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牆倒眾人推(五千字大章)

25、牆倒眾人推(五千字大章)

「啊。」曹子君應着。環顧冷冷清清的竹院,苦笑着,「沒想到我們最終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陸鳳心道:「幸虧子固膽大,向掌教師兄提出以戰功洗滌劣跡,如今正魔大戰,正是用人時候,掌教師兄才寬宏大量,讓幾個孩子得以上戰場,積累功勛。」

「他們在戰場上只能執行最危險的任務,我真擔心……」曹子君神色黯然。

「不用擔心老曹,」陸鳳心微微一笑,「連小胖墩都醒悟了,知道生活在怎樣的一個世界,只要肯拼,我們家的孩子,怎麼會比別人差?不多說了,我先走一步。」說畢伸手一召,已長到七尺多高的阿布從天而降,載了她騰空而去。

看着陸鳳心的背影,曹子君不禁回想當初的大嗓門,在心裏默默地想:在劫難下,我們都或多或少地發生著變化,看來磨難不能把人打倒,反而是平靜的生活,最消磨意志。峰主不在了,才明白他從前為我們遮擋了多少風雨。

「主人,是主人回來了嗎?」竹屋裏蹣跚走出一個約莫六歲的女童,撲閃著可愛的大眼睛,往屋外猛瞧,看到是曹子君,大眼睛裏的期待之色就全消了,轉而變作讓人心疼的孤寂。「是子君爺爺,您回來了,芙兒給您請安。」她像模似樣地拱手。

「小小芙真乖,來,這是爺爺給你帶回來的冰糖葫蘆還有燒雞,都是你最愛吃的。」曹子君眼神複雜地看着芙兒,臉上堆出笑意,取出兩個紙包。

「謝謝子君爺爺。」芙兒乖巧道謝,捧著兩包東西走回去。

曹子君看着芙兒落寞的背影,鼻頭忍不住地發酸。他親眼看到這個孩子,越長越小,越長越小,不知請了多少名醫看診,都查不出病因。

燕離被放逐后,眾人都瞞着芙兒,芙兒卻彷彿有所猜測,從來不吵不鬧,只是每當聽到腳步聲,就要出來看,讓人又心酸又心疼。

「唉!」

曹子君忍不住嘆了口氣,正要回自己屋裏休養精神,忽見兩道劍光從竹林上空掠過,他聽力敏銳,不意就聽到其中一道劍光的說話。

「師弟聽說了嗎,那個燕離又出現了,在人界好一陣鬧騰。」

曹子君聽到這話,心臟猛一跳,連忙對劍光高聲叫道:「二位留步!」

倆劍光已飛出數里,又轉回來,在竹屋前按下劍光,雙雙向曹子君行禮:「曹長老有何吩咐。」儘管藏劍峰境遇凄涼,普通弟子看到長老,還是不得不表現恭敬。

曹子君看了看芙兒所在竹屋,揮手撐開禁制,然後才道:「方才我聽到『燕離』二字,你二人在討論什麼?」

兩個弟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曹長老沒看天機簿最新一冊么,您門下弟子,就是燕師弟,從世界盡頭脫困了,現在在人界鬧呢。」

「真的?」曹子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聲音都打着顫,「真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天機簿已連續報導數日了。」弟子道。

「好,太好了……」曹子君激動地握住拳頭,但是很快冷靜下來。他看出兩個弟子屬於天劍峰,於是又問,「掌教對此事怎麼說?」

弟子道:「掌教正在閉關,還未表態。不過,傳功院的常長老已經向執法院提交『清理門戶』的申請,據說執法院準備派出雷部……」

「雷部!」曹子君臉色一變。

兩人對視一眼,苦笑道:「曹長老,這些消息都是道聽途說,準不準,我們也不知道,您沒其他事的話,我們就先退下了。」

「好,多謝你們相告。」曹子君長出一口氣。

「您客氣。」兩個弟子各自施禮,然後化光而去。

「雷部……」曹子君喃喃自語,「但是掌教還不知道什麼態度……」他猛地做了個決定,平復了心情,向芙兒所在竹屋喊道,「小小芙,爺爺去一趟天劍峰,很快就回來,你乖乖的不要亂跑,知道嗎?」

「放心吧子君爺爺,芙兒哪也不去,就在這裏等主人。」

曹子君聽了心裏頭又是一酸,不過很快精神振奮,你的主人就要回來了,這一回,我拼了不要這張老臉,也要保住他!

