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人形桃核
「轟隆隆——」
一聲沉悶的雷聲響起，豆大的雨點立刻隨着雷聲而至，噼哩啪啦的砸在玻璃窗上，剎那間讓剛剛還是悶熱無比的天氣頓時涼爽了許多。
正坐在辦公桌后昏昏欲睡的李曉東被突如其來的雷聲嚇了一跳，支在腮幫子上的手一滑，額頭在桌子上重重的撞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咯咯咯……」
從門口路過的兒科門診護士周楠剛好看到這滑稽的一幕，頓時忍不住捂著小嘴笑得一陣花枝亂顫……尤其是她胸前那對挺拔的大白兔更加顫得讓人心驚肉跳。小周護士的胸圍在整個兒醫院，至少也能排到前三，這麼雄偉的酥胸一顫，頓時讓李曉東的眼睛有些發直，慌忙掩飾地打了個哈欠，趁機伸手在嘴角抹了抹，以防剛才睡熟后再流下點兒口水什麼的，這要是被周楠看到了，那可就怎麼也解釋不清了！
周楠見自己這麼賣力的展示身材居然都沒有讓李曉東的魂勾走，不禁有些不甘的輕哼了一聲，然後更加誇張的挺著豐滿的胸脯，走進了中醫科的診室，來到李曉東的辦公桌前，先沖着李曉東飛了一個媚眼兒，接着用兩隻柔嫩的小手撐著桌面，將上半身微微前頃，頓時那本就豐滿得不象話的大白兔顯得更加凸出，差一點兒就要碰到李曉東的鼻尖了。
「我說小李子……聽說你們中醫科快黃了！這是不是真的呀？」
一聽周楠說起這個來，李曉東的心情立刻低落下去，對近在咫尺的誘人春色更加沒有了絲毫的興趣，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說：「嗯……可能吧……大概吳老辦理完退休手續后，咱們醫院的中醫科門診就要徹底取消了！」
「哦……取消就取消吧！」周楠見李曉東居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由得撇了撇性感的小嘴，故意說：「反正咱們這個所謂的中西醫結合醫院早就已經名不符實，整個兒醫院裏面也就只剩下吳大夫這麼一個老牌的中醫了，他要是再退休，那可就……趁早把中醫科門診室關了也好，免得老百姓都罵咱們醫院是掛羊頭賣狗肉……哦，就是你這位中醫學院的實習生怕是要換個地方去實習了……唉，不過現在哪個醫院的中醫也不吃香呀！我看呢……你十有**一畢業就要永遠的失業了……我說你也是的，當初怎麼就選擇學中醫呢？你不知道現在是科技時代，中醫那套老古董的東西早就已經不流行了呀！」
「你……這中醫又不是搞服裝設計的，還管他流行不流行？」李曉東皺着眉頭輕輕瞪了周楠一眼。
「你懂什麼呀？」周楠很自豪的把她那惹人暇想的雙峰又挺高了一些，簡直已經挺拔得堪比珠穆朗瑪峰了，與此同時嘴角上掛着淡淡的冷笑，說：「其實我們醫院和市裏的其他醫院比起來也不差什麼，就是掛了一個中西醫結合醫院的牌子，所以效益才會這麼的差！你看看人家中心醫院，普通的護士每個月的獎金比我們工資都多出好幾百來！憑什麼呀？還不是因為人家是純粹的西醫醫院！而我們醫院明明只是比別的醫院多了一個中醫科門診，就成了老百姓眼中保守老土的代名詞，一般的老百姓有個頭疼腦熱的寧可到社區的小醫療站里去打上兩針，也不願意到我們醫院來看病。呵呵……這下可好了，等到我們醫院裏的中醫門診徹底關掉，這醫院的名字怎麼也得改一下了吧？只要不叫什麼見鬼的中西結合醫院，效益至少也會翻他幾倍吧！到那時……我們這些當護士的再怎麼也不至於每月就賺這可憐巴巴的一千多塊錢了！」
「啪——」知道醫院要取消中醫科門診李曉東本來就十分鬱悶，而且他的實習期還沒有結束，就這樣被掃地出門的話，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的拿到畢業證說，這兩天都在為這事發愁呢。現在又聽到周楠的這一番幸災樂禍、冷嘲熱諷，終於忍無可忍的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站起身來瞪視着周楠，說：「中醫怎麼就老土了？覺得中醫土，有本事你當初別來這個醫院呀！哼……嫌掙的少？那你怎麼不到洗浴中心裏去當按摩女郎呢……人家月收入還過萬呢！」
