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周橫跟在四賴子身後走在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里,走廊溫暖濕潤,頭頂是一排排粗大的管子每隔一段就有很高的門坎和厚重的鐵門,所有曾經可能是白色的牆壁都泛著水漬的黃斑漆著綠色的牆圍,在昏黃的小燈的照射下更顯詭秘;走廊兩邊是一間間分隔好的小房間,在很多敞開的門裏,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零亂和形形色色的人,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蓬頭垢面有油光水滑,有疲憊頹廢有精神煥,但所有人都對周橫好奇的目光無動於衷,就彷彿這些人與生俱來就遊離於整個世界之外,任何外來的人都沒辦法打攪這些人的存在一樣。周橫一路走來還看到許多未曾見識過的,有披着比女人還長的披肩彈弄著古怪音樂的音樂人,有剃著光頭面目可憎卻憤筆急揮的畫家,叼著煙穿睡衣出來倒夜壺的年輕姑娘,他甚至還迎面遇到一位和電視劇《上海灘》裏許文強一樣穿大衣帶禮帽扎白圍巾的高個男人,身上有股子說不明白的香氣。如果不是前面不慌不忙走着的四賴子,周橫會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新的星球,一個自己無法想像只存在於電視或錄像里的世界,他平生第一次見識了北京的地下室!

不過這都不算什麼,僅僅是延續了他剛才在地面上的感覺而已,震驚虛妄的陌生感。

周橫那天一下火車就和四賴子道了分手,有意識的放慢腳步想離開這個讓自己不怎麼放心的碎嘴子,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擁擠的人流很快就將他們倆遠遠的分開直到不知所蹤。不過當周橫被簇擁著走出檢票口時,他立刻後悔了!因為他看到了更多的人密密麻麻聚集在站前廣場上,北京的三月陰霾而蕭瑟,灰濛濛的天空下,聳立着一棟棟猙獰的高樓大廈,車流人流及各種各種嘈雜的聲音潮水一樣淹沒了他這樣一個沒出過遠門的土豹子。

「唉呀媽呀大兄弟,你是從東北老家來的吧?」正楞神的工夫,一個抱着孩子操東北口音的中年婦女出現在他面前,

「我的錢丟了,行行好,給我點錢給孩子買吃的……」那女人話還沒說完,又有一群人圍了上來,有的口音古怪聽不太真切。

「要火車票不?」

「票票」

「國營旅館……」

「吃飯不?」

周橫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下意識的護著自己身上的錢掙脫著往前走,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時髦漂亮的女孩身上,那女孩的高大男友推了他一把並用卷著舌頭的北京話罵他:「傻B往哪兒撞呢往哪兒撞呢,沒長眼睛啊……」

周橫之前計劃的在北京停留幾天隨便找家旅館住下,然後再往南方走的方案,頃刻之間消失在人頭攢動的北京站前廣場,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氣餒,連北京都這樣,那南方還不能更麻煩更亂啊?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晃了一下,周橫顧不上許多,立刻放開吼嚨喊了起來:「四賴子……」見四賴子站住了周橫象遇到久別的親人一樣,飛奔著跑了過去。

「我還是去你那住幾天吧……」到了跟前,周橫氣喘噓噓的說到,充滿急切和渴望。

「走吧,橫哥,」四賴子滿臉微笑的應道,還順手幫周橫拿過了包。

兩個人先是坐了地鐵,然後又坐了很遠的公共汽車才到了現在這所不知名的一座大廈前,七拐八拐的進了地下室。當然,周橫肯定是第一次坐地鐵,而且一路上很多是未曾見識過的,所以看什麼眼神都有點直;就連地鐵站門面賣煎餅果子的小攤子都讓他好奇不已,四賴子也知無不詳的向他介紹著北京的各種風土人情,儼然一副坐地炮模樣。

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來到了四賴子住的地方,那是相鄰的兩個單間中間有通道,其中一間還有個小套間。每間房裏都擺了幾張上下鋪的鐵床。一進屋周橫就聞到一股子刺鼻的怪味,夾雜着臭腳丫子味兒、餿飯菜味和另外一種說不明白的味道,這不禁讓一貫整潔的周橫厭惡的皺了皺鼻子。兩間房裏或坐或立稀稀拉拉的住着六七個年紀都不大的小伙,他們對周橫的到來表現出足夠的冷漠和疑惑,但他並不在乎,從踏進這屋那一刻起周橫就立刻恢復了臉上那種戰犯面對小偷時應有的矜持和倨傲,他甚至惡狠狠的去回瞪每一個飄過來的眼神。在最裏面的套間里周橫見到了此間主人,一個年近三十的老爺們,長了張滿布疙瘩象被人用腳踩過了的臉,還有個他的女朋友,一個穿着牛仔褲紅毛衣,瘦得有些脫相的女孩。