天柱山方圓約莫三千多里,此處的里是指十五國時期的「五家為鄰,五鄰為里」的里,按距離單位的里來算,約莫方圓七百五十里左右。但是方圓七百五十里,已經相當於巨鹿境全境。

不過御劍飛行的話,數個時辰就能轉上一圈。曹子君去的地方,卻是天劍峰在天柱山上新建的道場,比舊道場更加氣派,更加廣闊,道場中央,數十個宮殿群圍攏的巨大廣場,足可容納二十萬人吐納。

六載過去,天劍峰的弟子數,也到了十五萬大關,進入到穩健發展的階段。天劍峰的原址,現如今已成了執法院大本營,執法院的勢力也跟着水漲船高,隱然有成為獨立一脈的趨勢。

曹子君沒有閑暇觀察天柱山的變化,徑自到了道場入口,

還沒按下飛劍,就聽到一聲暴喝:「哪一脈弟子不守規矩,難道不知道天劍峰重地不可御劍?」

「是我。」曹子君按下飛劍,在入口牌樓顯出身形,對幾個守門的弟子道,「我有急事面見掌教。」

「原來是曹長老。」眾值守弟子看到是曹子君,就忍不住地笑起來,其中一個面帶嘲諷,「曹長老當掌教是什麼人,您說見就見?還有,您在天劍峰道場御劍,擺明了是不將掌教放在眼裏,難道你想造反?」

曹子君目中泛起幽幽冷光:「第一,我沒有在道場範圍內御劍;第二,你污衊一個長老造反,等我告到執法院,治你一個叛逆無道之罪,關你在劍牢七載,看你還敢不敢信口雌黃!」

那弟子臉色一變,連忙陪着笑臉道:「曹長老高抬貴手,弟子說錯話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哼,我要面見掌教,怎麼說?」曹子君冷冷道。

「曹長老,掌教閉關,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我們也是無可奈何呀。」

「既如此,鳳九何在?」

「大師兄在是在,」那弟子眼珠子一轉,捏著腔調道,「不過藏劍峰如今都是戴罪之身,卻是不宜踏入神聖的天劍峰,曹長老如果有急事,可以交付給弟子,由弟子幫您轉達。」

曹子君面色鐵青,他這些年忙碌奔波,完成下派任務,就為了讓藏劍峰早日擺脫影響,卻不知道,現如今天劍峰連門都不讓踏,簡直欺人太甚。

「夠了!讓曹長老進來!」一個嚴厲的聲音,突然在牌樓後方的台階上響起來。

曹子君抬頭一看,見是鳳九,心中一喜,也不管值守弟子,徑自走上台階,向鳳九道:「小九,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找你談。」

「曹長老不要跟這些勢力小人計較,請到舍下說話。」鳳九點首,前面引路。

到了一個清靜的院子,鳳九請曹子君在涼亭里坐了,又取出茶來煮,一面說:「天劍峰這些年擴張太快,導致弟子良莠不齊,我幾次三番向師尊勸諫,他只揣著明白裝糊塗,把我給擋回來。」話中透著無奈。

曹子君道:「小九,我知道現在是你比較難的一個階段:掌教正值青壯,天劍峰又時刻在擴張,支持你的長老,多半沒有實權,有實權的,又跟執法院走的近,使你備受掣肘,本該不來叨擾你的。」

