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談判

49、談判

她已長得如此完美,偏生連聲音也如此完美。

誰都無法想像,她若是展開歌喉,會怎樣的悅耳動聽。

可是誰也無法想像,這世上是否有人能讓她為之放聲歌唱。

她的語氣很平淡,似乎並沒有追究燕離的失禮。

王少將軍很失望,對燕離的敵意又加深了一分。任何接近她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她的仰慕者有無數個,大部分都被他趕走了,雖然還有一個麻煩的傢伙,但燕離絕不會例外。

「你讓朕很失望。」姬紙鳶繼續道。

燕離道:「或許真相,並不是您想像的那樣。」

姬紙鳶道:「過程不重要,朕只看結果。」

燕離道:「那豈非顛倒您本來意願?興許這正是幕後人想看到的。」

姬紙鳶道:「你能挽回什麼?」

殿內大部分人都不知燕離真實身份,聽得雲里霧裏。

燕離抬起頭來,大膽直視簾幕後那一抹讓人怦然心動的倩影,「這正是我來見你的目的,有些事情,我們需要單獨談談。」

此言一出,殿內霎時沸騰。

那是眾人心緒翻湧的虛相,他們都難以置信,燕離竟如此膽大妄為。

從他的話語中,儼然將自己擺在與姬紙鳶同等的位置,這是何等的放肆,何等的桀驁。

王少將軍殺機暴漲,死死盯着燕離:「賤民,還沒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燕離直接把他當成空氣,繼續說道:「不是我能挽回什麼,而是我能給你帶來什麼。」

此時此刻,他不再將自己當成書院的學生,而是燕山盜的魁首燕龍屠。

他從地獄中爬出來,又何懼落入另一個地獄?

「好好好!」王少將軍氣極反笑,猛地撲向了燕離。

竟是拼着懲處也要將燕離擊殺在當場。

「住手!」姬紙鳶卻開口了,「你們都退下。」

王少將軍身形一僵,難以置信地扭頭道:「陛下,此人……」

「退下!」

「遵,遵命……」

王少將軍咬牙,忽又平靜,最後瞥了一眼燕離,像看死人一樣,然後出去了。

李宜修經過燕離,擠眉弄眼的同時,悄悄朝他豎起了個大拇指,「勇士啊!改天找你喝酒。」

殿內靜悄悄的,似乎真的只剩兩個人了。

不過燕離知道,暗中一定還有高手,只是憑他的修為,感應不到而已。

他的腦子飛速運轉,在來之前,他已經打了腹稿,燕山盜能給大夏皇朝帶來什麼?除了被招安,似乎沒有籌碼了。

姬紙鳶也正是這個想法,她可以容忍燕離的不敬和放肆,只要能招安燕山盜,這一切都不算什麼。

然而燕離心裏清楚,燕山盜不可能被招安。

燕山盜是狼群,狼群一旦被圈養,就會失去血性,失去血性的狼群,與羊群無異。

走到這一步,燕離已經沒有退路。

他掀開簾幕,徑自走到御座前的椅子上坐下。

御座前的椅子,只有寥寥數人有資格坐。

燕離坐了下來,看着姬紙鳶,那驚心動魄的完美,饒是他心志如鐵,也不由為之顫動。

不過心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斷了,顫動的持續,並沒有多久。

「希望你接下來說的,是朕想要聽的。」姬紙鳶淡淡開口。

燕離笑了笑,道:「朝陽沒有殺人,他們只是打了一架而已。蘇羽會死,究竟是意外,還是幕後黑手,這才是關鍵。」

姬紙鳶美眸微冷,道:「朕只要結果。」

燕離道:「我負責找出兇手,給你一個交代,朝廷與燕山盜依舊保持默契。」

姬紙鳶搖了搖螓,道:「燕山盜解散,編入龍衛,燕龍屠出任統領,其餘大小統領皆有安身之處。這是唯一能救你們的方法,也是最後通牒。」

燕離冷笑一聲,道:「只給一個歸宿,就想讓整個燕山盜為你賣命,你是不是因為長得那麼美,才想得那麼美?」

姬紙鳶的美目閃爍,饒有興味道,「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朕說話。」

燕離道:「現在你見識到了。」

姬紙鳶道:「你不怕死?」

燕離道:「我怕得要死。」

姬紙鳶道:「燕山盜保留編製,另編一軍,封燕龍屠為車騎將軍,你不用考核便可加入書院內院,一應修行所需,全不用擔心,日後至少一個三品位份,夠不夠?」

燕離攤手道:「條件很誘人,但我做不了主。」

姬紙鳶道:「那你憑什麼坐在這裏?」

燕離嘴角輕揚,道:「你需要一件像我這樣腦子聰明外加文武雙全的兵器,替你清理帝國的毒瘤還有籠罩帝國數百年的陰霾。」

姬紙鳶淡淡道:「你有這個能耐?」

聲音十分平淡,已非質疑,而是篤定他無法辦到。

自武帝以後,籠罩帝國的陰霾就愈加可怖,數代皇族勵精圖治,也未能消去,憑一個小小的強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燕離答非所問道:「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單獨來見你。余行之不可能留我性命,抓捕難免死傷,我死了,他的位置才能坐得穩。」

