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神算算人死
「你什麼意思？」
報復和朝思暮想的東西。
這兩樣事物無不是他心中最迫切的，卻被董運算元一語道破。
任誰心底最痛苦的傷疤被赤裸裸地揭開，都要像他一樣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咆哮。
董運算元索性將之撕了個粉碎，毫不掩飾地道：「你老婆現在在二公子房裏。」
「你說什麼？」張勁大步地走到董運算元身前，攥住他的衣襟，猙獰地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董運算元冷冷地道：「大公子自知失勢，試圖跟二公子和好，所以連夜把你夫人送去了。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你怎麼知道？」張勁死死瞪住他。
董運算元嘿嘿地笑了起來，得意萬分地道：「幫內已經沒人願意跟大公子交好，所以他找不到人商量，於是找到了我。」
張勁道：「他今晚找你過去，不是興師問罪？」
「當然！」董運算元道，「虎落平陽的境況，他已經中氣不足，現在只要給他致命一擊，保管他永遠爬不起來！」
「你為什麼要幫我？」張勁狐疑地道，「上官飛鴻雖然失勢，但你巴結他，還是有好處可拿，明顯比我這個總管強多了。」
「不如先鬆開我？」董運算元道。
張勁下意識地鬆了開來，卻沒發現，談話的節奏完全被對方掌控。
董運算元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這是亘古不變的至理。船塢雖然清閑，但職權太小，尤其算賬的更是一點地位也沒有。我幫你回到幫主秘庫，你順便提拔提拔我，別說秘庫賬房，便是調去船廠也值得我冒一次險了。」
「回幫主秘庫？」張勁道，「你又不是幫主，你能說了算？」
董運算元道：「倘若計策能成，你調回秘庫自然不差；倘若不成，你又有什麼損失？」
「說說怎麼做。」張勁道。
董運算元神秘一笑，壓低了嗓音道：「大公子意圖在飛鵬大會上搞個大動作。」
聽到「大動作」三個字，張勁心裏「咯噔」一跳。「什麼大動作？」
「收買人心。」董運算元道。
「什麼意思？」張勁道。
「收買人心不懂？」董運算元道，「飛鵬大會歷來都在做的。」
張勁一拍腦袋，道：「他憑什麼收買人心？」
董運算元笑道：「大公子意圖招攬一個高手，目標已經定了，但缺少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張勁漸漸抓到了脈絡。
「當然是釣魚的餌。」董運算元道。
「他目標所需要的珍寶！」張勁目光一閃，「目標是誰？」
「梁振衣。」董運算元道。
張勁驚呼道：「凝血刀尊梁振衣？」
「不錯。」董運算元道。
張勁道：「這跟計劃有什麼關係？」
董運算元目光閃爍地道：「大公子意圖從幫主秘庫偷取『凝元丹』，總管肯定知道進入秘庫的方法，只要假裝無意泄露給大公子，到時……」
「慢！」張勁忽然抬手制止了他，然後意味莫名地道，「你要我泄露幫中機密？冒着被三刀六洞的風險，為了這個可笑的計劃？」
董運算元哂笑道：「隨便你，反正被凌辱的又不是我老婆。」
「你！」張勁的冷靜一下子丟到爪哇國，「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向幫主揭發你，你立刻就會被處極刑？」
董運算元不以為然道：「你難道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別忘了我是因為什麼動機才找上你，幫主若是知道他兒子身邊有個隨時會對他不利的人，就算這個兒子是他最不待見的大兒子，你說他會怎麼做？」
張勁默然。
過了片刻，他冷冷道：「梁振衣意圖突破第六鏡，但法門不夠完善，所以急需凝元丹，所以這次才會接受飛鵬大會的邀請。上官飛鴻難道沒有想過嗎，以梁振衣的身份地位，即便得到凝元丹，恐怕也收買不了！」
董運算元指了指腦袋，道：「你也不想想，如果他不是這麼樣一個人，至於落到今天這麼個下場？」
張勁想到上官飛鴻確實經常做一些無腦的事，漸漸釋然。道：「你準備如何執行計劃？」
董運算元心道正題來了，打起了一萬分精神，道：「只要你把進入秘庫的地圖給我，我拿去交給大公子即可。」