「大國,這是我哥們,家裏有點事兒整響了,跑路過來,想在咱們借住幾天然後去南方,行不?」此時的四賴子遠沒有來的路上拍著胸脯誓的肯定表情了,一副低聲下氣哀求的模樣。

大國臉上的表情瞬間定格,很易察覺的閃過一絲不快和猶豫,而他女朋友乾脆就用鼻子哼了一聲,對四賴子翻著白眼扭身離開了,這讓周橫很有些惱火,但人在屋檐下自己又在跑路根本沒辦法作。

「那……好吧,反正這兒也有地方,就先留下吧。」還好大國也只是短暫的猶豫了一下就恢復了常態,甚至還和周橫握了下手表示客氣,畢竟是道上混的,江湖規矩還是不能差,「不過哥們兒你也得理解俺們,最近這地方風聲賊緊,有事兒你就讓四賴子帶你出去,自己別四處亂跑啊。」

「行,那就麻煩你們了啊,以後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說句話,」周橫客氣道,

「我叫大國,以前一直在西關玩的,哥們你叫啥名?」大國開始對這個未約而至的不之客進行初步摸底,

「他就是東大營四龍一鳳里的周橫,現在東關數他們名頭響,東大營老炮就是被他們滅的……」都沒等周橫應聲,嘴快的四賴子就不無炫耀的抖露出來,路上周橫就聽四賴子簡要介紹過他們這個團伙的情況,知道這個大國雖然也是道上的,但來北京已經幾年了很少回老家,這其實也讓周橫安心不少,無法想像萬一要是落到一個與瘋寶或老炮有關係的人之手,結果會是啥樣的。

「噢?」看來大國至少聽過老炮的名頭,不過對眼前這樣一個瘦小萎索,其貌不揚的「戰犯」還有些將信將疑的輕視,「那就先住下來,別太客氣了把這當自個家吧,我這還有點事兒,回頭再找你扯會……」大國很乾脆的結束了談話。

周橫答應了一聲退出來,就這樣在離家千里之外的北京找到了一處暫時安身立命的場所,不過到北京的第一天,大國並未安排接風性質的飯局來招待周橫,這已經不太符合江湖禮節了,如果是馮剛或糰子甚至是傻德子也許會借題揮大鬧一場,但周橫隨遇而安的性格和剛剛遭受的諸多打擊已經讓他失掉了大部分的銳氣,他沒覺得自己的第一次跑路有何不妥,反倒是四賴子有些不好意思,在晚飯時沒再讓周橫跟着吃他們胡亂弄的炸醬麵,而是打的去了鬼街上的一家小館子單獨請他吃羊蠍子火鍋,那種濃厚的飲食氛圍和麻辣小龍蝦的味道讓周橫覺得很過癮。席間四賴子又問起周橫此行的緣由,後者依然沒有滿足他的好奇心,因為事情僅僅過了一天周橫心裏完全沒有底,依然惶惑不願提起,就推說過幾天才告訴他,肯定是出了大事兒要不然也不用跑出來了。

當晚周橫睡在吱吱作響的鐵床上久久無法入睡,他倒不是因為換了個新的環境而受不了,主要是忍受不了黑暗以及那股子依然刺鼻的氣味。白天除了大國和他女朋友躲在房間裏外,所有人都出去「幹活」去了包括四賴子,還好房間里竟然還有台舊的單放機和幾盤香港警匪槍戰錄像帶,可以讓周橫消磨一下難熬的時間。

但到了下午所有人回來,一切就完全不同了,周橫也終於明白那股子怪味的由來。那些人一回來就公然在那裏吸粉,那股怪味就是把白粉(海洛英)放在錫紙上燒產生的,周橫知道這就是以前聽別人說過的燒龍,卻是第一次見識,每個人一進來都精神萎靡哈欠連天,但一弄上這玩藝兒就立刻象換了個人似的,進入虛幻忘我的境界。四賴子給自己扎了一針后斜斜的靠在床上,臉上洋溢着一種周橫形容不出來的表情。這幫狗卵子真他媽有錢,吃得這麼差住得這麼差竟然有錢吸粉,周橫心裏對此有些憤憤不平。