「你……你你你……」周楠被李曉東的話氣得臉色發青、全身發抖，指著李曉東的鼻子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什麼你？懶得和你這個胸大無腦的三八說話……你給我出去！」李曉東說着對滿面鐵青色的周楠不屑的哼了一聲，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做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李曉東本來不是那種說話尖酸刻薄的人，只不過他從小體弱多病，幾次得了重病都是村裏的老中醫胡爺爺用一碗碗又苦又澀的中藥湯子把他救活的，所以自小他就對神奇的中醫有着如同宗教徒對神明一樣的崇拜，這才在高考後填報自願的時候寧可捨棄了學校保送他去名牌大學讀熱門專業的機會，而進入了鄰省唯一的一家中醫學院。
雖然在進入大學不久之後，他就已經逐漸了解到了中醫在當今社會裏尷尬的境況，不過從小在心裏留下的烙印仍然不是那麼容易被抹去的，就算中醫再怎麼沒落，他也從來都沒有過轉行的念頭，而對於中醫的信仰也從來沒有動搖過。所以當周楠說出如此貶低中醫的話時，就好象有人當着基督教徒罵耶穌、當着穆斯林罵安拉一樣，李曉東又如何能夠不生氣。如果這些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或者是一個患者說的，李曉東到也不會太在意，畢竟中醫沒落是事實，老百姓不信中醫，李曉東也沒有權力去強迫人家相信。可是周楠身為中西醫結合醫院的護士，卻把中醫看成了眼中釘一樣，李曉東又怎麼會不生氣呢？
「好……好好……」周楠惡狠狠的指著李曉東的鼻子吼道：「我看你這個鄉巴佬還能囂張幾天！你給我等著瞧……」
周楠說罷又用力的跺了跺腳，然後扭著水蛇腰，好象一隻驕傲的企鵝似的搖搖擺擺的消失在門外。
稀里糊塗的混了一下午，中醫科門診室里仍然沒見到一個來就診的病人。今天吳大夫一大早就接到一個電話，說是市裏一位姓鐘的離休老幹部的老毛病又犯了，請吳大夫去家裏給治療，吳大夫二話沒說，立刻背起他那個用皮包改裝成的小藥箱出去了，看樣子今天是不會回來了。
說起來這中西醫結合醫院的牌子之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被換掉，其實主要還是因為市裏的好幾個老幹部都對吳大夫的醫術推崇倍至，就算沒病沒災的，也會時不時的請吳大夫給開個方子調養一下身體。礙於這些老領導的面子，醫院裏那幾位西醫出身的院長、書記什麼的才沒好意思直接把這個醫院徹底變成西醫醫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年頭好象也就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人才會相信中醫，年輕人就算信中醫，也懶得喝那些即苦得難以下咽、煎煮起來又麻煩的中藥湯子，所以中醫的衰落就有些再所難免了。一些製藥廠到是會依據中醫藥典來生產一些中成藥來銷售，而且收效也不錯，中成藥和西藥一樣，服用起來都很方便。不過傳統中醫講究的是對症下藥，同樣是感冒發燒，但是一百個人感冒卻可能會有一百種不同的治療方法，即使用的是同樣的藥方來治療同一種病症，一個出色的中醫也會考慮到病人的病史以及身體狀況、體質等因素而酌量增減藥方中每一味藥材的用量。所以從根本上來說，以工業化大量生產的中成藥還是無法徹底取代中醫手開藥方的作用。
本來到了周末正是醫院正忙的時候，可是中醫科門診室卻整整一天都不一定會走進來一個病人，偶爾進來一個也可能是要找吳大夫的老病人，如果吳大夫不在的話，那些病人對李曉東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年輕的實習醫生根本不屑一顧，因此對於李曉東來說，如果吳大夫不在的話，他基本上只要坐在這裏混混時間就行了。
看看時間差不多，李曉東就把桌子上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取出毛巾和香皂，去走廊東側的洗手間里洗了一把臉。
用毛巾將臉上的水珠擦乾，抬起頭看到鏡子裏照映出的那張略顯消瘦卻很精神的面孔，李曉東呆了片刻，然後看看左右沒人，便湊到鏡子前面，猛地張大了嘴巴，通過鏡中的映像仔細的觀察了一下他自己的喉嚨，李曉東的眉頭頓時又皺了起來。
「沒可能呀！那東西那麼大……怎麼可能會從嗓子眼兒裏面鑽進去呢？」