鳳九將熱騰騰的茶盞推到曹子君面前:「曹長老哪裏的話,小劍師叔生前待我如同親傳,藏劍峰任何人任何時候來,都歡迎之至。」他這些年經過鍛煉,雙手已有了些力氣。

曹子君精神一振,道:「既如此,那我就將來意說了。小九可看過天機簿了?」

「看過。」鳳九大概猜到曹子君的來意,笑道,「是為了燕師弟的事而來,對吧?」

曹子君咬牙說道:「小九,你知道,小劍峰主是什麼樣的人,如果燕離真的背叛了道統,投靠了魔族,怎麼會拚死維護?」

「是這樣。」鳳九點頭。

「我聽說執法院調了雷部,欲要『清理門戶』!」曹子君說着,就跪了下去,「小九,請你無論如何從中斡旋,千萬莫要寒了燕離的心,使他對劍庭離心離德。」

鳳九大吃一驚,連忙將曹子君扶起來:「曹長老,您折煞弟子了,燕師弟是我師弟,就算您不說,我也必然不會坐視不理。」他將曹子君重扶到石凳上坐着,然後沉下臉對外面喊道:「吳起!」

「大師兄!」院外立刻跑進來一個弟子。

鳳九沉聲質問道:「我且問你,執法院調了雷部下界,此事我為何不知?」

吳起冷汗就冒了出來,他是鳳九身邊職司最高的監院,統管許多事務,若有一樣失職被問罪,就要倒大霉。「大師兄,此事我也不知情,我現在立刻去查,您跟曹長老稍等片刻。」說着轉身快跑出去。他在院裏小心翼翼,到了院外,立刻也沉下臉,抓住其中一個弟子的衣襟厲聲道,「張壬,你是都管,執法院所有決定,都要經由你向大師兄彙報,為什麼執法院派雷部下界,大師兄卻一點也不知情?」

張壬也冒出冷汗:「吳師兄,我立刻去查!」說着跑出去,不一刻就跑回來,帶了一個穿執法院服飾的弟子,略帶埋怨道,「吳師兄,執法院才剛來傳報。」

那執法院的弟子,就將一份文書遞給吳起:「吳師兄,這是執法院剛剛審批通過的條文,麻煩轉交大師兄過目,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說畢自去。

張壬撇嘴道:「執法院越來越跋扈了,居然不等大師兄同意,就擅做主張。」

吳起皺眉呵斥:「你少亂說話,執法院成立時,掌教就立了法規的,這在他們的權利範圍之內。」說着將文書送到院子裏,遞給鳳九。

鳳九看過,又遞給曹子君。曹子君看了,神色陰沉,等吳起出去,就說道:「小九,現在如何是好?」

「曹長老莫急,」鳳九沉吟著,「我先送您回去,

然後面稟師尊,此事我定然全力斡旋,不讓燕師弟再受委屈。」

二人御劍回到藏劍峰,卻見長成了大馬的小律律躺在竹屋門口,吭哧吭哧地喘著氣,腹部凹陷一塊,顯然遭到重創。曹子君大吃一驚,怎麼也想不到還有人敢到天柱山來襲劍擊庭弟子,連忙上去查看。

小律律發現曹子君回來,發出一聲聲哀鳴。曹子君臉色一變,往竹屋裏一看,哪還有小女孩的身影:「芙兒,小小芙,你在嗎……」喊了半天毫無回應,又搜過全部竹屋,都不見蹤影,種種跡象顯示是被擄走了。

「我才離開一會……」曹子君火急火燎,懊惱自己太心急,居然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鳳九蹲地給小律律餵了一粒丹,然後查看它的腹部傷勢,觀察了片刻,眉頭就緊皺起來:「是徐龍象。」

「徐龍象?」曹子君大吃一驚。

「他有掌中劍的功夫。如果不是這馬天賦異稟,這一掌已經要了它的命。」

「他,他抓小小芙做什麼?」

「曹長老是如何知道執法院派雷部下界的?」

「有兩個弟子……」曹子君說着打了個激靈,又驚又怒,「好個徐龍象,好個雷部,他們是故意引開我,好抓走小小芙,用以威脅燕離!」

鳳九臉色變得鐵青:「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曹長老,你我即刻下界,阻止他們的荒唐行為!」

