放過。

掠過天空的飛鳥帶去了飄碎的話,也帶去了不息的時間。

禹小白考完了高考,看好了花火大會,踏入大學的校門一步步往後過着新穎安定的生活,另一邊的忍者大陸也在不斷見識精彩。

在沒有「朝名禹白」這個奇怪又到處影響他人的人物后,忍者們持續書寫着自己的物語。奔騰如雷,萬人傾軋的戰場,從前的、現在的英豪流星般出現,大戰激烈而白熱化,這是最危險的一次忍戰,同樣是最史詩被人所銘記的一次忍戰。

從蛇小隊蛻變來的鷹小隊,驚艷掠過的「破曉」,大放異彩的醫療部隊,那些配合老道經驗充足的老一期忍者,光芒奪目的新一屆天才,該出現的出現了,該戰鬥的仍在戰鬥。

人們的故事一如既往,如浩浩湯湯的川河,壯闊延展的群山,存在的熱血沸騰,柔情乍起的重逢淚水,都在往前的時光中奔流不止。

要說有改變和暗暗變化的,那也是藏在巨大的世界裏,無人從而知曉,無人從而獲知,只要處在其中的那些人留住記憶就夠了。

所以就這樣的,時間流逝。

如果就這樣的,時間流逝,兩個平行世界裏,一邊的忍者們一往無前,一邊的蔚藍星球緩緩旋轉。

如果就這樣的,時間到了終極決戰結束的那天。

到了連載的火影忍者,完結的那天。

……

……

《火影忍者》完結了。

當周刊雜誌曝出最終話製作的消息,許多人即使震驚也沒有過於真切的實感,而當最終話刊登,原創者宣佈連載狀態結束,感謝一路支持時,人們才倏然明白過來,真的完結了。

頓時,各大門戶彈幕網站掀起熱潮,第二天工作上班、學習上課的人群談論著此事,凡是接觸一點日漫,了解二次元文化的都關注過來,大街小巷好像突然之間冒出了許多有關火影的話題。數日的持續,使其的熱度不亞於當年RNG失利,LPL奪冠的「青春謝幕」。

這部自從發行之初便廣受好評的作品,在經過多年的連載,不僅是在本土國家,在全世界都擁有了數量龐大的粉絲,它創下了多項記錄,誕生了難以計數的延伸產品,輻射廣泛,而當它落下句號的時刻,引發的反響如潮水般難以復息。

可就算是一部受眾深遠的作品,日子久了,總會沒有熱度的。

它的完結對於路過的看客來說是短暫,可等到沉定,對於那些曾經追逐過的,受其力量感染過,真正深愛裏頭故事的讀者們,他們會翻開塵封的表皮,懷念過去時光里,看着可敬可愛忍者們一往無前的純粹日子。

魔都市中心的某間高級公寓樓。

下班回來的夏子打開密碼門,只覺得渾身疲憊,按著以往的習慣脫掉拘束的職業裝,便步入浴室。

而當她衝過澡坐在寫字桌上的畫板前的時候,精神上的空虛和辛勞彷彿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專業知識匱乏的上司,無理要求的客戶,當她握起畫筆,生活的齷蹉就會遠離,只留下那個最純凈的世界。

