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誰的錯

第一誰的錯

程清去得很湊巧,是在路上遇到的程嵐,當時幾名隨從和侍衛是拿着木板抬着程嵐走的,眾人身上都受了傷,衣服也是破的,銀子被搶光了,他們連買馬車的錢都沒有,眾人想着去最近的衙門求助,誰想還沒去呢就碰上了程清。

「我們下岸后在一客棧歇腳,誰想那是家黑店,二爺是和隨從一個屋,我們幾人分別睡他隔壁,夜裏那店家派人用煙迷倒了二爺,等要迷我們之時被我們發現了,於是打了起來。當時因為顧及著渾身無力的二爺,對方又人多勢眾,我們三人最後雖然打跑了那些人,但是二爺還是……」

「其實二爺是用不着受這麼重的傷的,那些人搶我們的銀票及衣物時二爺都沒什麼反應,可當那些貪心的傢伙看中了二爺身上的兩個上等玉做的葫蘆時,二爺便不幹了。」

「好在最後我們將小葫蘆搶了回來,否則二爺怕會在氣急攻心之下對身體更不利。」

「最貴重的小葫蘆拿了回來,可是銀子全沒了,連給二爺治傷都不成。本來二爺傷得並不重,但是沒來得及治傷,結果就昏迷不醒了,我們幾人連夜趕路要趕往最近的衙門,報上二爺的名號尋求幫助,誰想到路上碰到了三爺,真是太幸運了。」

「老爺、夫人,是我們沒能保護好二爺,累得他受了如此重的傷,我們罪該萬死。」

「好了。」程老爺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揮揮手,「你們也儘力了,下去吧。」

程嵐現在昏迷不醒並非是當時受了多嚴重的傷,傷其實不算太重,只是耽誤了治療時間以至流血偏多,而後又一直高燒不退所至。

他一被抬回程家,眾人立刻請大夫來診治,由於治療不及時有點麻煩,但到是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這次傷到了身體,等燒退醒來后怕是要休息很久才能完好如初了。

那些也受了傷的侍衛和隨從最後並沒有嚴懲,只是每人罰了一個月的月錢。

方初痕一直陪在程嵐身邊,替他更換額頭上的手巾,替他擦身子,由於他在昏迷中吃不下飯,是以都是方初痕一勺勺地喂他喝稀飯。

自己日也思夜也盼的夫君終於回來了,結果卻不是安全地回來,他當初答應她的話瞬間成了笑話。

好在他是無生命危險,若是當時再兇險一些,他有生命危險了可如何是好?到時她和孩子們要怎麼辦?

方初痕這兩天心情既煩悶又擔憂,為程嵐的身體健康擔憂,總盼着他快點好起來,可是在盼他快點好過來的同時又難免對他不滿起來,他為了女兒出遠門可以,但是將自己搞得差點沒命那就太不像話了。

一名隨從說了,本來程嵐是可以不用受這麼重的傷的,是壞人將小葫蘆搶走了時他發瘋似的衝上前才將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想到此,方初痕心情就煩躁,為了身外之物差點將自己的命搞丟了,這是何苦呢。

「爹爹還沒有好。」程恬在方初痕身後低語着。

「再過兩天就能退燒了。」方初痕語氣淡淡的。

程恬嘟著嘴在方初痕身後盯着她的後腦腹誹了一下,然後走到床前擔憂地望着臉色潮紅的程嵐,她雙眼腫得厲害,自從昨日程嵐受傷回來后她就擔心害怕得直哭,此時望着正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父親她哭得已經發疼的雙眼又漸漸蓄起了淚水。

「爹爹,你趕緊醒來呀,小葫蘆我拿到了,我很喜歡,嗚嗚。」

方初痕聽程恬提小葫蘆,雙眼深處有一抹波瀾迅速泛起又很快隱退了。

程嵐高燒未退,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方初痕和程恬的對話產生了幻覺,總之他開始喃喃低語起來。

