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脫胎換骨

第四百五十一章 脫胎換骨

馮玉衡摸了摸下巴粗硬雜亂的短須,點了點頭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勝一代,黃勻松武功確實比我更勝一籌,不過他縱然高強,也不是航兒你的對手,為師總算有些安慰,不至太過失落。」

李逸航道:「黃勻松不但武功高強,為人還十分陰險,在掌心中放置毒針,徒兒便著了他的道兒,此人還善使毒,的是個十分難對付之人。」

林菊道:「出雲掌門如此一個光明磊落嫉惡如仇的武林俠士,令人敬佩,兒子行為卻與之大相徑庭,令人錯愕不解,指不準繼承得娘親兇猛殘忍性格。」

馮玉衡道:「不錯,此人一臉人畜無害的善相,卻是陰險狡詐,令人防不勝防,為師也不怕丟臉,詳細跟你們講講當時的情形罷。」

十來天前,古藉村來了一位四處遊歷的青年,這人自稱黃勻松,借宿在馮玉衡鄰居家,那黃勻松見識廣博,談吐不凡,馮玉衡和他聊了幾句頗覺意氣相投,便請他回家喝酒,趙圓圓在旁倒酒相陪,可不知怎地,黃勻松和趙圓圓眉來眼去,竟然勾搭上了,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把馮玉衡灌了個大醉,當即就商量晚上私奔之事,馮玉衡半醉半醒,眼皮沉重睜不開眼睛醒不過來,二人的說話卻一句一句鑽進耳里。

黃勻松說道:「嫂子,馮大哥醉了,我來敬你一杯。」趙圓圓道:「你叫我圓圓得了,嫂子嫂子聽得多彆扭。」黃勻松說道:「啊,圓圓,這名字起得好,人如其名。」

趙圓圓不高興了說道:「你說我人如其名,那就是說我胖嘟嘟圓滾滾的,我不理你了。」黃勻松忙道:「圓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其實是想說你長得像天仙一般美麗,我說錯了話,自罰一杯。」趙圓圓假裝生氣的樣子說道:「不行,你要自罰三杯。」黃勻松道:「是,是,我全聽圓圓的話。」

後來黃勻松問道:「圓圓,你這麼漂亮,怎地跟着這糟老頭兒,憋屈在這種破地方?」趙圓圓嘆了一口氣道:「我還不是被他逼的,他武功高強得很,我稍有不從便被他毒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辦法我只好在這過一天算一天,真是生不如死哪。」黃公子壯著膽子抓起她的手,說道:「是嗎,讓我看看他打了你那裏,痛嗎?」

趙圓圓隨手指了幾處地方,說道:「打了這兒,這兒與這兒,可痛死人家了。」黃勻松裝出痛心的樣子一一摸了摸,趙圓圓並不阻止,他怒道:「這老頭不懂得憐香惜玉,還跟着他幹嘛?」趙圓圓道:「可我一個女子人家,不跟着他能去那兒?」黃勻松連忙說道:「我明天要回廣州,你如不想跟他,不如明天就隨我一塊兒走吧。」趙圓圓道:「他武功高得很,我怕被他發現追上,害了公子性命。」黃勻松笑着安慰她道:「他武功更高,能高得過我嗎,你就放心跟我走罷。要不我現在就取了他性命一了百了。」

趙圓圓跟着馮玉衡時間不算短,被他寵愛得猶如公主一般,聽得要殺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忍,連忙道:「不必,不必,千萬別殺了他,他的徒弟厲害得很,千萬別招惹上他,那可是後患無窮,咱們悄悄離開就好。」黃勻松笑道:「我長這麼大,還從未怕過別人,不過圓圓既說不殺,那便留他一條老命罷。」