李曉東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一聲，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昨天發生的那件怪事……
人要是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李曉東覺得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
昨天是周六，下班比平時要早一個小時。這時候吃晚飯似乎還有點兒早，李曉東閑着無聊就一個人在街上瞎誑了一會兒，無意中聽說紅旗廣場那裏在開什麼農博會，還有免費的水果可以品嘗。
李曉東從小就特別喜歡吃水果，不過因為家庭條件不好，一年到頭除了自家院子裏種的海棠果和山裏的小野果，他這一輩子吃過幾個水果用手指頭扳著都能數得過來。現在在醫院裏實習雖然也能賺到一份薪水了，不過實習醫生那一點兒微薄的薪水能維持一個人的開銷就不錯了，而他每月還要寄些錢回老家去供弟弟妹妹上學用，平時當然只有儘可能的省吃儉用了，哪裏還捨得花錢買水果給自己吃，現在聽說有免費的水果可以吃，他當然不想錯過，於是就立刻興匆匆的跑去紅旗廣場湊了一下熱鬧。
結果到了那裏一看，免費品嘗的水果的確有，不過一般供人品嘗的水果都切成一片一片的，用來塞牙縫剛剛好，想解饞那是沒有可能的。李曉東厚著臉皮吃了兩片薄得透明的西瓜，根本連什麼味都沒品出來，再想伸手時，就被那個滿臉雀斑的小姑娘充滿殺氣的白眼給生生的嚇退了。
李曉東鬱悶地摸了摸乾癟的錢包，本來想充滿豪氣的買上兩個大西瓜然後當着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小姑娘吃一個扔一個砸在地上和稀泥玩……不過想想自己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所剩無幾，沒必要為了爭這口氣而浪費掉兩三天的伙食費，最後也只能在心裏YY一下就算了。
正當李曉東垂頭喪氣的準備打道回府時，忽然看到農博會中央最大的展台上正在舉辦吃桃子比賽，於是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既然是吃桃子比賽，自然是不會象賣西瓜的雀斑姑娘那麼小家子氣了，展台上一筐筐新鮮的水蜜桃各個不少於半斤重，水靈靈、紅潤潤的看着就讓人流口水。
比賽規則很簡單，限時九十秒鐘，在這個時間內誰吃掉的桃子最多就獲勝，第一名還可以得到一次到雲仙山果園免費三天農家樂旅遊的機會，到時候還可以在果園裏任意摘取樹上更加新鮮的水蜜桃，不但管夠吃，還能可勁拿，只要你能拿得了，摘多少都可以……當然了，前提是不帶用車拉的！
李曉東一見有這種好事，立刻奮不顧身的就沖了上去，在關鍵時刻還偷偷絆了前面那位大叔一下，這才總算搶到了最後一個參賽名額。
在主持人的一聲令下，一排九個大老爺們兒外加一位大媽級的女性選手甩開腮幫子就開吃，李曉東一口氣啃了五個大桃子，就已經感覺到肚子漲得可以當球踢了。不過為了爭取獲獎，李曉東還是咬牙切齒地抓起了第六個桃子。百忙中用眼睛一掃其他參賽的人，發現另外八位男同胞最多的只吃掉四個桃子，唯有他旁邊那個看起來又瘦又小的大媽居然和他一樣在吃第六個桃子了！而這時候主持人已經開始最後十秒的倒計時了。
李曉東見此情形立刻就急了，輸給誰也不能輸一個女人呀！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在那位大媽之前把手裏的桃子吃掉……
李曉東大嘴一張一合，手裏的桃子就去掉了一少半，再一張一合，那桃子就只剩三分之一了，而這時旁邊那位大媽還只吃了一小半，並且已經開始在一邊揉着肚子一邊直打飽嗝了。眼見勝利在望，但是李曉東卻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直勾勾地望着桃子中間那個已經露出一多半的桃核目瞪口呆。
潔白如玉的質地、縱橫交錯線條多變的紋理、這些都和普通的桃核截然不同。不過這還算不得什麼，最恐怖的是這小小的桃核竟然有頭有腳、雙手抱頭，看起來象極了一個尚在母親子宮裏蘊育的胎兒。