筆尖莎莎地響,白紙上逐漸有了初具勾勒的事物,一旁電腦打開着畫圖軟件,屏幕變換的熒光和卧室的燈一起造訪了深沉的夜晚。

夏子已經習慣了夜深人靜的魔都,這座千萬人口的城市為其中運轉的零件們帶來了每時每刻的壓力,她拿着不菲的薪資,租住在這所公寓,每天仍要工作到很晚,但她甘之如飴。

再苦再累,她也是在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做着自己熱愛的事業。

多年來,夏子自我拼搏地走到今天,無意回頭的時候,想起十七歲那年那個無知迷茫的coser,會複雜地追憶。

成年人的她,卻還保留了一個猶如奇異幻想的夜晚,隨着人世的遷移,她也慢慢記不太清那些往事到底有沒有真實發生了。

曾經有一霎時極度的危難無助,她看到了朝名禹白。

她叫夏子,學生時代有過一些錯誤的想法;現在是一名都市白領,在知名集團旗下的遊戲分部里擔任原畫師。

伸了一個懶腰,她完成了畫稿,啪嗒,屋裏只剩下枱燈的光圈。

瀏覽器里還有火影忍者完結的新聞,夏子打開凝視了會,從抽屜的最裏層拿出一張狐狸面具。

手指輕輕撫過,這真的是很普通的材料,像是尋常漫展便會出售賺死宅錢的濫造周邊,年代過去,它的表面都顯得陳舊,然而夏子從來沒有丟棄過它。

到底有沒有發生,真的記不清了啊……

從文件夾中調出一份畫稿,那是她入行之初,親手繪製的朝名禹白的同人作品。上色粗糙,技巧遠不夠圓潤,可這卻是她最滿意的畫了。

忍者大陸那邊的故事完結了,但是裏面的角色會陪伴我們走很遠。

捧著漫畫的讀者們看到末尾那幕鳴人與佐助的握手言和,那句「我認同你了,鳴人」,由衷地感到欣慰和喜悅;當動畫組拖拖踏踏,趕在很久之後搬上鳴人結婚的新婚儀式,縱然過程里有諸多埋怨,分別時都會變得大度寬容,紛紛送上祝福。

大家都覺得圓滿,正如在塵埃落定,官方親筆認證形容的:

「故事成功地將原本隱藏在黑暗中,用世界上最強大的毅力和最艱辛的努力去做最密不可宣和隱諱殘酷的事情的忍者,描繪成了太陽下最值得驕傲最光明無限的職業。」

好了,散場。

「……」

靜悄悄的黑幕。

然後啊,照舊有人會想念。

不時還會想起某個角色,還會記起看哪裏時的心情,第七班呢,還能重聚嗎,一起再吃頓飯吧……他們其實也很想再看一次,洗盡鉛華后的眾人,約好地如同啟程伊始,說道。

【長大后,再和老師們玩一次搶鈴鐺。】

夏子望着眼前給予過她勇氣和力量的少年,顯然想到了這茬,咯咯地笑起來。

「朝名禹白,一路順風。」

……

……

「注意注意啊,沒什麼問題的話,大家做下最後的準備……」

禹小白聽到耳邊有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不止一個人的說話,似乎有很多人在周圍,熱熱鬧鬧。

「燈光師,攝影的,哦,你們幾個保護的上忍優先護住設備啊,這可是我們村子可以給後來者當作景仰學習的……」

「實在不行先跑……」

聲音大了些,是個女聲,聽着蠻熟悉。

「誒,說你們呢!我不僅在提醒工作人員,還有你們場中的幾個知不知道?認真一點!我喊的大聲不累的啊……」

豪邁直爽的聲線,威勢十足的強人氣場,禹小白有點反應過來,這是……綱手嗎?

為什麼在聽她講話,而且一副發號施令的樣子……

他聽到了更多真切的談話聲,似乎都是熟悉的人,遠遠近近,身上暖洋洋的,他感受到了陽光的照射,微風在輕拂,腳下是柔和的草坪,氣溫舒適宜人。

這一定是個溫暖的季節……

但是,他為什麼在這?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喂,你準備好了嗎?」

禹小白睜開眼,恍如臨換場景,光線色彩紛紜湧現,他下意識轉頭,看到了卡卡西站在身邊。

「嗯……什麼?」

「我說你準備好了沒有。」卡卡西半撐着眼睛,望向四周的神采異常缺失,聽聞話語,抬眼瞥來,才算活力集中了一些,「怎麼禹白,沒睡好?」

張了張嘴,禹小白略微掃視,看到自己正在一處寬闊的草地上。

湛藍的天空,百米外有條溪流,往外是一片綠意茂盛樹林,景色十分美好,然而視線里,卻東一撮西一簇站了不少人,一些身穿馬甲的忍者扛着東西來回地走動。

「這是哪裏?」他傻傻地問道。

「郊外的演習訓練場啊。」卡卡西目露奇怪,回答說,「你不會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吧,唉……說來正常,我到現在也挺難接受的。」

