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淚如鏡,映往昔輕煙,漣漣泛歌殘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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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刻有高明的風水大師——如幽姬那個層次的——在兆安府,只要一開靈眼就能看到,一個詭異的心臟在地脈之氣交匯處,放出死魂之力。這肉眼看不見的地脈之氣,與山川大地相結合,雖然只是其中一個枝幹,脈絡卻如同老樹盤根,整個兆安府地底不知有多少地脈之氣的流道,其間不知躲藏了多少蟲豸。

蟲豸傳染了家畜,家畜攻擊主人,主人襲擊身邊的家人,一戶感染一個坊,失去攻擊目標的傀儡,就往城門口的方向集合。

僅僅才過半個時辰,莫玉清就遭到了數不清的圍攻。這些傀儡沒有修為在身,死魂之力一入體,即刻攻入心脈,使其變成毫無智識的妖鬼。神聖的星辰之力,如果盡情釋放,他們會在瞬間灰飛煙滅。

燕離看到莫玉清手忙腳亂氣急敗壞,簡直樂不可支,在一處高宅屋頂上坐着,一面擦劍,一面看戲。他的手忽然摸到劍鞘上一處裂紋,拿起來細看一眼,果然是新近損壞的痕迹。想到方才那一劍,確實遠超過往,知是靈品的離崖,到極限了。

他暗嘆一聲,抽出劍來,星光之下,劍身上已有十幾條裂紋,雖然收回源海溫養,有着月魔石附加的記憶能力,它能恢復如初,可按此下去,卻不是辦法。方才只是短暫交手,倘若全力施為,恐怕已經毀去。

離崖的晉陞,與普通劍器不同,他在煉器這一道上,也就跟古海源學了個入門,離崖要晉陞,必須繼續推演,就跟創新法門一樣,所謂術業有專攻,這一道還須巨匠才行。

想到巨匠,他就想到了古海源,想到古海源,他的腦海中就不禁浮現出海雲神宮裏,與沈流雲最後的訣別。

「你的姑姑,就是本座的容器讓本座告訴你,古海源臨走前交代:如果救回了燕離,就讓他到老巴庄找我,那件東西已經完成了。」

神宮是巍峨的雲海之像,海雲神母在神座上向下俯瞰,只一個冷漠而玩味的眼神,就讓他動彈不得。他由此終於絕望,知是神母的意志,吞噬了姑姑的意識。

此後他遭遇了暴風雨,醒來時,已經回到了陸地,懷中多了一盞燈。

燕離取出青蓮燈輕輕地摩挲著,這可算的是沈流雲的遺物了。握住燈座,燈盞即刻化劍,在星光下青森森地閃光,看起來非常鋒利。可是,注入劍魂時,卻分明地感受到一股抗力。畢竟不是由他親手祭煉,上面有着先代的烙印,屬於青蓮劍仙的印記太過深刻,容不得他碰觸。加上劍魂與《青蓮劍歌》大相徑庭,彼此的劍道思想更是南轅北轍,沒有融洽的可能性。

不過,他卻發現一個妙用,即注入劍歌意韻,青蓮燈會發亮,對邪物有着強烈的殺傷力。譬如此刻,就有一隻被死魂之力污染的黑貓撲過來,試圖襲擊他,青蓮燈一閃,那黑貓整個就化為一縷青煙飄散。

「救命啊,救……啊……」

突然一個高亢的尖叫聲直衝雲霄,雖然全城各地都在發生同樣一種現象,可

都沒有這一聲尖叫來的有魄力。

燕離從沉思中醒來,遠看城門口,莫玉清正施展道法將那些傀儡用樹枝纏繞,這才轉目,往那尖叫聲的方向看去,只見右邊巷道里,一個傀儡咬住一個美婦的肩膀,美婦的身體正迅速發生變異,她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慘叫着,眼睛卻看着數步外一個小女孩,極力透露出「快跑」的信息。

小女孩獃獃地看着美貌的母親變作一個全身覆滿灰蘚的怪物,根本不知道要跑,或者她早就嚇得腿軟,而邁不動腳步了。

燕離淡淡地看着,心底毫無觸動。這世上有太多苦難,他不可能都救過來,即便救下來,她這樣小的年紀,能在這場劫難中活下來?