二人趁著馮玉衡大醉不醒,不但打情罵俏起來,還商量起殺夫私奔之事,馮玉衡聽得大怒,可偏就動不了一根手指頭,想不聽他們說話,但是淫聲盪語不斷傳進耳中,把他氣得頭殼頂生煙,終於在兩人越來越大膽、手口並用的情況下,一股憤力衝破醉意,扎醒而起,罵道:「好一對姦夫**,竟然敢當着我的臉干出這等不要臉之事!」

趙圓圓嚇得退後幾步,躲在黃勻松身後中,黃勻松不慌不忙,手上摺扇甩開一搖,笑道:「馮老哥,厲害厲害,中了我的五散迷香粉還能清醒過來,看來還是小看了你,不過你醒來可不是什麼好事,白白生氣一場。」馮玉衡氣得心肺炸開,喝道:「黃勻松,瞧不出你是這樣一個人,勾引別人老婆,還要臉不,淫賊,吃我一拳。」說完揮拳擊向對方。黃勻松躲開后罵道:「馮老頭,你強搶強婚,老牛吃嫩草,才是真正不要臉,我帶圓圓走只是要將她從水深火熱當中拯救出來,鮮花怎能插在牛糞上?」馮玉衡看他身法,知道他武功不凡,便強忍怒火靜下心與之周旋,按道理說,自己武功雖不能說出神入化,但江湖上也少有敵手,可眼前這輕浮好色之人卻身手武功更是了得,兩人相鬥一百多個回合,馮玉衡因中了迷香之毒,功力上大打折扣,久戰之下疲態盡顯,被黃勻松偷襲得手打中腹部吐血,黃勻松趁著這個機會,拉着趙圓圓手轉身就走,馮玉衡歇過氣后便追了下去。

李逸航聽完后,安慰師父道:「師父,我早說過趙圓圓不可信,可害怕她對你不利,你瞧這不是為你帶來血光之災了嗎,如今她離開你,那是再好不過了,沒什麼比這個更值得高興。」

林菊一拍桌子叫道:「不錯,賤人趙圓圓是不祥之物,她離開后師叔必將是百無禁忌,鴻運當頭,值得再喝一杯,來,干一杯。」

三人仰頭喝完,馮玉稀道:「賤人太可惡,平時像只小貓一般整天粘着我,說的話像百靈島鳥唱歌一樣好聽,孰料一轉身就變臉,大罵特罵我起來,人前人後怎地竟然有這樣大的轉變?」李逸航道:「師父,你不知道我從川西回來途中可吃了她不少苦頭,險些兒把命喪,如今她跟你翻了臉,也不怕你不喜歡,便想把她之前的醜事破事說將出來,你要不要聽?」馮玉衡臉色深沉,沉吟一會,終覺破鏡難圓,兩人已然不存在複合可能,便點點頭。

李逸航便從進入蜀山開始道起,一直講到師徒相見,馮玉衡聽罷,忍不住拍桌罵道:「我就知道趙圓圓是個不正經女子,但想她若肯好好跟我過日子,那之前的事我不想管也不原聞,可那想到她竟然是這樣一個破女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林菊勸解他道:「五師叔,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惋惜,她走了你還該高興,天下女人多得是,比她漂亮的有,比她年輕的有,比她年輕漂亮的也有,正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至於黃勻松,他只不過撿你的破鞋穿而已,實不必憤憤不平。」李逸航一聽笑道:「不錯,我的林師哥說得不錯,師父,真不必在一棵樹上弔死,你瞧林師哥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放下了上一段感情,立即便遇上命中注定之人,現下連女兒也生了。」林菊本來是個比較害羞之人,但為了勸諭師叔,便把自己的感情當作樣板一五一十講了出來,最後說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馮玉衡經兩名年輕人一番開導,喝完一口酒後長嘆一聲,道:「想我馮玉衡五十年來不知愛情滋味,碰上這個賤人,打開我感情缺口,令得我平靜如鏡的生活泛起一圈圈漣漪,不,令得我心潮澎湃,對她欲罷不能,曾經多次夢想吹蕭課子的生活,如今已成為一個破碎的泡影。」

