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元誼受枷鎖

5.元誼受枷鎖

李文通虎目圓睜,一把抓住元誼準備刺下來的劍刃,他的手立即流下血來,滴答答地墜落在元芸的衣衫上。

「阿兄,降了吧,不用等德音啦!我們就用死,來洗清罪過,也起碼能保全全城的性命,田緒那邊根本指望不了的。」

然則朝廷赦免的德音,也是盼不到的。

元誼的劍垂下,他的頭仰起,陽光照過來,把他沒靠在柱子上的兩個肩膀照得亮亮的......

清漳縣的列人堤上,全是王虔休的營地和兵馬,堤壩下滿是河水留下的淤泥沼澤,綿延兩三里,對面是劉瞻和聶鋒的五千魏博兵馬。

被風吹得呼啦呼啦的旗角下,劉瞻和聶鋒望着泥沼,又望着高堤上的官軍陣營,意志非常非常地消沉。

雙方就這樣,靜默而無趣地對峙著。

其實劉瞻和聶鋒也在等著肥鄉城陷落的消息,那之後他們便有理由,打道回大名府去了。

最終絕境中的肥鄉城,在等不到援兵,也等不到朝廷德音赦免的情況下,打開了城門。

蜿蜒數里的城牆垛口處,佔滿了神策龍驤軍的士兵,而各處城門,也滿是奉化軍在把守。

朝廷供軍使王紹,剛剛組織一批物資,運了過來,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因為洺州的叛亂已經徹底平息。

同時張萬福所統率的五千神威殿後軍,此時也來到了這裏安營。

得到肥鄉城不保消息的魏博劉瞻、聶鋒,迅速引軍往大名府退。

官軍攻陷了肥鄉城后,整個魏博鎮都震動不安,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城郊帳幕中,渾瑊、王虔休、尚可孤、張萬福、李緘等,都站立着。

身穿五彩繒衣的監軍使牛義,忽然沒了原本和善可親的笑容和眯眯眼,他板着臉,很確定地說,朝廷有份密詔在我袖中,現在也是發讀的時刻了。

「什麼,叛兵中服役七年以上者,統統斬決?」當牛義宣讀完畢后,眾人如五雷轟頂般,都呆住了。

牛義的說法是,陛下和執政們商量妥當了,先前宣徽使第五守義曉諭元誼及其麾下不至三次,可元誼等依舊怙惡不悛,故而罪無可赦,其與李文通、石定蕃等,械送京師狗脊嶺腰斬,而追隨他們的叛軍,若毫無區分,一概赦免,那此後依舊是作亂的苗子和根子,服役七年以上者,多是攛掇叛逆的從犯,不能姑息,三日後執送到清漳列人堤處,一併梟首。

至於昭義軍這次山東的隊伍,服役不滿七年,但依舊從逆的,軍伍全部打散掉,分編入奉化、奉誠及神策龍驤軍中,觀察敘用。

「那洺州該如何安排......」渾瑊好奇地問到。

牛義便說,三千神策龍驤軍就駐屯在這裏,臨洺、永年和肥鄉,此後便是神策軍鎮,而後夏侯仲宣領洺、磁兩州刺史,馬正卿邢州刺史如故,再徵募團結兵,以助龍驤軍堅守。

原來,皇帝也沒把洺、邢、磁三州歸還給昭義軍的打算,不過皇帝也借牛義的口告訴王虔休,這三州每年依舊抽取十二萬貫錢的賦稅來,供你養昭義軍所需。

「喏。」王虔休,也只能接受。

「既然如此,便各自行事吧。記住,朝廷沒有對洺州的德音,他們都是叛兵而已。」牛義如此說到。

咚咚咚,很快肥鄉城城頭響起了激烈的木柝聲,然後蒸胡、麥餅雨點般撒落下來,城牆內叛變的元誼兵,和他們的家口都抬起手來,蓬頭垢面,在翻騰的塵土裏爭搶著,撕扯啃咬着,數不清的人頭,在城牆上官軍的目光俯視下,攢動着,像是退潮時的魚群。

城門外,元誼、李文通和石定蕃等軍將,脫了鎧甲,只穿黑色袍子,跪了滿滿一地。

等到石定蕃等人看到對面站着王虔休,無不羞慚地哭起來,有的還哀求王虔休為他們說項。

這時候在不少人的心目中,朝廷念在他們都是勞苦功高的昭義軍舊部,是李抱真司空帶出來的子弟,肯定還是會網開一面的。

可王虔休卻雙目淚流,長嘆口氣,轉過身去,不忍再看。

奉化監軍使牛義將手一擺,奉化士卒和軍吏們紛紛而上,將元誼等人全用木枷枷上,而後用騾馬給牽拉着,很多人這才驚呼起來,大聲喊叫將我們送到何處去?

「送京城東市狗脊嶺。」牛義的回答,尖利但卻清楚。

狗脊嶺,獨柳樹,就算是這裏的人也曉得,那是刑人的所在。

哭聲頓時四起。

「阿芸,阿芸!」此刻,元誼還不斷奮力扭頭,看着依舊跪在城門處哭泣的女兒。

牛義則走到元芸的面前,笑着對她說:「你放心,朝廷的意思下來了,馬上還是將你送往魏博去,和魏帥之子成婚。」

元芸只是滿臉驚恐,滿臉淚痕地看着這個相貌和聲音都很古怪的人。

而她身後隆隆聲響起。

整座肥鄉城的城門都被合閉起來,接着把守他的官軍們,將車輛統統推上來,並往裏面塞上實心的布囊,將其在外徹底封死。

城中忙着搶食的叛變及其家人,這才瞪着眼睛,手裏還抓着沒吃完的東西,看着四面高高的牆壁,坍塌處已豎起木柵,填滿車輛,沒有坍塌處也立滿了官軍的身影,但他們都有個共同點:燃燒着火繩捻子的神雷銃,和滿張的弓箭,上弦待發的弩機,從垛口和柵縫裏伸出,密密麻麻,圍成個大圈,將他們全都覆蓋在內。

「枉......」整個肥鄉城內,滿是死寂,不曉得是誰,扔下蒸胡,哭着喊出這麼一個字來。

「枉!枉!枉!」接着百千,上萬人都喊起來,夾雜着婦人和小孩的哭聲,人們肩膀挨着肩膀,腳踏着其他的背脊,爭先恐後地貼著牆壁,往上爬,往上爬。

他們感到,官軍是要對他們下殺手了。

神雷銃響了,鉛丸呼嘯直衝而下,打穿了爬在最上面的人的胸膛和頭顱,血和著硝煙炸裂而出,死者連滾帶爬地從牆壁半腰處掉下來,其他人驚叫着,全都趴在了地上。

但一陣銃聲后,官軍似乎沒有進一步射殺他們的行動。

整個場面又恢復了死寂寧靜。

塌掉的譙樓處,渾瑊和尚可孤露面,往下大喊:「應役七年及以上者留下來,其他人可以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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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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