「痕兒,我馬上就回來了,你等我。」

「痕兒,你別生恬兒的氣,她年幼不懂事。」

「恬兒,不要再惹你娘親生氣。」

「恬兒,不許搶弟弟的東西。」

「你們這幫匪徒,將我的小葫蘆還給我。」

「小葫蘆搶回來了,回來了,恬兒、軒兒不用哭了。」

「恬兒,你要懂事,不要讓我們操心。」

「痕兒,恬兒總是想不通,我心中難過。」

「痕兒,我這麼久沒回家,你不怪我吧?」

「我對不起痕兒,對不起恬兒,對不起軒兒……」

程嵐迷迷糊糊的說了很多話,語無倫次的。

「爹爹。」程恬聽着程嵐說的話后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流,「恬兒最近很聽話。」

方初痕焦慮地拿浸濕的手巾給程嵐擦汗:「沒事了,我們大家都很好,你趕緊醒來,煦兒有話要對你說呢。」

程軒這時走了進來,他眼睛也是紅腫的。

「娘親,爹爹還沒醒嗎?」

「沒有,不過快了,軒兒不用擔心。」

程軒握住程嵐的大手擔憂地望着父親,平時他不敢去握父親的手,現在特殊情況他敢這麼做了。

程恬一邊哭一邊說她最近很聽話,以後也會聽話,只要爹爹能醒來她絕對不會再惹人生氣云云。

旁邊的程軒臉色不好看,到最後他盯着程恬看,眼神很不友好。

「你瞪着我幹什麼?」程恬感覺到了來自一旁憤怒的目光,側過頭去不悅地問。

「不瞪你瞪誰?爹爹就是被你害的!」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程恬尖銳起來。

方初痕看兩個孩子要吵起來,她低聲喝道:「你們爹爹在休息,要吵得他不能安穩休息嗎?」

兩個孩子聞言臉上均湧現了幾分懊惱的神色,不敢再大聲說話,聲音壓低了幾分。

「如果不是你總想着要小葫蘆,爹爹就不會出門,不出門就不會受傷,爹爹就是你害的。」程軒憤恨地指控。

程恬雙眼瞪得有如銅鈴大,整個人像是一隻刺蝟般:「你少胡說!才不是我害的。」

「不是你害的是誰害的?」

「是程煦害的!如果不是他死活不給我小葫蘆,就不會有後面的事發生。」

方初痕聞言臉上頓時湧起了陰霾,她扭頭望向程恬,冷聲道:「恬兒,你出去。」

程恬吃驚地望向方初痕,彷彿不認識她一般:「娘親說什麼?」

「我讓你出去沒聽到嗎?要讓我喚人進來『請』你出去嗎?」方初痕陰著臉望着一臉驚愕的程恬,這個女孩兒將程嵐受傷的責任推到兒子身上,這讓她想忍都無法忍!

「你、你欺負我。」程恬臉白得厲害,不敢相信方初痕會如此對待她。

「出去!」方初痕聲音揚高了幾分,黑眸直直地望着程恬。

程恬一跺腳憤憤地瞪了方初痕一眼,不情願地跑了出去。

她並沒有回房,而是一個人跑到了假山處,然後靠着它坐在地上無聲哭泣著。她大了懂得道理了,其實她內心並非認定爹爹受傷是程煦的責任,心裏隱約覺得是自己害得父親如此,可是她不敢承認也不敢如此想,她害怕,所以在程軒說是她害得爹爹如此時強烈的自我保護感頓升,於是她大腦一熱便將責任推給了程煦。

她在推託責任,不想擔着害父親受傷不醒的過錯和壓力,想必是因為自己提及程煦所以讓娘親生氣了,她居然那麼凶地瞪着自己,程恬回想方初痕讓她出去時的表情,渾身忍不住打了一記哆嗦。

爹爹這樣是自己害的嗎?程恬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思想里一方說這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一直想要小葫蘆,程嵐便不會出遠門,也就不會受傷。

而另外一方則說如果當時方初痕和程煦答應自己用寶貝換小葫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是他們不想將小葫蘆給自己,所以才發生了這種事,所以爹爹如此不是她害的。

是你害的!是你害的!你爹爹是不忍心看你茶飯不思所以才出遠門的。

不是我!不是我!是程煦害的。

程恬想得頭翁翁的,雙手捧著頭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最後她安靜了下來,深深呼出一口氣,最後還是自我保護感佔了上風,她說服了自己爹爹會受傷不全是她的錯,大部分錯在方初痕和程煦身上。

如此一想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她笑了起來雙手撐地剛要站起來突然聽到假山後面有丫環在說話,由於談的是程嵐的事,所以停止了動作支起耳朵聆聽她們說話。

「二爺剛被抬回府里時簡直嚇死我了,我以為我們府馬上要辦白事了。」

「呸呸,你這個烏鴨嘴,小心點兒,這話若是傳到主子們耳朵里,你還想不想在程府做下去了?」

「是是,我說錯話了。」

「二爺這次無生命危險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否則……」

「如果二爺真有個什麼,恬小姐還不得愧疚死啊。」

「怎麼說?」

「這還用問?是恬小姐非要霸佔弟弟的寶貝,二爺看不過去又因為太疼女兒,所以才選擇出去買個回來,結果發生了這種事。哎,二爺真是位好父親啊,太寵女兒了,西域那麼遠,他居然都會去。」

「真是,二爺待恬小姐真是沒話說。」

「我們都知道二爺待小姐很好,可是當事人恬小姐卻不這麼想,她總是認為二爺不喜歡她了,前幾次二爺院裏鬧出的事都驚動老爺夫人了,還不都是這位小姐挑起的?」

「我也聽說了,確實是。哎,一般小孩兒是很難接受後娘的,會多心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我從在二爺院裏當差的小紅那裏聽說二奶奶對恬小姐很好,什麼都會想着恬小姐。想想也是,二奶奶人那麼溫柔,哪會做出虐待的事情來。你不知道,我有個遠房表妹自小就有個後娘,那後娘可狠了,總是趁着她爹出去幹活時打她,還威脅她不準告訴她爹,否則不給她飯吃。我那表妹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那個後娘和二奶奶一比,你不覺得恬小姐很幸福了嗎?」

