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心中無劍，天下有劍
燕離恍惚懂了一點，八部天龍與白空雪之間的恩怨，不，是八部天龍對白空雪的仇恨，就是一切的起點，至少對他來說是起點。
手中有劍，遙指著八部天龍。
「撕碎她！」
意志的勃發，可以感受到澎湃的生命力，那絕不是詛咒可比，僅僅一個意念，就猶如萬鈞壓頂，落到頭頂上，他本以為會就此被碾成肉醬，卻發現被碾碎的是意念。
就好像被中斷的話音，抑或是被攔腰斬斷的怒吼。
話語的發生，是為了讓人明白所要表達的意思。
不管是被中斷還是被斬斷，意志所發出的意念，已經足夠的清晰明了。
百萬眾怒吼著動起來，一時間宛如烏雲壓境，鴉頭人身覆滿黑羽手持鋼叉的夜鴉；赤身裸體的妙齡女子，在人形與蛇形之間不斷轉換，時而妖艷媚惑，時而兇狠惡毒；通體燃燒着火焰的赤鷹，每個都比成年壯牛還要大一些；穿着統一服飾的囚犯；護法神獸明王法護……
天空完全被這些如同蝗蟲般的怪物所侵佔，任誰處在它們的共同目標的境地下，都會忍不住的戰慄。
「萬物以為神。劍氣通冥，在天下之下，劍意通微，在天下之中，劍道通神，在天下之上……」
燕離不由自主地念著，跟着便發現頭頂上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宮殿。
宮殿的形狀齊整完備，稜角分明；但它的存在還是虛幻的成分更多一些，半透明狀，如同浮光掠影。
不過，它並沒有像浮光掠影那樣消失不見。
「劍道通神，在天下之上！」他的心中忽然產生一種明悟。
不得不說，淵深似海，每每以為已經悟透，但領悟到更深層次的含義時，彷彿又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開首一句「萬物以為神」，是以萬物有神為基礎，這個所謂的神，應該就是靈念之力，也就是修行者的識念。
後面一段，則是修行以來的變化，首先是劍氣，跟着變為了劍意，到了要凝結法域的時刻，就已稱得上劍道。
劍道通神，即與修行者的識念相通；在天下之上，即在天門之外。
也就是由星源之力鑄造的宮殿。
劍經開篇的「劍心」，以萬物有聲為主旨，以「聲」為原形，重鑄天地，使天地在心中無所遁形，可以輕易地洞穿敵人的弱點。
第二篇的「太白」，則以萬物有勢為主旨，強調勢的運用，表面上是很多的繩子凝聚成一股，實際上是一根繩子可以分成若干份，聚散由心，故謂一劍可得天下勢。
到了第三部，則以萬物有神為主旨，修行者有識念，萬物也自有識念，外道的宮殿，自然也有識念。於是這個時候就要：
「忘其形，取其神，棄劍訣，得劍魂……」
至此，燕離才算真正領悟了第三部。這一部的根本經義數十個字，其中蘊含的東西，卻像山與海那樣深遠。
真名讓他不用努力就可以獲得別人千錘百鍊的成果，但絕學不是法門，它更像一種「道」的闡述，並不是千錘百鍊所能獲得，還要靠他自己去理解。
忘其形，取其神。
燕離不再試圖去想像宮殿的形狀，它是什麼形狀也都無所謂，那就是它的法域的核心。
棄劍訣，得劍魂。
源海一瞬間彷彿空空蕩蕩。
已然灌頂程度的龐大真氣，一下子被完全抽走，注入了某個存在之中。
就好像有了血脈相連的東西，在身體之外，又如同肢體的延伸，抑或是生命的傳承，那種感覺無比的奇妙，又讓人激動不已。
幻界層面，白空雪伸展劍身，面對數也數不盡的敵人，檀口輕啟，「心中無劍，天下有劍。」
外道宮殿剎那間光芒大放，迸發出數量龐大的劍光，化為流星雨落在大地上，每道流星雨都深深地扎入土中，再顯出形狀，赫然是一柄劍器。
每一柄劍器的氣機都相互牽連，形成了一個廣闊的劍冢。
然後，所有的劍一齊破土而出，那場面就好像倒流的雨幕一樣壯觀，迎向了密密麻麻的百萬眾。不論是個體強度還是數目都叫人頭皮發麻的百萬眾，頃刻間成為屍體，下餃子般落下來。
現世層面，黑水已將燕離完全淹沒。
「忘其形，取其神，棄劍訣，得劍魂。」
他閉上眼睛輕聲念道，「心中無劍，天下有劍。」
源海內所有的真氣在這一個瞬間凝成一束，自冥冥虛無之中的通道衝破了死界，沖入了由無數的星源之力鑄造的外道宮殿之中。
下一刻，外道宮殿便迸發出數量龐大的劍光，化為流星雨落在大地上，所有一切都如同幻界中所發生的一樣。
難以計數的劍器落在死界上，表面上是劍與王者的爭鋒，實際上本質還是星源之力與星源之力的碰撞。
那些亡者被命中，即刻化為煙氣消散，劍器所落土地，氣霧也即刻消散一空。
死界很快被劍冢取代。
孤鷹的絕技雖然可怕，但他沒有無窮盡的星源之力做後盾，自身的真元也被封印，根本招架不住連綿不絕的轟炸。
喀嚓！
當困住燕離的死獄被砸出第一個洞口之後，很快便千瘡百孔。
黑水一點一點下降，燕離猛地一躍，掙脫了所有束縛，如同魚躍大海，在孤鷹絕望的目光之中，將離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一刻，死界完全被劍冢取代。
「你輸了。」燕離冷冷地盯住孤鷹。
縛神圈下，孤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在經歷過最深沉的絕望后，孤鷹又平靜下來，緩緩地坐在地上，身周圍最後一點點的亡者之力，也即煙消雲散，「我們可以談談。」
「那就談談。」燕離道。
所有的異象消失不見，只剩下滿目瘡痍的戰場。
「本……我可以拿出所有的籌碼，換取一條命。」孤鷹道。
「拿吧。」燕離道。
「你還沒答應。」孤鷹道。
「我說我答應了，你會相信？」燕離道。
孤鷹目光閃了閃，伸手從懷中緩緩地掏出一個乾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