姬紙鳶蹙眉道:「怎麼說?」

燕離笑道:「你心裏有一面鏡子,明知道余行之有問題,還讓他們來抓我,不就是為了考驗我?如果我走不到這裏,對你而言,也就失去了人質以外的利用價值。」

姬紙鳶意味莫名道:「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燕離住口不言,說到了這個程度,姬紙鳶還沒有明顯的意向波動,他有些拿捏不定她的態度。

不論是談判也好,日常八卦也罷,交談的人在交談過程中,都會顯出一種傾向的波動。

然而姬紙鳶沒有,否定、肯定或者不否定、不肯定,這些傾向都沒有。

她不像無常的風,風至少還會動。倒像無底深淵,不知下方是地獄還是天堂;又像寡淡無味的水,永遠品嘗不出味道。

姬紙鳶深諳談判之道,這是燕離的結論。

不能因為是個姑娘家就小看她啊。

姬紙鳶七歲登基,今年也才十八歲,堪稱史上最年輕的王。十二年風風雨雨,經歷的兇險與磨練,恐怕不會比燕離少多少。

況且,這場談判是不公平的。

對大夏皇朝而言,聲名在外的燕山盜,也只是一個有點實力的盜匪團罷了。若不是異族之禍和內亂,早就發兵圍剿,哪容他們在并州紮根壯大。

換句話說,從一開始,姬紙鳶就沒有把燕離當回事。

這般無聲的蔑視,要甚於言語的侮辱。

任何人遇到如此境況,恐怕都會心生憤怒。

可是燕離沒有,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憤怒的資格。

他更清楚的是,如果再不拋出能讓對方心動的籌碼,這場談判就要結束了。

「奴隸。」沉默許久之後,燕離終於開了口。

姬紙鳶神情淡漠,道:「朕不需要廢物,哪怕是奴隸。」

燕離低聲笑了笑,道:「喂,你可別會錯意,我的意思是,有人在販賣奴隸。」

奴隸,這個詞對大部分人而言,已經變得非常陌生。

眾所周知,太祖推翻前朝統治后,明令禁止奴隸買賣,違者誅九族。這是唯一一條太祖親自訂立,並嚴令不得改動的律令。

當然,並不是說就沒有了奴隸,只是沒有專門開設市場。

現今皇朝依然是等級制度,最高者自然是皇帝,其次是王公貴胄、文官武將、士大夫、書生、匠師、商人、平民以及賤民。

相比前朝歷史,大夏皇朝十分開明,凡有技藝在手的匠師,地位只在書生之下。

最低等的賤民,便類似於前朝的奴隸,是失去了人身自由,沒有社會地位的下等人,只是不能相互轉售罷了。

賤民的來源有戰俘、罪犯、盜賊、負債者等。雖稱賤民,但因禁止買賣,普通平民家裏,幾乎不可能擁有。一些高官大門閥相互之間,卻也只敢鑽個空子,以贈送的名義相互往來。

不過,相比起黑道、強盜等,奴隸買賣只是小巫見大巫。

姬紙鳶淡淡道:「這不需要你管。」

燕離道:「數年前我們劫了一夥來歷不明的人,他們的實力極強,全是死士,被抓后便咬破毒囊自殺,無法辨別哪方勢力。而貨物,全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從她們口中得知,她們是在睡夢中被擄。我曾經偷偷去官府查了卷宗,近十年失蹤人口的案件明顯增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年紀在十二歲到二十四歲之間。」

姬紙鳶不為所動,道:「你會去查這件事,本身就有問題,燕龍屠的指令?」

燕離嚴肅地搖了搖頭,認真地說:「燕山盜光棍三千條,如果姑娘們都被擄走,那我們怎麼辦?」

雖然是很嚴肅地在逗趣,姬紙鳶卻沒有笑,她並沒有覺得哪裏好笑。

她的神情依舊淡漠,道:「你還是不能說服朕。答應朕的條件,朕會讓包圍歸義坊的人撤走,否則龍魂槍這個名字,今晚就會成為歷史。」

頓了頓,她的美目透出絲絲寒意,「不止是他,任何人都有他的價值,如果你不能展現足夠的價值,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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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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