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王貴妃大漸

12.王貴妃大漸

「我知道你把我當妻子。」

「那為什麼?」

這時地窖被鎖扣住的蓋板劇烈地晃動着,烏池咬着牙,嗓子都哭得嘶啞了,不斷激烈拍打着蓋板,但卻出不來......

「我,我永遠是大蕃的兒女......」最終努瓊堂而皇之地說出了這個理由。

十年前圍攻鹽州城的主帥,也是馬重英。

而鹽州的地理位置,馬重英向來曉得有多麼重要,「唐失鹽州,北地便無邊塞之防,我大蕃即可阻絕靈武,橫越白於,直下渭北,攻陷唐家京城。」

馬重英覬覦鹽州城已然很久,他根本不會滿足於二十年前的功勛,那次西蕃雖然攻陷長安,但卻未能佔領消化這座偉大的都城。後來十年前自鹽州撤軍時,留下了努瓊這個「暗樁」。

十年,十年的時間並不晚,只要努瓊能在最關鍵最合適的時間,發揮她的價值就好。

但凡能攻陷鹽州,毀掉唐人的邊防,為我大蕃拓土,哪怕再花十年的時間等待,也是值得的!

所以戰前,馬重英通過間諜,知道努瓊已成功嫁給鹽州城西門亭長足足十年,便非常欣喜,將大營扎在西門正對面處,又豎起了紅蓮火舌軍旗,上面系著一串的赤紅色燈籠,每日去掉一個的目的,實則就是在「倒計時」,提醒努瓊千萬不要忘記自己肩負的使命。

「每個大蕃的子民,為天神贊普的榮耀都應該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

馬重英是這樣想的,而努瓊也是同樣的想法。

終於在還剩下一個燈籠的夜裏,努瓊對丈夫舉起了屠刀。

對自己溫柔照顧的丈夫,膝下可愛懂事的孩兒,瀕死前被當地百姓收留的恩德,十年日夜相處的感情,都不及那句「我永遠是大蕃的兒女」的承諾來得重要。

努瓊認為自己已經為亭長和兒子流過淚,便足夠了,下面便是報答父母之邦的時刻。

臨死前,伍攸已知道努瓊的企圖!

因為這女人的手,正扯住他腰帶上系著的鑰匙。

「不準取西門的鑰匙,不許你坑陷鹽州的百姓......」伍攸拼盡最後的力氣,抓住努瓊的手,眼中只有仇恨憤怒,接着伍亭長卻喊出了更大的慘叫聲。

努瓊扭動着刀柄,刀刃翻轉,撕裂攪爛了他的內臟,「啊,啊!」伍亭長的手指都痛得無法合攏,「不要害鹽州的百姓!」他最後咆哮出了這句話,「噗」的一口鮮血,噴在了努瓊的臉上。

「阿父!」地窖里的烏池撕心裂肺地喊起來。

而黑暗裏獃著的青鹽,根本看不到外面發生的情景,只知曉肯定發生了很絕望很可怕的事,便蹲下來抱着腦袋嗚嗚地哭泣著。

接下來烏池看到,阿母抽出了沾滿父親鮮血的橫刀,奪過了倒下父親的城門鑰匙,隨即回頭,似乎朝這邊望了自己一眼。

阿母的臉上全是血,眼神是冰冷而決絕的。

很快努瓊就跑出了門。

西門城樓,和她所居住的家宅,不過十餘米的距離而已。

「阿父,阿父......」烏池咬着牙,隔着地窖板的縫隙,望見垂死的父親,在血泊里還在艱辛地爬著,一面眼神回望着自己這邊,一面還卻把身體盡全力挪出了門閽。

「來人啊,有姦細要賺開西門!救救,救救鹽州城......」

鹽州城沉沉的暮色里,傳出伍亭長最後聲叫喊,拼盡生命的叫喊,接着戛然而止。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晚了:西門的望樓處,努瓊很輕鬆避開巡警的士兵,登了上去,用鑰匙打開瞭望樓,接着用門閂將進出的道路給堵死。

微紅色的月亮,照在望樓里,努瓊在那兒的牆壁上取下柄利斧,走到軲轆前,而後用力舉高、劈下!

一下沒成功,兩下沒成功,努瓊臉上全是汗水,頭髮散亂,但她喘著氣,擦擦脖子和額頭,接着又舉起了斧頭不斷猛劈。

終於,繩索和軲轆一起碎裂。

西門城堞上昏昏欲睡的唐兵們,忽然聽到聲宛若牛叫的聲響,「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西門的吊索斷裂,沉重的門板轟然落下,橫在了城壕上,砸起成團成團的灰塵,形成個短短的橋樑。

鹽州城的城門洞開啦!

馬重英預先埋伏在城壕兩側的五百名西蕃精兵,看到這情景簡直都不敢相信眼睛。

大帥說,鹽州城在今夜月落半天的時分會洞開,果然是料事如神。

火把舉起,照亮了西蕃兵將們猙獰的面容......

「蕃子自西門入城啦!」

這聲凄厲的呼喊,瞬間傳遍了整個鹽州城。

這五百名蕃兵沖入西門,逢人就殺,到處縱火,城內的街道上,到處都是逃散的人群。

緊接着抵抗最激烈的南門,鹽州軍民得知這個消息后,也徹底崩潰掉了。

杜希全高聲叫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刺史也是淚流滿面。

在援軍即將到來的緊要關頭,蕃子怎麼就入城了?

然後軍府里的牙兵們,護送著杜希全,急速往東門奔逃。

很快,鹽州城各處都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城外督戰的西蕃老將馬重英望着這幕,不由得發出得意的笑聲:十年前的用間之策,終於在今晚大功告成了!

鹽州,已歸於我大蕃所有。

唐家天子,準備再次逃離京師吧!不過這次來了,我大蕃就絕不會走,攻陷京師后,我將和東道大論尚結贊聯手,把涇原、鳳翔、京畿的唐家戰兵全都橫掃殲滅掉,徹底打斷唐家的脊梁骨。

「大帥真乃神人啊!」前來附從的黨項蕃落酋長們,各個敬畏得要命,統統拜倒在馬重英的靴子前。

「鹽州膽敢抵抗我大蕃刀劍,落城后雞犬不留,大縱三日,給唐家的各州郡一個教訓。」馬重英將手一揮,如此說到。

長安,大明宮內。

李適呆在寢殿的屏風外,這時幾名宮廷的醫師魚貫而出,隨即絮絮叨叨地對宣徽院的幾名宦官說了好久,才對皇帝叩首,接着搖頭嘆氣,紛紛辭別。

」陛下,貴妃的玉體,已然是大漸......「幾名宦官俯首在李適之前,話還沒說完,都叩頭哀哭起來。

李適嘴唇顫抖著,胸口好像被重重打了一記似的,立刻頭暈目眩,腳步都要不穩。

不,朕不可以失去貴妃。

在少陽院為太子最艱難的歲月當中,在播遷奉天最危險的日子裏,她始終陪在朕的身旁,為朕生兒育女,為朕管理內廷,為朕鼓舞打氣,從沒有過半句怨言......

不久屏風後傳來唐安、義陽、德陽等一眾公主的悲哭聲,裏面夾雜着王貴妃微弱的聲音:「別讓陛下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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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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