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碎金亦隨行

17.碎金亦隨行

這時候,長安城中已徹底亂套。

雖然入夜,但城裏各坊的惡少年喧囂而出,自稱是李懷光部屬,率先開始劫掠東市、西市,到處縱火。

各坊內的百姓民眾也不甘束手待斃,便依託坊牆,東西鄰、南北曲聯合自保,各自推選頭目,男女老少登牆警戒,連平康坊的三曲娼妓都各自闔門,聚集在都知的麾下,防備惡少年或竊賊進入。

由此街道和坊內由此混戰不休,死傷者極多。

禁苑、大明宮、皇城、宮城依次失火,加上攻戰之聲不絕,傳到了昭國坊當中時,朱泚於宅第里不明所以,不久僕人來報:李懷光犯輦,攻入大明宮了!

「陛下呢?」朱泚大驚失色。

「陛下乘車輿而出,不知所蹤。」

「陛下哇!」朱泚當即捶胸頓足、痛哭流涕,然後和群軍將虞侯,自宅院裏取來馬匹,自烏頭門而出。

結果門外的曲街上,卻看到一行緋衣、青衣和皂衣的人物,都拱手站着,好像是特意匯聚到他家門前來似的。

打首的正是源休和王翃!

而皂衣人群里,卻立着京兆府萬年縣捕賊官郭鍛。

打從惡少年鬧事起,郭鍛就敏銳地嗅到了風聲變化,這皇帝怕是要死在出城的路上,而我可得抓緊投效新君。

正好京兆尹王翃,在「犒賞」完李懷光后,就找到郭鍛等人,說陛下信任姦邪,李懷光領軍清君側,京城大亂,李希烈的叛軍也逼近藍田,我們得找個主心骨來收拾局面。

源休立即提議找閑居昭國坊的太尉朱泚。

原因很簡單,李懷光雖然手頭有兵,可不過一介武夫,不知禮儀,朱泚就強多了,不但出身高,在朝中、鳳翔、涇原素有威望,還有他弟弟幽州的朱滔可引為外援。

而郭鍛也頓時心領神會,他找來批京中的胡商,募集了筆錢,說願獻給朱泚,用來收買安撫李懷光的部伍,這樣太尉可穩定軍心、民心。

如果皇帝死了,那我們就和朱泚、李懷光均分天下。

如果皇帝能再被我們迎回來,大家個個都是「維持鼎新功臣」。

「諸位心意,泚感激不盡啊,只不過......」朱泚欲言又止。

源休立刻獻策:「李懷光而今就在東內大明宮,請太尉速速前去商議,消弭兵禍,穩定秩序為上。」

「泚豈可附逆?」朱泚大義凜然。

這會,數騎長武軍士兵奔來,稱「太尉在此!請太尉入東內含元殿敘事,李司空忠臣已自宅第出發了。」

什麼,李忠臣這傢伙居然先我半步,往含元殿去了,他有什麼資本去討價?

朱泚便點點頭,說那我們也去含元殿。

這時候皇帝已出城西門,過了西渭橋,抵達了咸陽舊城處,陸陸續續追上來的臣子越來越多,可李適根本不肯逗留太久,用勺子在臨時煮好的瓦釜當中,迅速挖了幾下填入口中,又喂孫兒李純吃了數口,就上了馬,說陳濤斜處應還有高崇文的兩千神策軍,我們趕緊去投奔。

這時候伴同在側的宦官霍忠唐、譚知重哭起來,說貴妃、太子和數位公主都還沒消息呢!

李適臉色愴然,連說這都是天意,強求不來,等到了奉天安頓下來,再從長計議好了。

話還沒說完,只見西渭橋那裏,跑來群人馬,正是郭小鳳以下數十騎神策軍(正是從奉天城的高崇文留守隊伍裏帶來的),護送著太子、太子妃等而至,皇帝大喜,便問了郭小鳳的姓名,得知他是渾瑊麾下的虞侯,又是伴隨高岳在奉天營城的功臣,不由得想起高岳還可能在城中呢!

「高三還在長安里否?」

「高外郎去睦親樓救主們了。」郭小鳳快言快語。

李適大呼壯士,當然這壯士的指向,可能是指郭小鳳,也可能指的是高岳——雖然沒當成夫妻,沒想到你畢竟還挂念著朕的女兒。

接着請求郭小鳳領着這些神策騎兵,再返回去接應高岳。

郭小鳳應承下來,便又沖回去。

而李適則馬不停蹄地向陳濤斜方向而去。

這會兒李懷光麾下的大將石演芬帶着那五百騎,抵達西渭橋外十多里處,可夜色茫茫,石演芬在片河灘地當中陷住馬蹄,和這群騎兵走不出去,耽擱了不少時間。

終於在金光門處,郭小鳳接應到了高岳一行。

人群當中,衛次公也加入進來。

夜空灑下初秋的雨來,火把忽閃忽閃的,不少被澆濕熄滅,郭小鳳戲劇化地和蔡佛奴再次見面,並看到跟在蔡身後的住住。

「快走!過了西渭橋就不怕了。」最後,郭小鳳粗聲粗氣地提醒了聲。

雨漸漸下大了,白色的霧氣瀰漫在京西隴關道邊的咸陽原,村莊和田野都模糊不清,一行人火把全無,高岳只覺得眉毛、鬍鬚和衣衫全被打濕,眼睛半閉半睜,猶自努力看着前面的道路,馬蹄淺一腳深一腳,通往陳濤斜及奉天城的道路。

全部人的安危都系在我一身,不可不謹慎。

唉,這皇帝小老兒,溜得倒是快。

另外,蕭昕蕭散騎年齡那麼大,真擔心他被雨水淋病了,那可不好。

漸漸地,走着走着,高岳覺得有個人在扯著自己的蹬環,拉着馬匹。

在這漫漫雨夜裏,高岳不由得心中微微發毛,便摸出束帶上的火鐮,摩擦摩擦,打着了懷裏揣著的根還算乾燥的柴薪,一下子天地鴻蒙間竄出了朵小如苔米的火焰。

照亮了高岳身旁二三尺的範圍。

「高三你作什麼?」後面馬蹄噠噠,髮髻被雨水打濕墜下的唐安正好好地在坐騎上,穩穩噹噹的,眼睛盯着他嗔怪起來。

而唐安的妹妹義陽則已冷得伏在鞍上。

高岳便往低處看,卻見到個面色白皙的女子,表情哀婉慘淡地跟在馬鞍的右邊。

拉扯馬鐙的就是她。

嚇得他手裏的柴火,晃了數下,差點沒自手中跌落。

「這位女郎是何人?」高岳下意識問到。

「犯婦乃是掖庭里的織工,罪人殿中侍御史宇文翃之女,賤名碎金。」那女子疲累不堪,語氣細弱,原來這宇文碎金還挺機靈,在混亂時自掖庭跑出,恰好見到穿着緋衣騎馬的高岳,身後還跟着群人,心念跟着這位氣度不凡的男子應該沒有錯,便一路隨了上來。

「宇文翃!」高岳有了印象,「你不是大曆十二年狀頭黎逢之妻嗎?」

一提到這個,宇文碎金傷心事湧起,嗚嗚咽咽起來。

明白碎金小娘子苦情的高岳,立即下馬,說我來步行,碎金小娘子可用我的馬。

「哈?」後面,唐安頓時情緒就開始波折。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唐官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大唐官
上一章下一章

17.碎金亦隨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