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扼頸剜腹眼

5.扼頸剜腹眼

田悅也急忙與之對拜,口稱勞煩邢大夫。

因邢曹俊是田承嗣昔日的大將,如今可謂老謀深算,所以田悅向來對他恭敬有加。

接着田悅便繼續指地圖部署:

「孟希祐領五千士兵,北上援李惟岳,抵禦朱滔可能的發難。」

「喏。」

「康愔領八千精銳,奪占邢州。」

「喏。」

「楊朝光領五千精銳,繞至臨洺城西北的盧幢,立營紮寨,阻絕李抱真昭義軍的救軍。」

「喏。」

接着田悅正色道:「我和田緒自率三萬魏州健兒,及五千軍府牙兵,全力圍攻臨洺。只要臨洺一下,我魏博便可阻太行山為境,那時候李抱真、馬燧就算再有能耐,也插翅難越太行諸峰,到我境內來為難。」

「節下妙算,節下妙算。」田緒豎起拇指,是歡欣鼓舞。

其餘大將也都齊齊點頭,贊同田悅的部署。

「既然節下的目標是想阻山為境,那為何要取下臨洺城呢?」這時老將邢曹俊突然拍著膝蓋上的甲片,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半睜着眼睛質疑了田悅的方案。

田悅一時間沒有說話,旁邊田緒望着蒼老的邢曹俊,以滿臉「不可理喻」的表情唏噓兩聲,接着用手點着地圖,「剛才邢大夫來遲,難道沒有聽到節下所言?臨洺城是我魏博腹中之眼,不可不奪啊!」

「臨洺是眼的話,那麼李抱真便是頸,馬燧便是腹。想要把人的眼睛挖掉,卻不顧及其後的頸和腹,怎可成功?」邢曹俊不疾不徐。

諸位軍將鼓噪起來,叱責邢曹俊胡亂否決節下完美無缺的方案。

「那——邢大夫有何高見,但說無妨!」田悅也不想對方賣關子。

邢曹俊這才湊近地圖,用手指著臨洺和澤、潞(上黨)相連的地方,緩緩說到:「沒錯,如今臨洺確實是我魏博的『腹中之眼』,節下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想把它給拔掉,但朝廷這麼多年來,又何嘗不在戒備節下呢?故而臨洺城如今壁壘堅固、糧秣充足,又有勇將張伾以下萬餘精兵嚴守。兵法雲,十圍五攻,節下而今只率三四萬子弟,是不可能短期內攻下臨洺的,屆時頓兵于堅城下,糧竭卒盡,傷亡慘重,而李抱真、馬燧領軍來馳援臨洺,節下又絕非兩人對手,此乃敗亡之道也。」

「胡說八道!」田緒憤怒地指責邢曹俊,其他大將也喊邢曹俊這是在擾亂軍心。

可邢曹俊卻不為所動,繼續提着建議,他瘦骨嶙峋的手指順着臨洺往西的方向一劃:「依老朽愚見,節下可自領萬人,與楊朝光將軍五千人一道,直驅到澤、潞與邢、磁相連的壺關口,將其封死,這樣就好比一手扼住了對方脖子,而後另外只手騰出來,橫掃邢、磁二州,並對臨洺圍而不打。如此李抱真、馬燧便無用武之地,沒法突破壺關口救援臨洺,不久后臨洺將不攻自破,腹中之眼也可剜去!」

說到「剜去」這個字眼時,邢曹俊眼中露出刀刃般的寒光,手掌斜著劈下。

田悅還未應答時,其他人都一致排斥邢曹俊的方案,認為若節下頓兵壺關口,便是夾在李抱真昭義軍和臨洺城張伾間,那樣有個閃失的話,魏博可就萬劫不復了。

見麾下軍將們態度一致而激烈,田悅也不敢採納刑的建議,便向其道歉:「大夫之策,悅只能敬謝不敏。」

而後,田悅霍地起身,他的雙眼死死盯住地圖上的臨洺城,接着又仰起面來,高聲對眾人拖長嗓音呼喊下令:

「即日起,我魏博鎮,完—聚—為—備!」

「喏!」諸將氣勢洶洶,齊聲應答。

完聚為備,完為完城郭(修繕城防),聚為聚民眾,田悅的意思就是要:

魏博全力做好戰備姿態,準備與朝廷官軍打仗。

當然田悅在緊鑼密鼓同時,也派了使者前往長安,表面上還稱「希望聖主答應,讓李惟岳繼承其父的旌節」,實施外交上的欺騙。

軍府的會議結束后,諸將散去,田悅在數名親兵的簇擁下,穿過長長的庭院、馬場,向後樓寢處走去。

田緒就跟在他三步開外的後面,不斷地笑話邢曹俊的老邁,居然還敢對節下的克敵廟算有所質疑云云。

甲片響動,田悅停下來。

田緒有些猝不及防,也訕訕地停下來。

他見到,田悅盯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接着,田悅靠近了。

「節......」

還沒等田緒把後面那個「下」字給說完,鼻樑上就挨了對方重重一拳。

他痛得眼睛都睜不開,往後踉蹌著坐在地上,「節!」

然後他的臉頰又挨了一拳,瞬間耳朵滿是嗡嗡的響動。

接下來眼眶又被狠狠砸了一拳,他的雙眼也頓時一片青紫色,什麼都看不見。

就在他本能地捂著臉時,腹部又被猛地踹了腳,整個身軀貼着地,滑出半步開外。

最終,田緒蜷著身子躺在馬廄前的砂礫地上,用手捂著滿是傷的臉,他的眼淚、鼻涕都冒出來,「阿兄,阿兄,勿要殺我!」他的聲音充滿了驚恐和哀求,手指一抹嘴巴和鼻樑,滿滿的都是被毆出的血。

田悅踏上來,一把揪住他的髮髻,聲音低沉:「說,今日用朝廷的錢犒賞將士時,你是不是多佔了六十貫錢!」

「是是是,阿兄果然洞若觀火。」

其實田緒心中明白,田悅派人在監視自己,牙兵官劉忠信和薛有倫。

他今日多拿了六十貫的賞賜錢,下午就有人報告給了田悅。

「你是押衙兵馬使,平日裏俸祿就比士兵要多,為什麼要多拿這些錢?」

田緒嚇得半死,不敢隱瞞,「阿兄只因我最近納了名軍府里的風聲婦人,三十貫錢當聘禮,另外三十貫錢,是,是給她做衣衫的。」

說完,田緒抽泣起來。

掣一聲,田緒的腦袋被田悅給側着摁住,瞪大的眼珠前,橫著把雪亮的匕首。

「你父親活着的時候,家中哪怕有一貫多餘的錢、一匹多餘的布帛,都要拿出來均分給麾下士卒,這才是我田氏在魏博這麼多年都不倒的原因。你多佔了六十貫錢,那麼士卒們都會少分六十貫錢。今日多佔六十貫,下次就會是六百貫,再下次就是六千、六萬,等到魏府士卒開始忍受不了時,我們田氏就要,滅族了——現在我就用這把尖刀,割掉你的右耳,以儆效尤,抵償那六十貫錢。」

「阿兄不要,阿兄饒命......」田緒看着匕首逼近自己耳朵的鋒芒,忙不迭地告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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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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