接收著信息,禹小白認清了身處的環境。

但是,腦袋依舊有些糊……

「……畢竟要和已經功成名就的三位學生打架啊,儘管是師生情第一,但誰知道會不會故意不留手一下呢……昔日的小朋友都成長了啊,哎好煩吶,等會被打倒真的很丟臉……」

卡卡西和平日性子不同地細語嘮叨,禹小白感到意外,不過真的震驚到他的,還是忽然抓取的字句。

「噢你很煩啊,做人保持樂觀……」

「你說什麼!」

禹小白覺得可能有件驚悚的事情降臨到了身上,他詫異到不行地看向卡卡西,「我要和那幾個……打架?」

「準確的說,是我們。」

「哪裏搞錯了吧?等等,那幾個是誰卡卡西你可要說清楚,那幾個什麼的,第七班……」

「對啊,沒搞錯。」卡卡西揉了揉早醒起來僵硬的臉,「時隔多年,第七班將進行一次意義十足的紀念活動,『再搶一次鈴鐺』,你沒看周圍……」

說到這,他瞅了禹小白一下,語氣驀地危險起來,「難道你想臨陣脫逃?門都沒有的,禹白助教。「

「喏,拿好了。」

說着,卡卡西從懷裏拿出兩個鈴鐺,分出一個過來。

「……」

禹小白下意識地接過,木訥地朝周遭望了望,嘶,面前十米外,真的站着忍界大戰之後的鳴人,佐助,小櫻。看着他們那副裝扮就很嚇人。

思路浮現對方剛才說的,禹小白猛地回身說道:「那你準備好了?」

「呵呵。」

卡卡西吊著半死不活的死魚眼,全身散發着一種喪的氣息,用一種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說呢。」

「OKOK,全部都弄好了是吧,那麼都注意啊,要準備開始了!」

綱手在遠處喊道。

唰,逗留着的眾人飛快後撤,轉眼就鑽進了樹林里消失不見,宛如旋風刮過,原本喧嘩的草地被瞬間清場。

包括綱手,看好戲的忍者們露出一個個腦袋,緊張刺激地看着這邊。

「……」

「第七班全體都有!」

禹小白宕著機,想說些什麼話,卻又說不出來。

「各就各位……」遙遙地飄來宣佈的聲音。

此時一陣風吹了過來,叮鈴鈴,垂下的鈴鐺輕輕搖晃,發出清脆悅耳的動響。

忽然到來的畫面,忽然安靜下來的場地,禹小白不知怎的被和風親吻臉頰,心情隨着流淌而過的故事飛到了迢迢的遠方。

這裏…是他到過的故事啊。

萬里無雲下的春天或是夏天,他明白過來。

「卡卡西老師,禹白老師,嘿嘿待會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哦。」鳴人掌心按住拳頭,搞怪地說道。

「大老遠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這種事……」佐助厭煩地閉上眼,不過嘴角卻在陽光下微微浮動,張開了明亮的雙目,「不過說實話我挺想揍一回的。」

「放心吧老師們,我跟他們兩個不一樣的,不會來真的!」小櫻堆起笑容說道,然而配合捏指頭的動作怎麼看怎麼危險。

禹小白望向他們,漩渦鳴人,宇智波佐助,春野櫻……他一直有在想一件事的,當聽說了火影完結的消息,他想着。

往時困擾他的【未完待續…】,他有想過的,那行字變成【完結】的那天。

所有的遇見真是太好了。

「預備——」

五代目火影千手綱手在遠處高高揚起了手,旁邊站着笑眯眯的猿飛老頭,木葉村的樹葉飛舞在半空,光芒萬頃。

來吧,那就再比一次吧。

手臂用力地揮下了。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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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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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樹葉下的花,飛鳥,完結和畢業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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