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凝固

96、凝固

「你聽過那個傳說嗎?」

「沒聽過。」

「我還沒說,你怎知是什麼?」

「我姑姑說,傳說大抵是市井地痞吃醉時候瞎編的,我就自來很不信,哪怕聽過,也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怎麼都是你姑姑說,你這麼聽她話,難道她准了你去當強盜么?」

「她才沒有。噓,你小聲些,她要是聽見,非到我娘跟前告狀不可。」

「那你聽不聽我說話?」

「定然是聽的。什麼傳說?」

「阿娘告訴我的,說只要走過十里桃花,就能實現一個願望。我才修行,沒你有力氣,你能幫我搖十里桃花么?」

「……能是能的,不過你要拿什麼謝我?」

「我給你火靈珠。」

「火靈珠是什麼?」

「反正阿娘說了,是極珍貴的寶物。」

「我不要火靈珠。」

「那你要什麼?」

「我要你親我一下。」

「……好是好的。」

「真的?」

「不過,我若親了你,便要對你負責,此事最好兩家父母在場,我回去自當稟告父皇母后……」

「哎哎,火靈珠真好看吶……」

……

「聽香君說你要來,就一直盼著見你;可真到見了你,便什麼言語也忘了,心裏發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老天爺待我其實是很好的。我怨它這麼多年,實在不應該。」

燕離走到姬紙鳶身側站住,伸出手去,與她一起執著雨霖鈴。

姬紙鳶全神貫注在對抗煉獄陣,沒發現身邊突然多出一人,直到燕離的手,覆到她的手上,才被驚醒,美目閃過凜冽殺機,待瞧見是燕離,怔了怔,「你說了什麼?」

「啊?呃……唔,沒什麼……」燕離只好專心將真氣注入雨霖鈴。「我方才就來了的,離這兒有些遠,發生好大震動,是個什麼情況?」

姬紙鳶正要說話,後頭夫人卻發來呵斥道:「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就隨便抓姑娘的手?」

燕離瞧了瞧頭頂上還遠未解除的危險,心想您的關注點是錯的。但他已猜到這二位的身份,也不好得罪,便笑着回頭說,「大娘,我幫着紙鳶對抗呢。」

「幫着就幫着,怎麼還抓她手?別處就不能注入真氣了?當我老婆子好騙么,姑娘現在沒力氣反抗,你就趁人之危!」夫人沒好氣地說道,「我看你也不是凡輩,你家師長怎麼教你的,老婆子我倒要向他請教請教了。還不快快鬆開?」

燕離吃了一頓罵,一時語塞,只得把手往上挪了挪。

姬紙鳶別過臉去,暗暗地抿嘴一笑。回頭來才瞧見燕離湊過來偷看自己,眉開眼笑的,跟偷到糖果的小孩一樣,立刻又將臉板起來,「夫人罵的你都沒聽見嗎,男女授受不親,你快離我遠些。」

「還說不聽你了!」夫人氣急,擼袖子就要上來對燕離動手。

蘇沐棠連忙將她拉到一邊去,道:「老婆子啊,你怎麼這樣沒眼力見!」

「我怎麼了?」

「你沒發現姑娘對這個小兄弟的態度完全不同么。姑娘這等姿顏,可是個隨隨便便給人摸手的?」

「當然不是!」

「那不就結了,他倆肯定是認識的,而且關係匪淺,哪輪得到咱們來管教。再說了,你看那仙器,竟不排斥他,方才你可去試過了,險些遭到反噬不是?」

「哎,哎哎,你怎麼不早些提醒我,真是丟臉死了!」夫人跺了跺腳,又掐住丈夫的手臂,「說,你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話的?」

「我怎麼就是故意的了!」蘇沐棠叫疼道,「我方才是在觀察他,此人好像小容信中提到過的,藏劍峰新入的弟子,喚作燕離的,你瞧著像不像?」

「咦,被你這麼樣一說,是有些像,這麼說是小劍派來救咱們的?」夫人道。

蘇沐棠道:「你倒忘了么,那李血衣指名道姓的要他哩,依我看啊,今晚發生的這些事,他才是主角。」

「我且去問問。」夫人收拾了一下情緒,擺出一個笑臉來,走幾步過去,一面說,「嗨,是我老糊塗了,小兄弟,你可別跟老婆子我一般見識才是。」

「在下哪裏敢。」燕離笑着說。

「方才我夫婦二人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夫人道。

「是。」燕離道,「在下正是燕離,也確是在下累二老遭罪,實在很過意不去的。」

夫人蹙眉道:「這麼樣說來,你為了自己不過意不去,就托姑娘闖陣來救我們?你可知道她遭遇了何等樣的兇險?」

「我沒……」燕離說到半截,忽然怔住,旋即面現柔光,「是,是我的錯,這些兇險,本該由我來承受的,卻讓她幫我擔了,我虧欠她太多太多,這一世都還不清。」

夫人道:「你知道便好。」

「好了,燕小兄弟,如今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蘇沐棠道,「你既然進來了,想必是帶了破解煉獄陣的法子?」

