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揚州血棒路

9.揚州血棒路

那邊的亂兵們似乎有了默契,推選幾位嗓門大的能罵陣的,對高岳回喊說:「才給八個月的俸料揀退錢,你待我等何其刻剝,想要不讓我們縱火焚街倒也簡單,看衛國公你能應承什麼條件?」

而此刻螺螄橋東面的閣樓上,一群鹽商正隔着窗牖的縫隙,同樣緊張萬分地望着這個場面:

若高岳彈壓不了亂兵,我們就趁機支持亂兵作大,橫掠揚州城鄉,讓高岳在淮南做不下去。

若高岳用炮銃彈壓亂兵,死傷焚燒太多,我們便連通朝中御史台里的人物,和其他方鎮節帥,聯名彈劾他,同樣讓他坐下不去。

這時立馬在橋上的高岳笑起來。

霧氣后,舉着火把的亂兵們,聽到高岳的笑不絕聲,許多人的腿肚子都在轉筋。

「各位稍安,可曾看見某身後武毅軍,神雷掣電的炮銃足有百千之多,一旦擊發,你等全為齏粉,你等即便不懼身死,獨不念想那窩棚里的婦孺乎?」

亂兵們聽到這話,無不驚悚,他們明白高岳手段是絕對狠辣的,殺西蕃黨羌厲害,殺叛軍亂兵也絕不容情的。

「各位不要慌,我們已無路可退,背後就是河關街,幾把火下去,拼個魚死網破。」

「對,魚死網破!」

誰想對此高岳表情很平淡,「魚死則死,網破便再織好了。燒了長街,半載便可再造,你們若是身被銃彈炮丸而死,可就再活不過來了。」

這下亂兵真的開始有些動搖和聒噪了,幾位首領還在那裏鼓動叱罵着,說此刻五行不定,便得輸的乾乾淨淨。

然則高岳則繼續說下去,「某不瞞諸位,先前杜公(杜亞)曾在這蜀岡以右,疏導句城湖,**敬陂,灌溉土地兩千頃;又有楚州寶應縣,有營田近千頃,同樣在楚州山陽縣又有常豐堰,灌田千餘頃,光這三地就能安置三千人。只要各位能放下火把,某原本就是要將各位遷置於彼的嘛,分配田業給你們。所以一時衝動,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別聽他花言巧語!」樓上的鹽商無不焦躁,幾位長隨則悄然將手中的短弩探出,想要舉高射旗下的高岳,趁機製造動亂,讓武毅軍和亂兵火併。

「街口那邊有人來。」

果然又有群武毅軍騎兵,各個騎着駿馬,身後則是成隊的神雷銃手,急速向樓宇背面而來。

「快走,別被高岳抓住把柄。」看高岳似乎有所準備,鹽商即刻決定撤退。

哄叫聲里,武毅軍許多銃手爬上河街兩側的邸舍和樓宇屋脊高處,將銃口臨下,他們開始舉起葯筒,撕咬開封蓋,裝填起火藥來。

亂兵們四下仰視,更是混亂。

「不願為亂者扔下火把,出列至城西大明寺處集結,分授田產契約,否則追悔莫及!」高岳忽然厲聲,言語里的壓迫更加大。

「你敢分化我等,你所言那幾處田堰,哪裏還能安置那麼多人?」

「滁州有田,壽州安豐湖更有大批閑置田,更勿論蔡州了,只要你等願降服,何愁沒有田業授予?」

此刻,高岳馬旁邊站着的韓愈,聽着雙方唇槍舌劍,也是緊張萬分。

「要田有何用,無非是想騙殺我等!」

「不要田亦可,那就每人給絹布五匹,速速出城,不得再於此逗擾。」

「不信衛公肯給絹!」

「現在便給,給完你等可願出城?」

這下叛軍完全被動,高岳揚手,整個軍府已經開始用車載運儲藏的絹布彩繒,往螺螄橋而來了。

車輪隆隆,叛軍心思崩解,為首的只能大呼,「衛公鬚髮誓,不得加害於我等。」

「此有何難?」高岳當即便起誓,稱絕不在揚州城內外動刀兵,然後便讓亂兵們也發誓:拿到絹布后,便立即出城到大明寺去,不然「格殺勿論!」

亂兵們現在真的是錯亂如麻,他們如發誓,則害怕高岳違約,但如不發誓,又怕高岳狠下殺手。

窩棚里他們的家人都跑出來,大哭說不如聽衛公的話語,衛公尊若泰岳,言重九鼎,豈會欺騙我等?

「啊啊啊!」凄厲的驚叫聲炸起——各處屋脊上的武毅軍銃手,開始用火鐮打燃了火繩,呲呲叫着的火星和煙霧,望起來格外讓人驚怖。

「拿絹,拿絹,我們退到大明寺去,再做計較......」

日中時分,揚州西大明寺外的街道上,成百上千的亂兵,和他們的家人哭喊著亂叫着,許多人手裏捧著絹布,更多的則將其胡亂扔下:在他們兩側和身後,武毅軍的騎兵和步卒,惡狠狠地或驅馬,或跑動,大呼「休走!」

武毅軍並沒有拿取刀兵,他們手裏舉著的,都是去了利刃的鏜鈀和長矛柄,宛若條條白長棍,被這種棍子毆擊,那滋味......

「衛公發過誓的!」

「衛公發誓有何用,這些絹布都是我等的軍資,豈能讓你等取走?今日別說衛公,就是長安天子在此,也說不得!」武毅軍的步騎叫罵着,當先的用棍子打翻了不少脫走不及的亂兵,一時間棒落如急雪迴風,哀叫聲慘嚎聲不絕。

「絹布給你,但饒我性命!」更有不少亂兵跪下叩首,將絹布捧起,或者扔掉,乞求寬宥。

可轉眼間棒子就掃來,有的當即昏死過去,有的則被打得滿地滾動,嘔血不止。

大明寺的僧人們,立在殿外,看到這殘酷的景象,也驚得是目瞪口呆。

此後寺外的這條大道,便叫「血棒路」。

到了日暮,數里長的道路上,躺滿了亂兵,一動不動,有的血跡斑斑,婦孺坐在地上仰天大哭,凌亂的布帛,七零八落,色彩紛呈,掩在塵土下。

亂兵當即被毆死百餘,其餘的都被繩索捆着,當間插著根木椿背着,由武毅軍士卒持棒監管,不給米水,呼嚎聲震天動地,成片跪在大明寺路側。

待到高岳再度乘馬而來,滿耳朵聽得滿是告饒的聲音。

「何必當初?」高岳一說這話,亂兵們無不戰慄,各個牙齒打戰,只閉眼等死。

「有誰領頭作亂的,現在可出來受罪,其他人的性命則可保。」而後,高岳身邊大將郭再貞躍策馬躍出,手指著立着兩面白旗的地界說到。

不久,大約三十餘名首倡者,跪在白旗之下。

「而今你們可願要田?」高岳再問。

數千降服的亂兵和其家人齊聲說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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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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