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寂夜持鏡聽

17.寂夜持鏡聽

正在前院花架下,搖著秋扇微微打着盹兒的雲和醒來,而後急忙上前,做出個小聲的手勢,有些嚴肅地對阿措說:「你主母和竟兒還在睡着呢,別太吵鬧了。」

「哦。」阿措仰起臉來說道。

接着雲和就叫她坐下來,給了她兩個果子,接過她從城中驛站遞鋪來拿來的信。

阿措邊吃,邊望着竟兒的小姨娘。

她和主母都好漂亮啊!花架投下來的陽光,照在她的額頭和鼻尖上,有點金色的光芒,但更襯出她白皙無比的肌膚,真白啊,她的眉毛比主母要細點,可特別勻稱狹長,黑色的秀髮更不用說,是像女冠那樣隨性披在肩后的,大概還沒嫁人,沒似主母那般盤成雲髻,怪不得聽說潭州那裏人說竟兒小姨娘是湘水的女神,到了這裏興元府的人就說她是漢川的女神,在青色的眉梢和長長捲起的睫毛間,竟兒小姨娘在眼瞼上塗上兩抹赭紅色的宮妝,張開時如雲霞,垂下來則若桃李。

阿措我以後要是能像她們就好,不過太不可能吧,哈哈。

不過她和主母還是有點不同,主母就是朵盛開的牡丹,香氣四溢,但對任何人都又和和氣氣的,好像從來都沒發過火;而竟兒小姨娘,就,就好像白蓮般,綠綠間點綴著雪白,白白里又透著微微的一色紅,這種花咱們興元府鄉間都是沒有的,只有城中感業寺的池苑當中有,據說是花了好大力氣從江南西道的江州移過來的。

所以大部分情況下,竟兒小姨娘有點冷傲,但阿措我知道,她也不是真的冷傲,其實她人挺好的,待人真誠,有空閑還叫我和竟兒一道識字。

「阿措,你笑什麼?」雲和將遞鋪送來的信札一一分好,問到。

阿措憨憨地吃着果子,望着雲和笑,脫口而出,「我在想啊,竟兒小姨娘你要是一直在興元府,該多好啊!」

雲和有些發怔,接着帶着些酸楚的口吻對阿措說,怎麼可能,我早晚要嫁人的。

「那以後不是很難見到竟兒小姨娘你了?」

「沒辦法,這也是婦人的命啊!」

這時雲和舒口氣,舉起兩封信札,讓阿措馬上交給自己的阿姊,「姊夫馬上要乘船回到興元府來。」接着又舉起疊信札對阿措說,這些都是些姊夫和僚友們的書儀往來,你馬上送到書齋里去就好;而後自己留下封,「這是我阿父寫來給我阿母的,阿母去城中尼寺進香供養,有幾日才得回來。」

而後雲和將信札分開,叫阿措一一辨認落款的文字,對她說以後你用得着。

雲韶對家人和僕役基本是散養態度,她只下心思給崧卿做飯,最近也就對苗圃、谷板感興趣;而雲和則是「總理宰執」型的,督促竟兒學習,叫阿措和其他僕役識字,一刻都不放鬆。

阿措離去后,雲和起身,步入到中堂東廳迴廊處,就聽到小猧子棨寶的哀鳴。

最初雲和還以為竟兒又欺負小猧子了,待到走入廳內才見到,竟兒抱着棨寶的短腳,這猧子奮力掙扎,呲牙咧嘴,胖胖的腦袋是搖來搖去。

而雲韶挺著大肚子,手裏居然舉著把剪刀,低聲對棨寶說:「棨寶乖巧些,剪你尾巴上的毛就行。」

「這是做什麼啊,阿姊?」

說話間,雲韶已把棨寶尾巴上的毛給剪下一叢來。

被放開后,委屈的棨寶跑到雲和腳下躺着,嗚嗚叫着,訴說自己遭到的不平待遇。

雲和就手把棨寶抱在胸前,安撫着它的背,看着阿姊又用火鐮將棨寶的尾巴毛燒成灰,倒入到酒器里,隨後雲韶又拿出個錦囊來,從裏面,竟然拿出枚指甲來,「阿姊,這?」她大為疑惑。

「這是崧卿的大拇指指甲。」

雲韶言畢,就把指甲也倒入酒器,接着把酒水一飲而盡。

「啊!」喝完后,雲韶滿臉的舒暢,笑容甜美無比。

旁邊的雲和目瞪口呆,雲韶笑笑,低聲對阿妹說,「最近明玄法師叫全城婦孺里念經,又託人送給我本書儀,叫《婚人述秘奇方》。

雲和一臉問號,僧侶比丘的書籍還真是龐雜。

接下來雲韶就說,裏面稱丈夫遠行歸來前,可剪犬尾巴一叢毛燒灰,然後取丈夫大拇指甲一枚(阿姊啊,你平日裏就在搜集姊夫的指甲嗎?),和酒飲之,可使丈夫對自己敬愛不衰。

「哦......」雲和這才明白。

「霂娘,這書中還有個鏡聽法,可占卜婚姻定命,你聽聽啊!」這時阿姊熱情地將害羞的她引到榻前,取出那本《婚人述秘奇方》的開首處,接着姊妹倆一起閱讀起來。

竟兒瞪着好奇的眼睛,就在旁邊聽......

入夜後,雲和坐在小偏廳的帷帳內,反覆難眠,她最終起身,走到案桌前,盯着自己的梳妝銅鏡,月光皎潔,照得鏡面熒熒。

「呼......」雲和鼓起勇氣,按照書中所言,忽然伸手,將銅鏡攬入懷中,接着走出了寢所。

整個官舍的庭院、廂房、中堂,花園苗圃,都沒有了燭火,夜色清涼如水,月亮懸於中天,纖纖無塵,各處的苗兒花葉沉靜愜意地沐浴其中,雲和都能聽到心臟砰砰砰的跳動,她抱着鏡子,走到廊下,心中還在不斷禱告,「不遇人,不遇人,遇到人就不靈驗了。」

事隨人願,她走到空無一人的廚院時,接着見到了灶神像,便跪拜下來,閉上眼睛,說到「銅片銅片汝有靈,願不出門聞悲哀,得照千里良人形。」

如此反覆吟誦了七遍。

雲和呼吸更加急促起來,她起來,繼續抱着鏡片,走出了官舍的大門。

整個子城是興元府的衙署區,治安是非常好的。

除去時不時的打更聲和輕微的咳嗽聲,雲和耳邊都很安靜,她數着眼前的一個又一個街角牆角,「一、二、三、四.......」

直到第七處時,她停下來轉身背對月亮,再次閉上眼睛,心情又害怕又激動,因為按照那書里所說的,未婚女子抱着銅鏡在夜深無人,趁月走到第七個街角處時,摩鏡片七下,就能在鏡中見到良人的形貌,便能聽到良人的聲音,這便是「鏡聽」。

正所謂,昔日長著照容色,今夜潛地聽消息。

「照出來吧,照出來吧!」反覆摩了七下后,雲和張開眼睛,呼吸都停住了,盯住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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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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