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大熒幕中，俞飛紅一襲鵝黃衣衫，氣度平和，生活瑣事間已經沒有了女殺手的味道。

曾靜和江阿生夫妻間平淡的市井生活並沒有讓觀眾覺得沉悶，以往的武俠片總是在不停的衝突衝突，不是在陰謀中就是在仇殺中，《劍雨》講述了主角們的日常生活，武林高手想要過日子也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反而讓觀眾覺得很是新奇，心情也放鬆下來。

「第一次見武俠片這麼拍，還挺有意思的。」相親姑娘在張濤耳邊悄悄的說。

溫熱的吐氣打在張濤的耳垂上，耳垂痒痒的，他的心也痒痒的。

「咳，璀璨時代出品的電影還沒有讓人失望過，看後面怎麼發展吧。」張濤緊張的回了一句。

大熒幕上情節突然開始緊張。

一夥江湖人士來通寶錢莊搶奪羅摩遺體，而江阿生和曾靜剛好來兌換錢票。

他們突然發難，沒有找到遺體，決定殺人滅口。

此時的音樂急促而劇烈，稍顯緩慢的節奏陡然緊張。

江阿生貌似不會武功，只能曾靜救命。

不過曾靜如果顯露武功，身份就會暴露，後面就會引來黑石的報復，還有丈夫的責問。

這伙江湖人士挨個殺人，終於到了江阿生旁邊。

眼瞅著長劍刺出，他背後忽伸出一隻修長雪白的手掌，使勁往後一拉。

曾靜還是出手了，乾脆利落，但沒有殺人，只戳瞎了賊人的眼睛。

前面她答應過陸竹，從此不再殺人。

之後兩人回到家中，夜色昏燈，二人隔桌而坐，都抱着胳膊，誰也不言語。

曾靜沉默許久，終開口：「阿生……」

對方伸手止住，笑道：「好，我們吃飯吧！」

「你一點都不好奇么？」

「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你以前是江洋大盜，你還是我娘子。」

此時江阿生臉上帶着平靜的笑容，說出暖心的話語，感動了一大票妹子。

張濤暗暗不屑：「裝。」

不過相親姑娘顯然很受感動，小聲感慨道：「江阿生還挺不錯的，這是真的愛上曾靜了吧？」

「哦，這個，嗯，我覺得也是。」

真香。

此時大熒幕里另一條線開始啟動，黑石通過那伙瞎了眼的江湖人士鎖定了曾靜的位置。

黑石的召集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一處靜謐的小院內，雷斌在屋頂上借月光曬著麵條。