李逸航道:「師父,你需要多在江湖上走動,多點行俠仗義,絕對用不了多長時間就結識到心儀的姑娘。」林菊接道:「不錯,五師叔武功既高強,人又成熟穩重,一定能贏得眾多姑娘青睞,到時我怕喜歡師叔的俠女太多,師叔不知怎麼選,最後還得跟逸航學一學,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李逸航道:「我就怕師父受不了。」

兩人一塊兒哈哈大笑。

馮玉衡聽他二人一唱一和,也忍不住笑起來,說道:「承兩位青年才俊貴言,那我就等那一天的到來。」李逸航笑道:「師父,這就是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以前不是教導我禍福雙倚的道理嗎,失去的是趙圓圓,等着你的卻是無盡的桃花運,想擋也擋不住。林師哥,我想請你買些東西回來。」林菊道:「要買什麼東西?我現在就去。」李逸航在他耳邊低聲嘀咕,林菊道:「好,好,我這就去買回來。」

馮玉衡笑問:「你們要買什麼東西,怎地這樣神秘?」李逸航道:「是買給師父您的,您先別問,到時就會知道。」馮玉衡又笑道:「在獄中時還不知我徒兒原來是這麼有趣,跟你們兩個年輕人在一起,師父感覺好像年輕了幾十歲。」李逸航也笑道:「呆會兒林師哥回來,你一定會成為像咱們一樣的年輕人。」

二人邊喝邊聊,馮玉衡不禁又提起日後去找黃勻松趙圓圓算賬之事,李逸航說道:「師父,徒兒這次找你,可是有要緊事,忙完大事咱們再找黃勻松趙圓圓晦氣不遲。」馮玉衡道:「有什麼要緊事?」

李逸航道:「去幫大師伯把奪回北斗派掌門之位!」馮玉衡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你大師伯死了二十多年了,怎麼奪?」李逸航便把九華山蓮心峰上之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最後說道:「咱們幫大師伯搶回掌門之位后,叫上大師伯,一起去逍遙派興師問罪,討回一個公道。」馮玉衡越聽越驚詫,確認后高興得跳將起來,如三歲小孩般手舞足蹈,最後覺得在徒弟面前失態,便收起笑容,舉起一碗酒仰頭喝乾,可他心中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喝完酒後禁不住又放聲大笑,最後說道:「趙圓圓這事,與大師哥奪回掌門之位相比,簡直不算是事,咱們這就出發,我現下迫不急待想見大師哥了。」

李逸航道:「師父別急,等林師兄回來再說」

馮玉衡心情大好,又不知二人搞什麼鬼,樂呵呵笑道:「好,瞧瞧你們搞什麼花樣。」過了片刻,林菊提了一大包東西回來,身後還跟了個四十多歲的妖冶女子,眼角已有數條皺紋,卻打扮得像個十八歲的少女一般,兩條羊角辮甩來甩去,馮玉衡心裏一驚問:「這女子是誰,帶她來幹什麼?」李逸航眼光中也充滿疑問,他只是叫林菊出去買東西,可沒叫他帶上一個女子過來,而且年紀也太大了些。

林菊見着二人臉色一個驚恐,一個驚訝,嘿嘿笑道:「師叔師弟,你們別誤會了,可不是你們心中骯髒想法那般,這是我請來的收拾妝容的何二娘,專替人修飾打扮,師叔光穿新衣新鞋有什麼用,還得要好好收拾一番頭臉才是正道。」李逸航喜道:「大師哥你頭腦開竅了,竟然這麼醒目,師父,你快去沐浴更衣,好讓這位小姐姐給你收拾一番,包趙圓圓見到你模樣后後悔得要命。」馮玉衡這才知道兩位徒弟搞的什麼鬼,哈哈笑道:「為了幫我走出陰影,你們兩個如此有心,為師如還沉浸在其中,那可是大大對不起你們兩個。」