「何必白費力氣呢。」他心裏想。

「婉兒……」那個母親在神智泯滅之前,漆黑的眼眶裏,流下了兩滴清淚。他看到這一幕,心中一震,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沈流雲的面容。

「小梵,姑姑知道你背負着血仇……可還是希望你能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

沈流雲的話音,如在耳畔,兩行清淚,如同清透無垢的水晶,飽含誠摯懇切的願望。他在準備進行思考時,手中青蓮燈已擲出去,打在變成了傀儡的預備撲向女兒的母親身上,火光一閃,連同咬了母親那個傀儡,就一齊化煙消散。

小女孩嚇得坐倒在地,這時候才知道哭:「娘,娘……」

燕離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自嘲一笑:「有時候心在思考,身體卻比較誠實嗎。現在的我,還能奢望救贖?」他忽然抬頭,與小女孩回頭的視線對上。

小女孩轉過身來跪倒,哭着喊道:「求大俠救救我爹和弟弟,他們還在府里,求大俠救救我爹和弟弟,他們還在府里……」一面哀求,一面磕頭。

在無情的災難面前,她小小的心智是怎樣變化,才能在自身難保的境況中,關心別人的安危。

燕離思考着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閃身到了小女孩面前:「你叫作婉兒?」

「是的大俠,我叫婉兒。」婉兒抹淚說。

「跟晴明一樣的年紀。」燕離暗暗說,拉起婉兒,「你爹跟你弟弟在什麼位置,領我去。」他收了青蓮燈,跟在小女孩後面。一開始他還會把青蓮燈幻化成劍,去斬殺那些傀儡,可時間久了也膩,就注入大量意韻,使燈光擴散到數丈的範圍,這樣只要有傀儡靠近,立刻就會煙化。

婉兒看到,終於知道,娘親跟這些怪物一樣,已經死了;但只敢暗暗地哭,不敢怪燕離。

盞茶功夫,跑到一個氣派的府邸門口,只見大批量的傀儡往府里進攻,裏頭還有激烈的廝殺聲,時而有慘叫,也有壯膽氣的怒吼:「保護將軍!」

「大俠,求大俠救我爹跟弟弟……」婉兒看到家門口這樣情景,不知道燕離會不會改變主意,小聲哀求着。

「進去吧。」燕離往前面去走,所過之處,傀儡一個都不能活。很快到了庭院,只見十幾個兵跟傀儡大軍廝殺着,護著一個將領,那將領懷中抱着個三歲孩童。

「爹,弟弟!」婉兒大叫。

那些府兵才發現傀儡越來越少,然後發現將軍大女兒領着一個青年走過來,那青年手中托一盞燈,從燈里放出明亮火光,一照到那些怪物身上,即使其化作一縷青煙消散,非常的恐怖。

危機迅速解除,原道自己絕無幸理的李安激動地跑去抱住女兒:「婉兒,爹的寶貝,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忽然想到什麼,「怎麼只有你一個,你娘親呢?」

李婉兒抱着李安直哭,聽到問話,她不由自主地望向燕離。

李安一怔,看到燕離手中的燈,見識過了威力的,知道自家夫人怕是變成怪物,被這燈給照死了,不自禁地黯然神傷。

「你好大膽,竟敢謀害將軍夫人!」副手眼珠子一轉,拔刀向著燕離,「念在你救了婉兒小姐的份上,交出那燈,免你死罪!」

「閉嘴!」李安大怒,將弟弟交給女兒照看,揮手就往副手臉上扇去,「你敢在本將面前混淆是非、奪人寶物?先打你五十大板,災后問斬!」

副手一呆,屈叫道:「將軍,末將可是為了您的安全啊,誰知這個小子安的什麼心,那些道庭的弟子,說好跟我們一起護送百姓,可是一遇到那些更可怕的怪物,就都跑散,他們帶來了災難,這小子跟他們一定脫不了關係……」他越說越激動。

燕離早料到陸長計他們對付不了死魂傀儡,但沒想到潰敗得如此迅速。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李安厲聲叫道。

府兵們回過神來,連忙將副手按在地上打板子。

李安這才向燕離拱手:「大俠不要見怪,越是這樣情境,人心越是難以約束,此獠竟敢謀奪大俠寶物,罪該萬死。對了,大俠救我女婉兒,大恩無以為報,此乃祖傳寶物,算是答謝。」說着取出一個盒子遞給燕離。

燕離身擁偉力,凡人的渺小與卑微,他是經歷過的,心中自然毫無波動,對這副手的行為與遭遇,既不會怨恨,也不會同情。原想推辭不受,就此脫身離去,神識忽然感應到盒子裏有不同尋常的氣機。

「哦?」他觀察著李安的神色,接過來盒子,發現上面有一個封鎖氣息的符籙,微一用力,符籙就破碎,裏面的氣息就再也無法隱瞞。不用打開盒子,他已經覺出熟悉的波動。

「元輝石。」他淡淡說。

李安神色一變。燕離能認出元輝石,他不奇怪,但只憑氣息就判斷出來,恐怕不是一般的修行者,「未請教大俠名諱?」

這時其中一個府兵突然認出來,眼前這人不就是道庭追蹤的那個邪魔,不禁驚叫道:「他,他是燕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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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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