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貴族與平民
，普通的家世，普通的經歷，普通的相貌，活成雲錦書這樣，大概是會很無聊吧。然而，大多數人，都跟他一樣，普普通通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甬上的街燈亮了起來，城市迎來夜幕。
雲錦書趕到黃龍街道的一家自助燒烤店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四十三分二十七秒了。兜里的電話，不知道已經響了多少次了，不用問，一定是李新民那貨，除了他，雲錦書想不出其他人，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
走進燒烤店，熱鬧的場景，濃重的調料味兒，以及耳畔的音樂，讓雲錦書整個人都輕鬆下來。他喜歡這樣的氛圍。
「老雲，這裏！這裏！」
雲錦書短暫的失神，側目望去，李新民手上舉著半生不熟的大魷魚，朝他招手示意著。不遠處的一對小夫妻，目光鄙視地看着這種近乎低素質的吆喝聲。
雲錦書四下里掃了一眼，四人一桌，將近六七桌都是他們的場子，朝牆角望去，那寬闊的背影以及穿着一件粉紅色寬鬆短袖的李曼曼，不用猜，這樣的雙人座，肯定是江御楓這混蛋給他自己的福利了。
美女燒烤，舉杯乾杯，這貨真是令人嫉妒啊。
雲錦書走了過去，其餘人都在拿菜、燒烤，忙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有在意，這個可有可無的門將到來。
「怎麼回事？這麼慢。」
雲錦書咧著大白牙笑道：「遲到了，遇到個神經病。」
沒人有在意雲錦書遇到的是誰。李新民端來一盤梅花肉，在那裏美滋滋地拿着鐵夾子，橫七豎八地往吸油紙上亂碼。
「喂，阿民，過分了啊，你這麼亂七八糟地擺着，我們往哪裏放？」處女座加強迫症的康小庄看到烤盤上的慘象，頓時有一種要將李新民掐死的厭惡感。
雲錦書坐下來，大理石枱面上黏糊糊的，他放上去的手肘又給拿了下來，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看到角落裏的那個背影，以及那半張羞澀中帶着喜悅的倩蓉。
他想起奶奶經常說的一個詞，來形容這樣的場景。
不守婦道。
李曼曼啊，李曼曼，你怎麼能被一頓自助燒烤給收買了呢！要不要這麼沒有節操地賠笑賣臉啊。
「喂，錦書，想什麼呢？」
「哦。」
雲錦書伸出筷子，就要去夾那已經滋滋作響的梅花肉。
他的世界裏，只要是肉類的，那都是合乎口味的。更何況像這樣的燒烤，待會兒調料一撒，在沾上醬料，鬼知道自己嘴裏嚼得是什麼肉。
啪！
鐵夾子將他的筷子粗暴地打開。
確實，如池早早說的那樣，在他失神的時候，他的第六感就不靈了。不然按照以往的條件反射，雲錦書百分之百能夠躲過這突如其來的鐵夾。
「幹嘛？」
李新民瞅了眼魂不守舍的雲錦書，「要吃自己去端啊，自助的，按人頭算賬，你跟我搶個什麼鬼？」
雲錦書放下筷子，朝一旁的食材冰櫃走去。
他還從來沒有吃過自助餐。專業的肉食動物，自然不屑於瞅那廉價的素食。雲錦書討厭吃菜，這是與生俱來的抗拒，按照他奶奶的話說，雲錦書就是一隻小狼崽，吃菜都會嘔吐……
牛五花、肥牛、肥羊，雲錦書看到什麼就拿什麼，一盒盒的肉片，疊得老高。一旁的中年大叔，投來鄙視的目光，一看就知道是餓死鬼投胎。
雲錦書回瞪了過去，瞅什麼瞅，又不是你家開的店，就算是你家開的，老子付……老子的隊長付過錢的！老子愛吃什麼拿什麼！
已經堆到胸口的餐盒，其實按照雲錦書的計算，他這一摞裏頭，也就是三十七片肉，每片肉大概是五克左右，合起來是一百八十五克上下，這才哪兒到哪。
他的手伸進冰櫃里，準備再拿兩盒，這樣，他的下巴就能恰好抵住餐盒。
然而他的手伸了回來。
「雲錦書，你好啊。」
他轉過頭，看到陰魂不散的池早早，撇了句，「無聊啊，你。」
端著十幾盒肉片回到座位上，雲錦書將餐盒分成兩摞，放在一旁作為隔開的大理石平台上，這樣桌台上的空間也能夠空下來，方便他大展身手了。
桌上另外一個烤爐也開了起來，面對李新民無賴般的霸佔，原本覺得一隻烤爐足矣的兩人，又不得已，另起爐灶。
「誒，錦書，你想好大學考哪裏了嘛。老海那張目標，你填好了嘛？」
雲錦書已經全神貫注地下肉了。
「不知道啊，可能是北方的大學吧。也許是西北，或者巴蜀的可行。」
「嚯，你可真沒譜啊，整個華夏都被你囊括了。」