燕離苦笑道:「我心繫她的安危,沒做多少準備。」

「那就是有所準備?」夫人道。

「總算是將真氣恢復了才進來。」燕離道。

夫人氣樂了,「還知道恢復真氣呢,真是很不錯。換個別人,怕是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好了,你就少說兩句。」蘇沐棠將她拉了開去,對燕離道,「燕小兄弟,姑娘無暇分心,老夫就簡單講解一二。我夫婦二人進來時候,煉獄陣還有容身之處,總算在真氣耗盡之前,跟紙鳶姑娘相遇,得了她的庇護,才苟活到如今。後來又來了個雪大俠,拿了大師交付的星圖來破陣,但是沒破成,結果就如你現在所見,整個煉獄陣的矛頭,都對準了我們。」

燕離點了點頭,道:「晚輩雖不精通破陣,不過,剛巧有個懂得的大師在城中,已有人去請,您二位不用擔心。」

烈焰黑煞一陣劇烈動靜,從中鑽出一個人來,落在地上,喘息著道:「燕兄來了。」

「是你!」燕離眯眼打量他,「雪大俠,你破的一手好陣啊!不知是哪個大師給你的星圖?」

「是我的錯!」雪天崖滿臉自責地道,「我是急糊塗了,把大師的交代,給聽反了!沒料到威力不減反增。是我的錯!」

蘇沐棠道:「也怪不得雪大俠的。」

燕離正要說話,突覺雨霖鈴傳來巨大吸力,源海內真氣被鯨吞似的吸過去。眾人抬頭看了,各自都變了臉色。

許是雪天崖的脫離落單,煉獄陣就得以調集全部力量,來進攻他們這一處位置。變了質的天火,更大量的聚集過來,瘋狂地進攻著雨霖鈴。

雨霖鈴遭到強力打擊,本能地從燕離處吸取更多的力量來對抗。但仙器的所需,哪是他一個罐頂境所能滿足的,那一點真氣,頃刻就被吸了個精光。

「紙鳶……」

他發現到姬紙鳶似乎快要撐不住,搖搖欲墜起來,便從她背後擁住,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但因為他也被雨霖鈴給吸得脫力,不很站得穩,也是搖搖欲墜。

姬紙鳶勉強地回過頭去,露出一個讓人疲累到讓人心痛的笑容,「燕離,我說過不原諒你的……」

「我記得……」燕離也對她笑,手伸過去,抓住她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我也說過,無論怎樣艱難,都要取得你的原諒。哪怕重生千次,萬次,直至成灰。」

「我死也不原諒你……」姬紙鳶仍然笑着,「可是燕離,你為什麼當初不告訴我……為什麼要瞞着我,你是他,你明明是……」

「我死也不原諒你……」她說。

「我第一次見你,」燕離低聲道,「就該覺察到,我無論遭遇怎麼樣的痛苦,變成什麼樣的人,唯一忘不掉的,就是愛你這件事。」

「你走吧……」姬紙鳶說。「我不跟你同死,你要活着,記得我不原諒你,用你一世愧疚來彌補。你要活着,哪怕一世愧疚……」

「我不走……」燕離微微一笑,翻了手掌,火靈珠就出現在掌中,不等姬紙鳶反應,就將之摁入雨霖鈴的嵌槽里。

「你……」姬紙鳶忽然醒悟到什麼,勉力地自己站住,推開燕離已是滿臉的羞惱,「你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燕離無辜地道:「我以為你應該知道。」

姬紙鳶愈加羞惱,平生首次生出咬人的衝動。

「仙器完整了!」蘇沐棠喃喃道。

雨霖鈴的水靈珠,孤孤單單那麼久,如今終於找回火靈珠,通體地發出歡愉來。整個傘面擴大數倍,撐起來猶如一座小山,飛旋之中,滌盪出數不清的禁制之力,向整個煉獄陣而去,霎時間鋪成一道大網。

也許是受的憋屈久了,在眾人目瞪口呆下,這件當世最強的封禁之器,竟是反客為主,反過來將漫天的黑紅天火給包裹絞殺。

那些前一刻還 狂傲不可一世的天火,這一刻竟如同被圈禁的綿羊,軟弱無助又可憐。

就這樣,整個煉獄陣的天火,都被雨霖鈴圈禁起來,一點一點收縮包圍圈。到得最後一絲的天火被消滅,雨霖鈴才恢復原本大小,從空中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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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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