「呵呵,恬小姐如此能有什麼辦法?誰讓她是正室所出,而二奶奶是填房呢?恬小姐打心裏不尊重二奶奶所以總是找事,現在有了弟弟她也不愛護,居然想搶弟弟之物,真是的。」

「她如果不搶弟弟的寶貝,二爺也不會為她出門結果遭遇這種事。」

「恬小姐這下該悔過了吧?以後不會再想着搶弟弟的東西了才對。」

「悔過?我看未必。以我的了解,我覺得她會說她沒錯,所有錯都是別人的。」

「咦,你這麼說還真有點道理,好像是她的作風。」

「什麼好像,是肯定是!她以前就這樣,做錯了事總是將責任推給別人,這幾乎所有下人都知道。」

「哦,是我孤陋寡聞了。」

「我覺得等二爺醒來怕是有一番折騰了,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樣,恬小姐將責任推到煦少爺或是二奶奶身上,那二奶奶定不會再忍讓了,到時二爺怕是會很頭疼。」

「嘖嘖,如果恬小姐真像你猜測的那樣,那她也太……這孩子的性格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我們覺得她那樣做太過匪夷所思,說不定她反到認為自己這樣想再正常不過呢。」

「啊,如果這次她真不知悔改的話,那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反到覺得遲早有一天二爺會被她給害死啊。」

「你們說什麼呢?背後道主子是非成何體統!」

「三奶奶,奴婢知錯了。」「三奶奶,我們不敢了,饒了我們一回吧。」

「快去做事,以後再讓我發現你們道人是非,小心我稟告夫人去。」

「是,奴婢這就去做事。」兩名丫環嚇得趕緊走了。

兩名丫環的對話程恬全聽在了耳里,那些話就像晴天霹靂一樣,平時哪裏有人當着她的面說這些?大家說的都是誇她的,指責的話從來沒有過。

她們說爹爹的傷都是因她而起,說她若是將過錯推到程煦身上就是性格讓人難以接受,還說遲早有一天爹爹會被她害死!

程恬猛烈地搖著頭,嘴裏無聲地說着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會害爹爹,永遠不會!

「二奶奶真是可憐,因為思念二爺瘦了那麼多,最後好容易盼到他回來了,結果還是昏迷不醒的。奴婢反到覺得剛剛那兩個姐妹說得對,若是恬小姐再不改改脾氣的話,二爺早晚有一天要被她給……」

「怎麼你也道起人家是非了?」

「奴婢還不是為二奶奶抱不平?她那麼隱忍,從沒做過傷害恬小姐的事,最後還總是被恬小姐指責受了虐待,現在恬小姐累得二爺受傷,結果伺候二爺辛苦的人還不是二奶奶?也就是二奶奶性子好,若是換成別人,恬小姐哪裏還囂張得起來!」

「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的家事你這個外人就別管了。我還要去看二嫂呢,走吧,別再抱怨了,你這裏再抱怨,那位小祖宗也不會突然就懂事了。」

鄭若兮主僕二人的說話聲隨着漸漸走遠而淡去,但這些依然一句不落地聽進了程恬耳中,這時她連哭都忘了,就這麼獃獃地坐在地上,那些話就像蒼蠅一樣嗡嗡地在耳邊響個不停,揮都揮不去。

程恬坐在地上身子一動不動,彷彿老僧入定了一般。

兩日後,程嵐果然醒了,燒也退了,眾人歡喜萬分。

「你瘦了。」程嵐看到一直陪在身邊的方初痕心疼地低喃。

「瘦了才好看。」方初痕聲音有點僵硬。

程嵐雖然身子虛弱但是腦子沒變笨,看到方初痕如此便知道她這是生氣了,於是趕忙道歉:「對不起,害得你為我擔心。」

「你如果醒不過來的話,讓我和孩子們怎麼過活?」

「我……」

「現在不煩你,你趕緊養傷,等好了后再『好好地』對我解釋吧。」方初痕很生氣,但是看此時程嵐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再大的火氣也只能暫時壓下去。

程恬這兩日極安靜,來看程嵐時也不說話,也不去招惹方初痕,默默地看一會兒程嵐后便靜靜地離開,沉默得厲害。

「爹爹,你醒了?」程恬上完課來這裏看程嵐,見到已經醒來正坐在床上的程嵐大喜過望。

「恬兒。」程嵐對程恬微笑。

方初痕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前父慈女孝的場景,她一句話都不說就是默默地看。

程恬快步走至床前睜大眼睛緊緊盯着正對着她笑的程嵐,她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確定他真的沒事了后神情一松,哇的一聲哭了:「爹爹,恬兒以後一定會聽話,不爭不搶不搗亂,否則爹爹就會被恬兒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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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後娘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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