雲錦書有目標嗎？或許吧。不過高考這種事情，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奶奶說了，哪兒都行，就是別太貴。
「誒，剛剛我可聽說了，李曼曼要去滇南讀大學呢。」李新民朝雲錦書擠眉弄眼著。
「哦。」雲錦書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肥牛，「滇南好啊，山清水秀，氣候宜人。」
李新民見到雲錦書不動聲色的樣子，真不知道雲錦書這三年，是怎麼沉得住氣的。
一道身影將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隔着大理石隔牆，李新民看到了坐在雲錦書旁邊的美女。他俯下身子，壓低了嗓門，顧不得油氣衝到臉上，「錦書錦書。」
「幹嘛？」雲錦書的注意力放在烤肉上。
「看你旁邊。」
雲錦書轉過頭看了眼強迫症爆發的康小庄，烤盤裏的金針菇，都要擺的根根整齊，肉片與肉片之間，不能有任何的縫隙，就連扇貝，都要統一朝一個方向的，真是蛇精病。
「右邊，右邊！」
雲錦書側目看去，池早早獨自一人，坐在與他一牆之隔的雙人座上，正在優雅地那一些魚豆腐，碼放在烤盤之中。
陰魂不散。
如果池早早沒有神經兮兮的毛病，雲錦書現在很樂意跟她對坐，哪怕是讓李曼曼，江財主吃吃醋呢。
兩人的目光短暫地交流了一瞬，然後心照不宣地各顧各起來。
「怎麼樣？極品吧？」
雲錦書將烤得油光發亮的肥牛撈出來，往醬汁里一裹，塞入到嘴中。
嘶。
嘶。
舌頭被燙得抽著冷氣。
嚼了幾下，肉味在嘴中散發出美妙的滋味，真特么的好吃啊。
如果讓雲錦書在美食與美女間抉擇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美食，都單著二十年了，科學證明，單身不會死，但是對於雲錦書來說，不吃肉，確實會餓死。
「各位靜一靜！在這個喜慶的夜晚，為了慶祝咱們球隊衛冕冠軍，我提議，咱們每個人，都向咱們的江隊長敬酒！」
馬屁精陸源開始了他的阿諛奉承，拿着那裝着啤酒的玻璃杯，朝江御楓走了過去。
還在與李曼曼竊竊私語的江御楓顯然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起身碰杯，轉過身子來。酒紅色的襯衫，配上那黑色的皮帶西褲，顯得那樣英氣逼人，頭髮顯然是特意用摩絲抓過，一撮撮的。
不過雲錦書最羨慕的，還是那左手手腕上帶着的那塊名表。在他百無聊帶地時候，隨手抓過的一本時尚雜誌上看到過，三萬四千九百九十九，嗯，沒記錯的話，是這個價，如果不是高仿的。
不過以江財主家的財力，應該不會委屈了他們家的大少爺，戴高仿的多丟人。
「大家辛苦了。是我該敬大家才是，謝謝大家這一年來的努力，我們甬二高的足球隊，才能成功衛冕，這杯酒，我幹了！」
「好！」
「隊長說得好！」
一群馬屁精開始鼓掌，拿起酒杯，紛紛過去敬酒。
不過雲錦書還是很樂意這樣的情景下，這些馬屁精行為的。至少能破壞一下那無恥的二人世界。
「錦書，你去幹嘛？」
「太熱了，出去透透氣兒。」雲錦書將烤盤裏的肉都掃蕩光，準備出去透透氣，眼不見為凈。
街道上車水馬龍，各色的人，臉上各色的妝。
焦慮、不安、甜蜜、疲憊，這一切，在雲錦書眼中，暴露無遺。
他會讀心。
但是不願意去介入這些路人的心思。
這些陌生人，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旁冷清的小巷子裏，雲錦書靠在牆上，滇南啊……好像也挺不錯的。不過聽他奶奶說，滇南太危險，雖然不知道這個危險從何而來，但是他從小就聽他奶奶的話，因為這是他最親的人了。
「你可以裝作看不見，但是事實上你知道只能是裝作。」
「池早早，關你屁事啊。」雲錦書有些煩躁地冷喝道。他討厭這種能夠一眼看穿他內心的人，這個世上，除了他的奶奶，可能沒有任何人，能夠這樣窺視他內心的人了，但是，他不討厭他的奶奶，現在，這個名單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名字。
池早早微笑道：「我可以幫你追她，不就是女孩子嘛，你能夠讀心，難道這還不足以成為你手上的利器嗎？」
「無聊。」雲錦書不會去讀兩種人的心思，一種是陌生人，一種是他重視的人。
池早早淡淡道：「你口中所謂的無聊，是自卑和懦弱的遮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