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現在，我踩在冥河底的腳和這身體，到底是小黑龍的還是我的？！這個問題簡直和周公夢蝶有異曲同工之妙。確切來說，我已經死了三次了：做龍的時候死了一次，做人的時候死了一次，做鬼的時候又死了一次，可是都沒死絕。
作為龍，我是最弱的；作為人，我又是最失敗的；可是，作為一個生命體而言，我卻是最頑強的。每條龍或是人都有自己的絕招，或許，我的絕招就是，如小強一樣頑強的生命吧！
漸漸的，冥河的路越來越窄，我明白，是該靠岸了，冥河的水中自己的倒影，是我以前在那道士家裏的模樣，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那時開始的，我在那兒認識了長生，學會了如人一般的感情，也一次被饕餮騙到如此下場。
整理整理衣冠，我要給長生一個大大的驚喜，雖然還是沒有力量，但這次是我在暗，長生在明了，我也想看看，她再見到我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我也的確是這麼做的，沒有告訴任何神獸，悄悄潛入夏宮，摸到長生的房間。夜半時分，當我出現在她床頭時，她卻只有驚沒有喜，這讓我多少有點失望。
「你……你……」長生縮在床腳，兩眼瞪得老大，五官在看到我后嚇得擰成一團，往日裏的高雅恬靜，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靠在她床柱上，邊玩着手指邊打趣道：「怎麼？！你怕鬼啊？」
長生結結巴巴，仍舊是那幾個字：「你……你……你……」
「別『你你你』的了，我說饕餮族的族長啊，把你手上分佈在樂巢各處的饕餮名單給我看看嘛。或許，我可以讓謝溪煌給你個全屍。」笑了笑，突然跳道她床上，撲道她面前做了個鬼臉，威脅道：「否則，我會讓你體會一下你吃掉我時，血肉離開骨頭的那種斯拉斯拉，筋肉剝離的快感。」
「你……你……你沒死，你一直都沒死！！」長生嚇得麻木了，終於能按順序把話說完，一手伸進枕頭底下，摸索著。想不被我發現，我還就是發現了，估計名單就藏在裏面。
「對啊，我一直照看着你呢！如何？感動吧!」說完，一下掀開她枕頭。
哪知，根本沒有什麼名單，枕頭下面一陣刺眼強光一閃，媽的，又中了她的埋伏。捂着眼睛趕緊跳下床，等我緩過勁兒，眼睛前白了好久才慢慢恢復正常光線，只是，再看床上的長生，早就無影無蹤了。
追！腦子裏就這麼一個念頭。立馬追了出去，雖然我不知道她跑哪去了，但我不甘心這次又讓她跑掉。
追到夏宮內一處樹林密集的地方，前面一間涼亭的柱子上好像靠着個會動的小黑影，正警覺著，是不是長生躲在那兒，剛想看清楚，那黑影就朝我撲了過來，舉手要打，卻感覺到那黑影的身高和體重似曾相識，撲上來后還把小腦袋埋在我肚子上猛蹭，兩手抱着我的腿，抱着死緊。
被這舉動搞得莫名其妙，黑夜中那孩子的臉埋在我肚子上，讓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不知道我是誰問就好了嘛！討厭，還是那麼天然蠢，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帶着哭腔的聲音，讓我立刻知道了他是誰，只是，睡了一覺起來，怎麼……？
「討厭！我就是這麼高怎麼了，我都活了八百多年了，就是個小孩模樣，我能有什麼辦法？」
「你讀心的能力越來越迅速了哦！」我忍不住失笑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死，還有誰知道我回來了？」
「放心吧，就我一個知道，我誰都沒告訴。」鬼囈從我肚子上抬起臉，抽了幾下又破涕為笑，沖我眨眨眼睛：「蛻皮之後我的力量比以前更強了，只要你在樂巢，只要我用心，靜靜地，專註的聽，就能聽到你的心聲。我知道你這次回來的目的，所以我誰都沒告訴，但你再不能這麼任性了，有什麼不能解決的糊里嘛里的就翹了，要是我沒那麼早睡，你和飯桶之間的誤會或許我還能幫得上忙。」
經他一提醒，我忘了最最重要的：「誒，對了，飯桶呢？」
鬼囈相當，相當淡定的立馬回了句，「哦，我差點忘了，他在前面等你。」
「喂，你不是說沒告訴別的獸嗎？」氣得一敲他腦袋，這孩子到底心裏有譜沒譜啊！
「但是？」鬼囈看着我，沖我不懷好意的笑着：「但是，飯桶是『別的』獸嗎？」
不知道飯桶現在還認不認得我？想着想着，就出了神，他……
「放心吧，你化成灰他都能認出來！」鬼囈猛得一拍我，把我拍回了神，笑着說道：「快去吧，我告訴他你沒死時，他高興得抱着我就往天上拋啊，結果拋上去他就跑了，害我差點沒給摔死。而且，他一直在你們約著私奔的地方抱着球等你。你回復到以前的真身，只是比做鬼的模樣瀟灑了點，大的模樣幾乎沒什麼變化，再說，就算你變成個盛飯的鍋，飯桶照樣稀罕得不得了。」
是嗎？雖然鬼囈這麼說，但我心裏還是七上八下。見到他一句話好說什麼？說『你好！』太俗氣；說『嘿，我又沒死！』太無聊了。說『我*你!』這個……我也說不出口啊！
鬼囈拉着我在前面走，我滿臉困惑的死命想，他就豎着耳朵一直笑，直到我終於看到一個球加影子立在那裏，才放慢了腳步。