之後的幾天差不多每天都是這情形,其他人包括大國和他那個女朋友也沒怎麼理他,任其在這裏三飽一倒。周橫倒真沒出去過,只是在四賴子精神頭足時領他在諾大的地下室里轉悠了兩圈,聽幾個身份可疑的詩人或是作家什麼的侃侃大山,還找過一個電影學院學導演的大鬍子男人借過幾盤錄像帶,不過都是那種沒翻譯過來只有中文字幕的內部參考片,大部分都看不懂只有一部叫《猜火車》的外國片整明白了,裏面講的也是一群吸毒的年青人,影片的結局是那個想改邪歸正的男人暗地裏把團伙里的毒品全部偷跑了賣掉,然後拿着一大筆錢開始新生活。周橫很喜歡這種情節安排,想想都覺得過癮,相信這種不勞而獲並一勞永逸的「成功之路」應該是每個小流氓共同的夢想。

又過了幾天,大國卻一反常態的對周橫熱情起來,特地請周橫去吃了頓東北家鄉菜作為遲到的接風,所有人坐陪,連大國那個平時一臉晦氣的女朋友也換了副笑模樣。當時周橫對那家串了味的東北家鄉菜感覺不好,但見其他人卻吃得高興,直到後來他一直在外飄蕩,才體會到故土難離的滋味,哪怕是串了味的炒肉拉皮或者豬肉酸菜燉粉條也是那麼的香甜可口。大國之所以對周橫前倨後恭,皆因大國打電話回老家時順便摸了摸周橫的底,結果自然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周橫這麼一個其貌不樣的半大孩子,竟然真的是有名氣的戰犯,而且剛剛惹上震驚全城的官司。

席間大國說起了他所聽說的東大營四龍一鳳勇滅瘋寶的故事版本,並向周橫求證其中比較傳奇的部分,在四賴子的添油加醋下,連周橫馮剛他們以往的「英雄事迹」也都一一浮出水面,大家頻頻敬酒,說話語氣謙卑眼神恭敬,眾星捧月之下,周橫很有些飄飄然,幾杯牛欄山紅星二鍋頭下肚他已經有些醺醺之態了,平時不善言辭的他竟也張著舌頭吹起牛來。

「來來來,這杯我敬在坐所有哥們,都是好兄弟,以後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吱一聲!*****愛他媽誰誰,誰……誰和你們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往死里整!」

「那是,誰他媽也不好使……」四賴子在旁邊趕緊隨聲附和。

「老弟啊,我們還真有點事你得幫忙啊……」大國可是一點也沒喝多,正等著周橫說這句話呢,

「啥……啥事?」向來謹慎的周橫一聽不由得警覺起來,他還沒醉到完全失去理智的情況。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以前俺們這幫兄弟是在西直門幹活的,活好堆兒厚……唉,說起來眼淚嘩嘩的。」大國頓了頓,和周橫碰了下杯吃了口菜才接着說道:

「自打去年來了一批黑龍江的,仗着***人多總欺負俺們,最後還是把我們趕到這機吧偏地方,吃不飽啊……」

「是啊,橫哥這回你來了就好了,媽的把他們滅了!別老以為咱們是軟茄子想咋捏就咋捏。」都沒等大國說完四賴子就趕緊接上了碴。

四賴子的話和大國一干人等期待的目光,讓周橫的酒瞬間嚇醒了一半,要知道只要離開了團伙,即使窮凶極惡的戰犯也會變得小心謹慎縮手縮腳,就象狼離開了狼群一樣,更何況周橫這樣慣於群威群膽的小流氓呢。不過事先大話已經說出來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個成名戰犯,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雖然心裏一點底也沒有,

「行!」周橫恢復了些之前的囂張勁兒頭端起酒杯,「過兩天我跟你們去看看,不行就整他們……」

「好啊!乾死他們!」

「整他們狗卵子的……」

「吃完飯咱們就去滅他們……」

周橫的話惹得眾人群情振奮,一時間七嘴八舌好不熱鬧,而周橫也被眾人的情緒感染,正襟危坐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好兄弟!有你這句話那哥哥我就放心啦,你就幫我狠狠的整,出了事大哥給你擺,花多少錢都行!來!大夥把這杯乾了,完事咱們去三里屯兒好好耍耍,給你找個小女操下……」大國很高興的也跟着站起來敬酒。

「三里屯兒是啥地方?」喝完這杯酒周橫小聲問旁邊的四賴子,

「北京的紅燈區,酒吧一條街,賊他媽熱鬧。」

接下來的事情按下不表,且說周橫繼續呆在地下室里,忐忑不安地等待一場讓他想像不出來的戰鬥的來臨,除了大夥對他的態度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百無聊賴的混日子。不過那幾天大國並未再提打架的事兒,而是跑進跑出的在忙別的,問過四賴子才知道的確有大事生了!當然,只對四賴子他們來說。