待師父出房后,李逸航請何二娘坐下,倒一杯酒給她喝,說道:「何小姐,我不知世間竟然還有這一種行當,真是太孤陋寡聞,呆會兒麻煩你好好幫我師父修飾一下。」何二娘專替新娘新郎以及愛美之人化妝,手藝相當了不起,說道:「兩位公子請放心,我瞧你師父臉型還挺好,鼻子既高挺,雙眼又有神,只是他不注意收拾,經我巧手掇弄,必有改頭換臉的效果,你們想要什麼效果?」林菊問道:「什麼效果,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何二娘笑道:「就是你想讓你師父看上去像書生呢,還是地主富商、大官貴族?」李逸航道:「我師父是個武林高手,最喜鋤強扶弱,我想你將他妝成救人於水深火熱當中的大俠模樣。」林菊連忙說道:「對,對,我們要大俠的效果。」

何二娘道:「大俠啊,大俠我可沒見過,大俠模樣應沒有特定的套路,一個真正的大俠我想最要緊是氣質,如果沒有氣質,就怎麼擺弄看起來也會不倫不類,這可有難度。」李逸航道:「這個大姐請放心,我師父俠骨義膽,正氣凜然,多得難容滿泄,最不缺的便是氣質胸襟,你放心好了。」何二娘道:「可我沒見過大俠,不知大俠是什麼樣子。」

林菊道:「這有什麼難,你想想門神上秦瓊尉遲恭程咬金長什麼樣子不就得了?」李逸航忙道:「別別,尉遲公臉黑如炭,鬍子鋼針般硬,跟師父樣貌大相迥異,程咬金也虯髯滿臉是特別粗獷之人,我看大姐你還是按著秦叔寶羅成模樣形像去塑造好了。」何二娘笑道:「那好,就按你們說的扮。」

言談間,馮玉衡穿上新衣新鞋走將進來,只見他穿着一襲綉綠紋的紫色繭綢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深灰色對襟襖背子,腳蹬黑鹿皮靴。果然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馮玉衡這一穿戴,整個人顯得精神多了。他呵呵笑道:「林師侄,我這一身行頭可花了你不少銀子罷?」林菊笑道:「那是那是,我買這些新衣新鞋可花了重本,師叔你要怎麼報答我?」馮玉衡大笑道:「我傳你幾樣拿手功夫給你行不行?」林菊喜道:「師叔一言為定,可不許反悔。」

何二娘讓馮玉衡坐在鏡前,刮須理髮,仔細替他妝扮起來,過了一個多時辰,何二娘終於修飾完畢,馮玉衡站起來一個轉身,只見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珠兩點寒星,兩彎長眉如勁草。胸脯堅實,如鐵塔擋路不可逾越;氣宇軒昂,吐千丈凌雲之志氣;心高膽壯,似震海矯龍出水面,雙手雄長有力,如叢林猛虎出獵巡山,儼然秦瓊叔寶附身,一身氣質噴薄而發,真是人間太歲神也!

李逸航和林菊見了,禁不住高聲驚呼,叫道:「師父,真瞧不出來你既然是一個如此偉岸之人,我們兩個後生禁不住自形慚穢,以後再不能跟你一塊兒在街上行走。」馮玉衡笑罵道:「你們兩個人過不過分一點,不過這麼一改變,連自己也不敢相認。」

謝過何二娘,繼續暢飲,酒到酣處,李逸航聽得外面有人喝小曲賣藝,便上街叫了一老頭一少女進房唱戲助興,更增歡樂。馮玉衡經過這麼一鬧,頹然痛苦之意盡去。

最後,馮玉衡嘆道:「想不到我和三師哥收的弟子都這麼受喝酒,可惜他……唉,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咱們三人一塊兒敬衛老三一杯。」三人雙雙站起,碰杯之後朝西北方向紛紛說道:「三哥渴酒!」「師父喝酒」「三師伯喝酒」仰起脖子一口喝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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