突然他眼光一凝，看着曇花一現的煙花默默無語。

下樓回屋，與正哄孩子的妻子交談幾句，趙莉穎那張清秀的小包子臉在燭光的照射下秀色可餐。

不過此時趙莉穎並不出名，觀眾只覺這扮演雷斌老婆的女演員長的真是不錯，至於演技，幾秒鐘的鏡頭幾句台詞也看不出什麼，但至少不讓人覺得是在尬演，不齣戲。

這時鏡頭又轉到綻青身上。

辛芝蕾扮演的綻青正在一座山頭月光下練劍，優美的動作與飽滿的身體線條令不少男觀眾睜大了眼睛。

突然她的動作停滯，眼睛看向一處，那裏璀璨的煙花盛放後轉瞬即逝。

鏡頭再一轉，來到一處市井小攤之間。

幾名走江湖的雜耍藝人正在吹着牛。

一個後生年輕氣盛，當眾表演了自己的絕活凝水成冰。

「老連頭，我這手如何，你總說神仙索，倒是讓我們見識見識啊。」

另一桌上，幾個人正在喝酒。

其中一個老頭戴着高高的帽子，披着黑色披風，服飾誇張，長長的小鬍子花白，很是奪人眼球。

正是黑石三殺手之一的連繩。

連繩沒有回應後生的話，慢慢放下酒杯，

看着消逝的煙花方向臉色陰鬱。

「哼，我就知道神仙索只是傳說，根本就不存在。」後生繼續譏笑道。

連繩起身，從手旁的包袱里一摸，便掏出一盤麻繩。

此時的攝影溝通，連繩正好在光影交匯之間，他向前邁了一步，便完全的隱在黑暗之處，嘿然一笑，恍若幽鬼。

「你不是一直想看神仙索么？起！」

那被他繩子一抖，直直的往上竄去，竟凌空停住。

緊跟着，一團霧氣在連繩掌中出現，他向上一拋，砰地一下升到繩子頂端，好似一小團灰雲。

四周人都看呆了。

連繩騰空一躍，整個人掛在繩上，道：「想上神仙索，得有真本事！」

話落，人又是一縱，居然消失在灰雲中。

一直挑釁的後生驚呆了，隨後狂熱的喊道：「神仙！我也要上去！」

他抓住繩子想往上爬，但繩子上方突然傳來一股吸力，後生慘叫着被拽進雲霧，身體像被肢解，稀里嘩啦的從空中四散著掉落。

「啊~！」相親妹子被嚇的叫了一聲。

發出驚叫的不止她一個，好幾名女生都被嚇的尖叫。

張濤也小聲說了一句「卧槽！」

但隨後鏡頭掃過去，原來殘肢都是稻草。

再回頭，後生光着身子坐在原來的位子上，蜷成一團，面如土色，好像撞鬼。

放映廳中又傳來兩聲輕笑。

再老資格的武俠迷也沒見過這個，創意超絕。

「牛筆牛筆！」

「卧槽，服了！」

「前面有換臉，這有神仙索，導演這想像力可以啊！」

「哎呦這個吊。」

連繩這手神仙索實在太驚艷了，不少觀眾忍不住的感嘆。

張濤此時卻是眼睛一亮，神仙索這個典故他知道啊。

趕緊向妹子顯擺說：「這神仙索好像是唐傳奇里的，唐傳奇里有一篇文章叫《原化記》，某個犯人靠神仙索越獄的故事。對了，《聊齋志異》裏也有類似的故事，《繩技》。」

相親姑娘果然眼中含星，崇拜的看着他：「你懂得真多！」

「嘿嘿嘿嘿。」

此時影片過半，《劍雨》那詭秘波瀾的江湖世界也完全呈現。

曾靜的身份暴露，雷彬先至。

他蹲在屋頂對着曾靜燦爛一笑，陽光開朗，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

余聞樂的顏值還是很能打的，只可惜演技一直那樣沒什麼突破。

當夜，曾靜給丈夫服了迷藥，門窗都開着，自己坐在正堂，靜候黑石人的到來。

不多時，一群黑衣人魚貫而入，領頭的正是雷彬、連繩和綻青。

三人的姿態都不相同，前兩個有些欣喜和好奇，后一個只是審視和敵意。

雷彬打量了幾眼，還試圖湊到曾靜面前仔細觀察，痞痞的笑道：「是她么？」

連繩介面說道：「錯不了。臉可以變，那份氣度可變不了。」

「氣度？我只看到一個黃臉婆在燈前補著破鞋……」綻青面露兇狠和不屑。

走到曾靜身邊，突然伸手去拿辟水劍。

綻青歷經巨變，已是凶戾狠辣，覬覦辟水劍很久了。

曾靜淡淡的看她一眼，理都懶得理她。

綻青冷哼一聲，她在房間內張望了一下，觀察過正沉睡的江阿生，慢慢拔出劍說道：「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是真的細雨。」