李曉東從小在貧困的山區長大，可以說各種千奇百怪的植物也見過不少，但是卻從來沒碰到過如此詭異的事情。一個小小的桃核竟然生作了人形，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相似！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桃核上那小小的頭狀凸起上眼鼻耳口五官居然一個不少！他甚至還隱隱的感覺到……那小小的桃核好象真的是一個有生命的小東西似的！
面對這麼古怪的東西，李曉東的膽子就算再大也不敢輕易下口了，別說贏了只不過可以到人家的果園裏多摘幾個桃子，就算是贏了可以得到五百萬的巨額大獎……顧……要是真有五百萬，那他還真得豁上了！
就在李曉東一愣神兒的功夫，九十秒鐘的時間就到了，而旁邊那位大媽已經不顧腸胃的反對，硬是把第六個桃子也合部塞進了肚子裏去。
「啊……我贏了……我是第一名！」
獲勝的大媽興奮得手舞足蹈，一個不留神，一巴掌拍在了李曉東的胳膊肘上，本來已經離嘴巴很遠的小半個桃子頓時被這巴掌一下拍進了嘴裏，隨後就聽得「咕嚕」一聲，那小小的、胎兒形狀的桃核竟然脫離了剩餘的果肉，直接被李曉東整個兒的吞了下去……
整整一個晚上，李曉東不知道做了多少個惡夢，一會兒夢到自己變成兇惡的魔鬼，把一個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當成烤全羊一樣的吃掉，一會兒又夢到自己象女人一樣懷了孩子，然後還剖開肚子，生下一個圓滾滾的肉球……
最後又夢到自己飛在一片如同仙境般美麗的山顛之上，滿山遍野的奇花異草、蒼松古樹好象擁有靈魂的精靈似的，追逐着他的身影不停的搖擺、晃動，宛若一群最忠實的臣民在對着它們的國王俯首膜拜……
然而這種美妙的感覺還沒有持續多久，他就又猛地夢到原本碧藍的天空中在瞬間佈滿了濃重的黑色烏雲。一個足足有十幾公里大的黑雲化作一個兇惡的鬼臉，那鬼臉上一對碩大的眼珠子惡狠狠的瞪着他驀地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然後就有一道比水桶還粗的巨大電光從天而降，直向李曉東的頭頂劈去……
李曉東本來是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的，可是經歷了一夜的折磨之後，李曉東又不禁疑惑起來。按理說……那水蜜桃的個頭本來就大，所以裏面的桃核也不算小，而他的嗓子平時吃片稍大的藥片都會卡住，現在居然會一下子就吞下那麼大的一顆桃核，這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只不過除了連綿的惡夢外，李曉東到也沒有別的不適之處，因此心中雖然一點兒懷疑，到也沒有真的把昨天的事情當成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等李曉東洗完臉回到中醫門診室，立刻聞到一股濃濃的茶香味，只見那個多年前初戀女友送他的水晶茶杯已經變成一地的玻璃碎片，紅褐色的茶汁濺得四處都是，就連吳老那件掛在門后的白大褂都被濺上了幾點醒目的痕迹。
「臭三八……敢摔我的杯子！」
李曉東見此情景，氣得兩眼直冒火。那個杯子可是他李曉東今生今世唯一的愛情見證，雖然那短暫的初戀早就已經成了過眼雲煙，他現在甚至都想不起當初那個讓他愛得死去活來的女孩子長得什麼樣子了，可是卻一直沒捨得把這個杯子扔掉，沒想到現在卻讓人一下給砸成了碎片……
不用問李曉東也知道，這多半就是周楠乾的好事。
李曉東是剛來醫院不久的實習醫生，平時和院內的同事都沒有什麼太多的交往，性格為人什麼的也算不錯，除了今天和周楠吵過幾句外，就好象再沒和別的人發生過什麼衝突了，所以他才敢這麼肯定的判斷，一定就是周楠那個三八乾的缺德事！
李曉東咬了咬牙，轉身想找周楠去算帳，不過想想自己除了猜測外，並沒有什麼實質的證據，如果這樣子和周楠吵起來，不過是白白的惹人笑話罷了，無奈之下也只好暫且把心頭的怒火壓了下去……
皺着眉頭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茶葉沫掃了起來，正準備換衣服下班的時候，就見吳大夫背着一個大大的硬皮包，拎着把雨傘神色疲憊的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