黑樹林里，一個纖細的少年站在樹梢下，頭頂一輪月光映照着一身血色的長袍，讓他看起來冷靜而躁動，眼角下反射著月光的晶亮讓我明白，原來他真是好哭的，每次我欺負他，他除了躲起來哭，好像除了哭他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似的。
「飯桶？！」我試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叫着他的名字，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激動地難以自持，恨不得每一步都踩濺出交響樂來襯托我此時的心情。
夜霧中，飯桶的臉若隱若現，離我越來越進，看着那張熟悉美麗的臉，心臟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一下一下有力的撞擊的胸口，生疼……生疼。這一刻，我知道，永遠都離不開他了……
飯桶看着我，抽*動着嘴角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死命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咬出血來，眼淚也跟着出來。俊美的臉上仍舊有着往日的艷麗，只是在我面前，那就如同一朵正在流淚的花瓣，他的痛苦是我所不及的，並且，全都是我親手造成的。這才是讓我最痛心懊惱的，從來不想讓他哭，可每次能把他弄哭的，都是我！
不知不覺，空氣里的氛圍迅速地變得尷尬而僵硬起來，惶恐而激動地站在那裏，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嘴角流血了？」
紅色的液體在他的臉上泛濫著，蒼白無血色的臉在我面前糾結掙扎。抬手想幫他擦擦，他卻在我碰到他的一剎那，蹲在地上放聲痛哭，我擦拭去臉上的眼淚，原來自己也哭成了這樣。
「我把什麼都告訴他了，他也什麼都明白了。」鬼囈在我們身後小聲說着，「你，為什麼不親親他，他等地很辛苦哦！」
一分鐘……兩分鐘……無數個分鐘……無止盡的沉默中，我的身體不著痕迹，一點一點地朝飯桶湊近，剛達到能偷吻到的範圍，飯桶卻突然把臉從膝蓋中抬起來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沖着鬼囈大吼：「你死了沒聽見啊？我在心裏都跟你說八百遍，你站在這裏他怎麼好意思啊！」
「討厭，我想聽就聽得見，不想聽就聽不見，你管我，切！」鬼囈不屑的擺擺手，轉身走掉，臨了還回頭給了飯桶一記威脅的眼神，「我給你們把風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哼！」
失而復得的驚喜，和還沒來得及剎車的悲痛，這一刻全傾倒在飯桶的臉上。腦子裏一片空白……成了！
好像只是一種幻覺，嘴唇上薄下厚，濕度適中，紅潤潤的。飯桶傻愣愣的看着我，沒想到我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的在他紅艷艷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等他反映過來，笑意直達眼底：「再來一次，剛才太快，沒品出滋味兒！」
被他眼神引得忍不住又把嘴巴湊近，吻了吻，吸了吸，那是一種帶着花瓣的柔軟觸感，一旦吻下去，就再也捨不得離開。勾著脖子貪婪的吻著，還把舌尖也伸了進去，飯桶不但沒有半點拒絕，還立刻用舌尖接了過來，兩條火蛇在潮濕的地方交織纏綿，甜膩難分。他看似瘦弱，實則力氣不知要比我強多少倍，灼熱的嘴唇在我的唇上輾轉吸吮，覺得從剛開始的緊張試探，到現在慢慢的有了感覺，那麼自然地領會要領。
突然，一巴掌打在我臉上，讓我從熱吻中瞬間清醒過來。
「這一巴掌是打你不跟我解釋當初在人間你為什麼沒有拉我。」飯桶說完，拉起我的手，朝自己臉上用力扇了下去，那力道可不輕，嚇得我趕緊把手縮回來。
「這一巴掌，是打我。打我沒有聽你解釋！現在我們之間沒有隔閡了吧！不過，我還是想問你，為什麼讓他吻你？」飯桶說着，憤怒的瞪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這個嘛……這個……」仰著腦袋想了半天，終於決定不要再想下去，老實回答就好了嘛，編出一個謊言的結局是還要編出無數個謊言來彌補。看着飯桶，十分誠懇嚴肅的開口道：「是我不好，前世的記憶還有那麼一點點慣性。我這麼說不是想找借口推脫。那天的確是我做錯了！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覺得對不起誰或是虧欠誰，但我覺得對不起你了，我想，這是因為我喜歡上你，所以才會進化出那種……那種背叛了情人的負罪感吧！」
我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真的是十二萬分的抱歉。我等著飯桶對我的宣判，哪知，飯桶竟然慢慢地，慢慢地笑了，幾乎是粗暴地，一躍而上將我推倒在地上。
「知道錯就好，把親出去的全都給我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