……

人界,松陽。

接近七十萬的常住人口,百來萬的流動人口,賦予了它不輸於京都的繁華。橫豎交錯二十幾條寬達數十步的幹道,從高空俯瞰,就宛然一座迷宮城。密密匝匝的屋宇,臨幹道而建,十幾個干船塢,可同時停靠數百條商船的飛鵬港,川流不息的車馬腳夫,巡邏的飛龍衛,依山而建的水中莊園,人界最大的修行者交易坊市——萬寶坊,由萬寶坊為核心,組成的人界最大的修行者集散地——萬寶塢,還有人界最大的造船廠跟魚市……所有這一切,就是今時今日的龍令城。

龍令城,就是燕子塢滅亡后,新盤踞勢力建立起來的繁華水上城市。它不再只是一個運輸中轉站,超過七十個大商會、數百個小商會的入駐,讓它成為了三界僅此一家的商業巨城,哪怕是仙界,也沒有任何一座城池能跟它相提並論。

六年的時間,它已經成長為一個可怕的龐然大鱷,錯綜複雜如老樹盤根般的勢力,一致對外時,可以爆發出巨大的能量。

主導這一切的,便是近年才廣為人知的一個神聖領域強者——蔣明成。以他所代表的龍皇為主,白虎神兵家族、北唐唐門、伏龍教、槽幫以及上百個大小幫派、大小門派為輔,共同組建了龍令城新的秩序。

龍令城開發到今日這樣的規模,蔣明成居功至偉。

蔣明成深知龍令城的可怕,所以對於燕十方即將帶人來攻一事,毫不放在心上。他雖然毫不放在心上,但各方勢力卻不得不重視,槽幫是第一個增派援兵的,緊跟着是神兵家族,唐門……增援越來越多,已經達到一個非常誇張的地步;但同時,也安撫了商戶們躁動不安的心。

商人重利,如果龍令城被戰火湮滅,他們這六年的建設就會化為烏有。即便龍令城守住了,他們還是會損失慘重;而守不住,到時候就是新的主人訂立規則,更可預見的巨大損失。

今日蔣明成宣佈要親自迎接新來的增援,這使得他的手下們感到非常的古怪,因為作為城主的他親自迎接,卻是第一例。

寬達百步的主幹道,水中釘著一排二十五根柱子用以支撐,四步一柱;往前推,二十步一排,鋪着的是厚達近二尺的松木,走在上面,比夯實了土的青石板地還要平穩。

主幹道一頭連着船港,蔣明成帶着手下,親自到這港口守着。

這時一條船從靈界出來,緩緩停下,從甲板就跳下一個塔一樣壯碩的漢子,棧道震動着,使眾人的心微微一驚。

「雷兄!」蔣明成熱情地走上去,握住鐵塔漢子的手,「終於等到你了。」

「嗯。」雷兄淡淡地應了一聲,對蔣明成的熱情,並不以為然,抽出手,回頭對身後喊道,「抬下來。」

幾個暗藍色統一裝束的人,就抬了一個鐵籠子上岸,籠子裏裝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

「有勞蔣兄關好她。」雷兄對蔣明成道。

「沒問題。」蔣明成不問一句多餘,直接揮手,讓手下把籠子接了過去。

然後船上又下來數十個暗藍裝束的,蔣明成暗數一遍,包括雷兄在內,共有六十二人。他心中暗道:這些人五五互為依靠,剛好十二組,剛可擺佈十二元辰破殺陣。

「雷兄請。」他笑着虛引,就前頭帶路。「此次下界,對龍令城可有什麼要求?」

「無妨,不需你等出手,劍庭的叛徒,自有劍庭處置。」雷兄冷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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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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