說完一個飛縱朝曾靜襲拉過來。

曾江起落間回手便是一個耳光，綻青想躲都躲不開。

兩人武功高下清晰可見。

?綻青捂臉退後，怒目而視，雷彬和連繩對視一眼，表示懶得管。

「呵呵。」不少觀眾會心一笑，感覺這個細節不錯。

之後的廚房戲，更是一個亮點。

雷斌興緻勃勃的煮麵，曾靜拿來一壺酒給連繩。

連繩正毫不見外的當眾貼著一貼膏藥。

「人老啦，腎水過多，這爛瘡一直不見好。我也想隱退養病，但黑石的千里火一出，就得拼着這把老骨頭前來賣命。」

雷斌掀開鍋蓋，看看煮好的麵條滿意的點點頭，盛了一碗遞給連繩，連繩搖搖手中的酒壺，又遞給曾靜，曾靜微微擺手。

此時的鏡頭很有意思，曾靜雷斌連繩三人各佔據一個角落，雷斌的不羈、連繩的放浪與無奈、曾靜一身青色衣裙安靜站立，構成一個情義江湖。

「說真的，你為什麼要退出？我們走了這條路只能走到黑，必須走到底。不能反悔，也沒得還價。」連繩說道。

曾靜面沉如水：「我喜歡我現在的日子。」

連繩嗤嗤的譏笑數聲。

雷斌已經大口吃完碗中的面，將碗輕輕放下，嘆息道：「好了，三天後，我們岳陽樓見。」

連繩喝完最後一口酒，將酒壺放下，也轉身離去。

曾靜沉默著看着二人離開。

經過前半段的平緩，後面開始起伏跌宕，讓人喘不過氣。

曾靜無奈幫黑石搶奪遺體。

交易會上青劍殺了師父。

彩戲師追殺青劍后妄圖奪走半截摩羅遺體，轉輪王和綻青趕到。

《劍雨》總算進入到武俠片該有的節奏，打！打！打！

也許很多人喜歡這種淡雅風格，之前那種生活化的江湖。

但也有很多人不喜歡，他們更想看動作戲。

現在，所有人應該都滿足了。

連繩的火焰雙刀，雷彬的飛針，曾靜的細雨劍法，一幕接着一幕，一場接着一場。

武術指導董瑋設計的武打動作幾乎達到了他生涯的極限。

效果也是顯而易見，全場都在沸騰。

「連繩這火焰刀牛筆啊。」

「雷斌的飛針也夠帥的。」

「曾靜的武力值怎麼感覺這麼低。」

觀眾驚嘆連連，《劍雨》的武打動作在很多人看來，比各個經典的武俠片都不差。

更可況還有詭奇的連繩，將戲法和武功結合起來。

最終雷斌選擇了站在轉輪王這邊，向連繩和曾靜出手。

「早就跟你說過，戲法就是戲法，武功就是武功。」

轉輪王奚落幾句，強勢擊殺連繩。

接着重傷曾靜，不過從細節上看，轉輪王好像還是留情了。

「我靠，轉輪王這個大反派也夠有魅力的。」

「感覺轉輪王實力爆表啊，三大殺手加起來可能都打不過他。」

「他對細雨，是不是有種特別的感情啊？」

觀眾間有極小聲的議論。

張濤看的目不轉睛，相親對象都忘了。

「哎你說曾靜會不會死啊？」相親女孩兒悄聲問道。

張濤搖搖頭，小聲的說：「不好說，這劇情和其他武俠片太不一樣了，真不好判斷。看後面怎麼演。」

接下來這段更是讓觀眾驚喜。

曾靜重傷逃回家中，江阿生並沒有驚慌失措，將昏迷的老婆房床上安頓好，他拿起曾靜之前給他買的豆皮，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這個江阿生果然不簡單。」

「就是張人鳳沒錯了。」

觀眾早就猜出了江阿生的身份，但接下來的情節，依然讓他們汗毛豎起，頭皮發麻。

吃完豆皮，江阿生將門窗放好，拿出一把小鐵鏟，敲開一塊地磚，挖掘地面。

雷斌和綻青帶着一群黑石殺手來到。

江阿生不為所動，繼續蹲在地上掘土。

「她還沒死？」雷斌冷冷的問了一句。

江阿生站起身來，轉身面對雷斌，拍拍手上的土，雙手叉腰淡淡的說道：「我老婆是你們打傷的？」

綻青抽出辟水劍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看今天這陣勢，是很難善了了。」

「呵呵。」綻青面露冷笑，病態的舔舔嘴唇：「你先死還是她先死？」

「誰要先死，那也難說的很。」江阿生目光沉着，似笑非笑的說道。

雷斌饒有興緻的看着江阿生，擰身坐到一旁的桌子上。

江阿生說完那句話，彎腰從地下抽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劍。

鏡頭隨着他的動作緩緩掃過長劍。

雷斌和綻青都笑了。

「這也叫劍啊。」

「這把劍我磨一下就好。」

「臨陣磨劍也太遲了吧。」

江阿生穩如泰山的坐在小椅子上，左手拿劍，右手掬起一捧水緩緩淋在劍身上。

「不遲，不遲，一點也不遲。」

說着，江阿生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一下的磨起劍來。

古箏伴隨着鼓聲，幾種樂器組成的背景音樂變得急促起來。

江阿生磨劍的動作好像有種魔力，觀眾的呼吸或者跟着急促，或者緩慢的好像停止。

張濤大氣都不再出，聽着磨劍聲，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一種彷彿是從骨髓里透出的癢意順着脊椎骨剎那間衝上天靈蓋。

他不禁哆嗦一下，隨即感到自己的胳膊被死死的抓住。

相親小姑娘一臉緊張的盯着屏幕，同樣的眼睛眨都不眨。

「嗤楞！嗤楞！」

長劍一下下的磨過石頭，發出難以形容的刺耳聲，殺人的臉色越來越糟，被殺的淡定從容。

雷彬忍不住搶先出手，只見他雙臂揮舞，飛針細密如雨，直奔對方要害。

江阿生一一擋開，過了幾招后，長劍往地下一挑，土坑裏的那把短劍飛上半空。

「刷！」

他左手握住，又順勢一劃，一個偷襲的黑衣人栽倒在地。

江阿生帥氣的格擋姿勢，左右手皆握劍，一正一反，一長一短。

參差劍！

「嘩！」全場嘩然，熱血澎湃。

選擇來看《劍雨》的，大部分人都受過黃金時代的港片武俠片的熏陶，但隨着港片的凋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過如此正宗的武打場面了。

但此刻看到江阿生與雷斌綻青的打鬥，已然趕上香江武俠黃金時代的水平，頓覺如夢如幻，舊夢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