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路自古驛斜

18.路自古驛斜

紅芍小亭內,薛瑤英看着高岳送給她的便箋,是大惑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就算是不做京官,入地方的使府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逸崧你為什麼要去涇原那地方啊?真的是,唉,真的是,完全不按照我給你規劃的八雋圖來,芝蕙芝蕙......」鍊師一旦心情不好,就下意識會喊自己的婢女,可此刻她環顧四周,只剩下水亭四面茫茫的塘面,這才猛然想起「芝蕙已經去逸崧那裏了。」

「也好,芝蕙在那我也放心,起碼高岳欠我的二千貫跑不掉。」想到這,薛鍊師不由得心安下來,雖然有些寂寞。

東市放生池邊,退樂齋正式開張了,觀者如堵,吳彩鸞立在墨書的「少陵笑笑生」的旗旆下,大聲喊到「足以媲美槐北錄的大作有了,足以媲美槐北錄的大作有了!各位高鄰,各位鄉黨,速速來看,可於書肆內觀驗,前三日一次十錢而已,若是買還有蒸胡、煎餅相送。相信本鍊師,只要一盞茶的時間,你就會和我一樣,喜歡上這部巨編。」

「只怕又是什麼榆南、柳東的冒牌之作!」人群里傳來憤憤之音,看來不少人已被那些山寨作品鬧得退避三舍。

「榆南、柳東、楊西也就算了,上次我還看到有託名膏岳的,害我白費了五百錢。」

「還有叫高岳撰的,唉,真的是過分!」

可是依舊有人抵擋不住誘惑,開始踱入到退樂齋的書肆里。

放生池外的坊牆下,兩輛自不同方向來到的鈿車相對而停,唐安和吳星星各自坐在其間,指著身邊的奴僕說,「去,瞧瞧成色如何。」

就在東市熱鬧一片時,昇平坊的崔中丞宅邸里,高岳和雲韶雙雙來此,向崔寬夫妻道別。

「逸崧啊,你可得想清楚,你先去你岳丈的西川幕府,固然可能讓家兄有任人唯親之譏,但二三考後便可返歸京城,到時來憲台直接為御史豈不是好?」坐在席上的崔寬也對高岳要去涇原不甚理解。

而他妻子盧氏口中雖然不說,但心中卻鄙夷高岳果然是窮薄之相。

「感段使君徵辟之誠意,小子計較已定。」高岳的語氣卻很堅決。

崔寬也只能點點頭,說逸崧在那邊好自為之,回來后我當代替家兄,為你與雲韶治宅,不能老呆在懷貞坊那地方。

迴廊垂簾后的雲和,默默地望着坐在一起的姊夫和阿姊,隔着帘子的柔光,她不由得看到阿姊更加白皙美麗了,她已經不再是和自己鬥百草的姊妹,而是歸於了高氏,可果然只要和高三一起,就算是在草堂內也能容光煥發的嗎?

「好好保重啊,阿姊,還有,高三。」

次日,春夏之交的時節,城西都亭驛處,高岳騎着涇原方鎮贈送的那匹溫順的蜀馬,攜帶着驛館的符牒和自己裝滿書籍的行囊,向著西面的開遠門徐徐而行,慢慢皇城的輪廓消失在他回望的眼神當中。

此刻,劉晏在尚書省慢慢放下公牘,想起離京前往涇原的高岳,摸了摸鬍鬚,低聲說道,「高郎君,你的志向和理想都載在了行囊之內了嗎?」

雲韶則坐在輛四頭牛牽拉的車內,就跟在高岳的後面,芝蕙和阿措伴侍牛車左右,那個崑崙奴韋馱天也就沒再回西川,同樣作為高岳的奴僕,扛着行李在前方做導引,一行人走走停停,大約七里路后,於長安城西第一大驛臨皋驛做了短暫的停留。

臨皋驛,為長安城往西的第一大驛站,地位與往東第一大灞橋驛相佛:在高岳的馬前,浩浩的渭水和中渭橋、西渭橋出現,此驛站連通四個方向,一是經武功入鳳翔府,二是自興平抵奉天城,三是前往涇陽再通朔方、涇原,四是從西南角的周至入劍南,當年楊貴妃被縊殺的馬嵬驛便在此也。

正可謂「一路斜分古驛前」。

「我們過中渭橋,往咸陽舊城走。」高岳在馬上詢問了臨皋驛的驛卒后,便揚着鞭對橋頭說道。

雲韶呆在晃晃悠悠的牛車裏,望着驛站四周熱鬧的茶肆、草市、磚塔,心情大好。不過她扭頭時很快發出了驚恐的呼喊,「主母何事?」芝蕙急忙靠過來問到。

接着她順着雲韶的眼光望去——往北,西龍首原的余脈和咸陽舊城的相接處,墳墓累累,綿延足有三里,密密麻麻地壘在其上,無數烏鴉飛舞其上,說不出的凄涼肅殺之感。

高岳也見到了這副景象,才想起這應該便是大名鼎鼎的「宮人斜」處,就是歷代唐宮女的葬身之處,擔憂雲韶感傷害怕,便催促快走過這片地,韋馱天應聲說好,便邁開了腳步,很快把馬和牛車都甩在了其後......

過咸陽舊城和宮人斜后,再行六七十里,馬不停蹄地到了涇陽縣迎冬驛,便歇息下來。唐朝制度,驛站相距約二十里,除去緊急情況外,通常日行三驛的距離,也就是六十里。

接下來數日內,行程漸漸無趣和疲累,過甘泉宮,而後又走到邠州治所新平縣,縣城外郭下有苻堅的墓地,入五龍原館才曉得——在這裏的朔方軍都虞侯李懷光,並帶判官高郢,一直沒在新平城,而是於西五十裏外的長武城增修駐屯,以備西蕃。

天色已晚,高岳也不可能再攜妻子去長武城拜謁感謝高郢,便在五龍原館住下來。

館驛館驛,大路上的為驛,小路上的為館。

這五龍原館的規模氣派,可要比灞橋驛、臨皋驛差得遠了,高岳將妻子云韶安頓在房間后,便讓芝蕙出去買食物來吃。

不一會兒,芝蕙提着食盒回來,悄悄對高岳與雲韶說,「旁邊的房間,有個娘子在裏面悲傷哭泣呢!」

雲韶是個熱心腸的,當即就說:「崧卿,莫不是這位娘子遭受什麼欺辱了?我們得去看看。」

高岳便對妻子說我和韋馱天先出去,你和芝蕙、阿措在這裏暫且不要走動。

結果走到館廳往西的那個房間里,確實有女子哀哀的哭泣聲,隔着門簾也看不清內情,就在高岳準備再讓芝蕙出來細問時,廳后的廄舍里傳來了爭吵聲,而那女子便哭的更凄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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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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