由於大國上幾層的拆家被警察抓了,致使最近幾天團伙內的白粉供應出現了斷擋,已經幾天沒有弄到粉了,除了周橫和大國,所有人包括大國的女朋友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戒斷反應,象四賴子這樣的深度癮君子癥狀尤其明顯,癮頭上來時竟然拿燒紅的煙頭在自己身上燙出一塊塊焦臭的疤痕。

小偷是流氓世界裏比較奇特的一群人,他們需要技術,但更需要配合,除非是一流的高手,否則一定要一群人來配合才能正常開展工作,混子的特性又註定他們很難做到誠信仗義,為避免因此造成分贓不均營私舞弊的情況生,也為牢牢控制所有人,於是毒品就成了唯一有效的手段。在大國、四賴子這個漂落在外地的小偷團伙里,實施的更象企業的那種目標定額管理,一群人出去幹活各有分工,每天要完成一個基數,完成了統一交到大國手裏再論功行賞分紅,眾人拿到分紅再到大國那裏去買粉。由於普通小偷並不具備自己弄粉的渠道,還由於人一旦吸上毒就對其他一切包括女人金錢都失去了**心裏就只有毒品,所以象大國這樣小偷把頭,是根本無需擔心會出現失控,倒是毒品供應出問題最值得他擔心,這不,只是斷了幾天,所有人就東倒西歪瘋狂燥動的難以為繼了。

周橫身不由己的處在這麼一個怪異的環境裏,那份難受自然不言而喻,看其他人一個個那種醜陋下賤的樣子真恨不得拿出刀來一刀一個全部捅死他們,一群廢物點心!他在心裏鄙視四賴子他們,到後來實在看不下眼就乾脆一個人在地下室里四處轉轉,偶爾還到外面去。不過每次回來都得自己做飯,因為原來負責做飯的大國女朋友已經開始用腦袋撞牆根本都快站不起來了,反正所有人也沒什麼食慾,周橫每次只做一點,自己吃完其他放在那裏任由其他人愛吃不吃。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大國終於在別的地方弄到了貨,趕緊給大家分下去,所有人都急不可待的立刻開始吸上了,周橫看着心煩就一個人走出去跑到外面小區的公園裏抽煙曬太陽,直到華燈初上天色漸晚才不急不慢的踱回來。進到地下室才現屋裏昏暗一片,連燈都沒開,就隨手把燈打開,這一見光亮可不要緊,周橫立刻現躺在鐵床上的四賴子不對勁,口吐白沫口唇青紫,下垂的手臂上還掛着針筒。周橫喊了幾聲見四賴子沒反映,就去搖他,結果感覺到四賴子身子都僵硬掉了,再一摸呼吸,全沒了,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其他人都還沉浸在自己虛幻的世界裏根本沒理他,他接着又喊了幾聲,裏屋的大國才跑了出來。

「咋地啦?」大國邊向這邊跑邊問。

「快來看!四賴子好象出事兒啦!」只幾秒鐘周橫就恢復了平靜,這已不是他第一次面臨死亡了,事後他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再次面對這些時會如此無動於衷甚至有些隱隱的暢快之感呢?

「啊!沒……沒沒氣啦?」大國摸過夠嚇得聲音都顫抖起來,然後使勁的壓着四賴子的前胸做起了人工呼吸,慌亂中周橫甚至聽到肋骨斷裂的咔聲。

「橫哥快……快快幫我看看是不是真沒氣啦?咋辦啊?!」大國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別機吧忙乎啦,趕緊送醫院!」周橫用不容置疑的聲音命令道,於是兩人一左一右的架起了四賴子往出跑,一出門就叫了台計程車吩咐去最近的醫院。

「*****!肯定這批貨又摻了啥啦!」在車上大國還狠聲的埋怨著,很多毒販為增加利潤或增加某部分效果,會添加一些奎寧之類的危險物品,而說話時四賴子的腦袋早已耷拉下來身子更硬了。

到了醫院的急診室有醫護人員看見他們架個人來立刻把四賴子往擔架車上一放快步往裏推,

「人都不行了,趕緊搶救,你們誰去把號掛一下把錢交上。」一個推車的護士模樣的人說道。

見大國魂不守舍的站在那裏,周橫湊上去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媽x你還傻等啥呢?!人都死啦還不快跑!」大國這才如夢方醒趕緊跟着周橫往出跑。

一個小時后,周橫帶着來時的小包出現在了北京火車站前的廣場上,在票販子手裏花高價買了張最近一班去廣州的卧鋪票,重新開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那是一條佈滿荊棘的路,從一開始就已註定無法回頭,註定要與狼共舞、與虎謀皮的險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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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偏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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