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4章，風骨

「不能去……」聽見Joker的話，池廚神微微抬起頭來，渾濁的雙眼裏滿是最後的執著：「不能……」

「爸，可是您這個樣子……我真的……」池月一句話說不完整，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能去……不能讓人知道……我在京都……」池廚神大口喘著氣，而後便劇烈咳嗽起來，凹陷的腹腔，隔着衣服能看見胸腔肋骨的形狀，似乎一口氣上不來，這人就要沒了。

倒是一丁點也看不出池廚神往昔的驕傲與威嚴。

「我去求幽幽好不好？一定有解決辦法的好不好？」池月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幽幽那麼聰明……她可以編一個理由的，假裝您不在Z市，您已經回京都了行么？爸……」

有什麼要比她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在自己面前日益消瘦下來更讓她痛苦的么？

她知道伊蘭幽那邊已經很辛苦了，她也不想給伊蘭幽添麻煩。

可是人命關天……

她已經嘗過失去父親的滋味了，這滋味太痛苦了。

尤其是現在，不是沒得救，她的父親可以救，他可以活着，只要他願意去醫院就行，只要他點點頭就行！

可是……

池月心如刀絞，一邊是她的親生父親，一邊是她視若己出的乾女兒。

哪一邊都是她的親人啊。

這要她怎麼選擇？

「幽幽？」重複著這個字眼，Joker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伊蘭幽？」

「嗯。」池月看向Joker點了點頭。

「……」Joker簡直想爆粗口了。

怎麼什麼都跟伊蘭幽有關係？

他是不是上輩子欠她的？

「不行……」池廚神氣息虛弱，一張臉蒼白的有些發青，他抓着池月的手因為使不上力而顫抖著：「這是我欠她的情，該還的……就算是要了這條命……也該還的……」

「爸！」池月聞聲奔潰的哭了起來，究竟要她怎麼做才行？

Joker看着床榻上的池廚神。

不只是老人，大多數的壽命將近之時，都失了自己的體面。

別管是王孫貴胄亦還是販夫走卒，皆是如此。

Joker看得多了，也麻木了。

偶爾，他也見過死的豪邁，保有體面的人。

卻是極少的。

今日，他倒是在生命垂危、瘦骨嶙峋的池廚神身上，瞧見了那一番風骨。

私心，他不想讓池廚神死。

不只是要還那一個人情，只是現在，他不想讓一個有風骨的人，就這麼沒了。

這時，池月的手機響了起來，嗡嗡的在床邊震動着。

池月本不想理會，但是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還是哽咽著接了：「喂。」

「小月，讓你爸接一下電話。」電話另一邊的人說道。

「我爸他……」頓了一下，池月看向床榻上呼吸困難的池廚神說道：「爸，是龍廚神的電話。」

「我聽。」池廚神艱難的點了一下頭。

「好。」池月點了一下頭將手機外放，然後拿到池廚神的耳邊，現如今池廚神的聽力也很受限制，要讓他聽清電話另一邊的人說些什麼，還是要外放才行。

「辛苦了。」龍廚神說道：「袁老鬼讓我謝謝你借給他池廚神的身份，他現在把這個身份還給你了。」

「爸……」聽見這個消息，池月整個人怔愣著，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

這麼說來，池廚神可以去醫院了？

「好……」池廚神大口呼吸著，頓了一下說道：「告訴伊蘭幽……池家……不欠她的了……」

「好。」龍廚神應了一聲說道：「我會轉達的。」

說完這話之後，這通電話便被掛斷了。

鬆了一口氣，池廚神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不那麼緊繃了，儘管每次呼吸還是覺得針扎似的疼，但是他終於不欠任何人的了。

這樣，就算是死了，他也坦坦蕩蕩一身輕鬆。

好啊……這樣最好了。

「爸，太好了。」池月抹着眼淚。

「那麼，」Joker眸色一沉說道，「可以去醫院了吧。」

「……」池廚神看向Joker，艱難的點了一下頭：「辛苦了。」

若是可以，他還是希望有機會能親眼看見小曼穿着婚紗嫁人的那一天。

得到這個回答，Joker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心中有些慶幸的同時，又難免埋怨伊蘭幽起來。

真是的，只要是跟伊蘭幽有關的事情，都會變得非常複雜。

伊蘭幽這個怪人！

「啊啾！」打了一個噴嚏，伊蘭幽摸了摸臉上的口罩。

她是被傳染了還是感冒了？

好端端的打什麼噴嚏？

奇怪。

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伊蘭幽喚了一聲：「進來。」

進來的人是六院的醫護人員，除了送來了替換的口罩，還送來了盒飯。

「謝謝。」道了一聲謝，伊蘭幽點了一下頭。

「這裏還習慣吧？」醫護人員看向伊蘭幽說道：「現在醫院比較緊張，只能臨時劃出這麼一間病房給你，但是這邊已經好好消毒過了。」

「沒事。」伊蘭幽點了一下頭，空氣中的消毒水味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

「先量一下體溫吧。」醫護人員拿着耳溫槍說道：「住院部那邊已經有多人有明顯發燒的癥狀，現在我們已經初步確認這一次體溫升高是第一步的癥狀。」

說着，醫護人員測量了一下伊蘭幽的體溫：「36度3，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癥狀隨時可以跟我們說。」

＂好的。＂伊蘭幽問道：「大廳那邊呢？」

「那幫演劫匪的還挺盡責的，向外面的警察要了足夠的盒飯，醫院裏面的病患和家屬倒是都餓不著。」醫護人員說道：「現在那些劫匪輪班在已經消毒過的房間吃飯，更換面罩濾芯，防護措施還是挺完善的。」

「那就好。」伊蘭幽點了一下頭問道：「住院部那邊的人發燒的多麼？」

「挺多的，這個病傳染性確實挺高的。」醫護人員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可怕：「住院部都是一些身體羸弱的病患，就算是病患家屬，這麼近距離接觸受到感染的幾率也是很高的。」

最後醫護人員總結說道：「情況，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