張勁皺眉道：「上官飛鴻雖然無腦，卻很懂得自保，怎麼可能親自去冒險？」
「您附耳過來。」董運算元招了招手。
張勁眉頭皺得更深，本能告訴他，不能跟此人靠得太近。
「小心隔牆有耳。」董運算元喉結滾動着。
張勁想了想，最後還是依言而行。
董運算元等這個機會太久了。
悄悄運轉法門，在張勁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個字。
這幾個字，費了他畢生的心血。
一經說畢，立刻嘔出血來。
張勁的神色忽然間麻木，眼中毫無情緒，就好像瞬間變成了個木頭人。
「繪製地圖！」董運算元捂著胸口強忍着痛苦。
張勁面無表情地從床底下取出一個箱子打開，從中拿了個紙包，遞給董運算元。
「原來你早有準備！」董運算元欣喜道。
「告訴我，秘庫有幾個高手看守？」他以命令的口吻問道。
張勁的口吻機械又麻木，「曾經發生過『監守自盜』的事件，入夜之後秘庫的符籙鎖只有幫主才能解開。我留了個後門，按圖執行即可。」
「好傢夥！」董運算元目光灼灼，「是不是打着回不了秘庫，也要盜走幾件寶貝的算盤？」
「是。」張勁道。
「我走之後，你會忘記我來過的事情。」董運算元道。
「喏。」張勁道。
董運算元想了想，陰冷一笑：「明天這個時候，你睡着后，就再也不會醒來。」
這回張勁卻面露掙扎。
董運算元喘了口氣，突然集中精神，加強意念，「回答我！」
「喏！」張勁面色痛苦地應了下來。
董運算元鬆了口氣，飛快地退出小院，解開了言靈術，已經是滿頭大汗。
歇了會兒，馬不停蹄地回到燕離處，把那圖紙交給燕離道：「龍首，屬下幸不辱命！」
並將經過說了一遍。
「辛苦了。」燕離拍了拍他的肩膀。
董運算元遲疑地道：「龍首，這秘庫雖說無人看守，可若是觸動了什麼機關，恐怕凶多吉少，不如讓屬下去吧。」
「我頂着上官飛鴻的臉，」燕離道，「敗露也不過就是受罰，還不至於死，你就不同了。除此之外，我還要親自去確認一件事。」
「什麼事？」董運算元道。
燕離目光微微閃爍，「我去確認一件我始終想不通的事。今晚行動的結果，大概就能得出眉目了。」
「您又來了。」董運算元苦着臉道，「您知道我算不上多聰明，老是要我去猜測您話里的意思，很辛苦的。」
燕離笑着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你知道了不好。你在漕幫很好。」
「我在漕幫一點也不好。」董運算元道。
燕離道：「漕幫是大幫，有的是你施展拳腳的地方。」
「屬下留在這裏，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董運算元道。
燕離道：「燕山盜暫時解散，漕幫是你現在的容身之地，以你的本事，只要上點心，很快就能出人頭地。
董運算元大驚失色：「龍首，您，您不要我們了？」
燕離翻了個白眼，道：「你一個大男人，既不能紅袖添香，也不能素手研磨，我要你幹什麼？」
董運算元又是沮喪，又是憤憤不平，「我，我會算命！」
「別跟我提你的算命，從來就沒準過一次！」燕離沒好氣道。
董運算元強自辯駁道：「怎麼會，有次二先生差點踩到狗屎，那不是我早就算準的嗎！」
燕離道：「你提前看到了！而且踩了狗屎，說不定運氣會變好，他就不會在接下來的兩個月里，一個肥羊都遇不到。」
董運算元不忿道：「那次搶了十份星絲，不是我提前預測的嗎！」
「那次根本是個意外。」燕離道，「誰知道一個鄉下土財主居然身懷巨資？」
董運算元哭喪著臉，「那，那屬下豈非一無是處？」
燕離寬慰道：「你還有用的。」
「我有什麼用？」董運算元道。
「算賬我就沒你快。」燕離笑眯眯道。
「對了算賬！」董運算元取出他那招牌式的金珠算盤，洋洋得意道，「我可是夫人的得意助手。」
「可惜她已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燕離道。
「屬下真的毫無用處，倒不如去死算了……」董運算元快哭了。
燕離道：「好死不如賴活着。」
董運算元茫然地道：「燕山盜解散，那屬下該何去何從？」
燕離淡淡地道：「你奮發圖強也好，混吃等死也罷，隨便你怎樣都好。」
董運算元神色黯然，忽覺周身發冷，才發現是心底的冰寒，冷到了身體，深深地嘆了口氣，「那，那屬下祝您武運昌隆……」說畢轉身，步履蹣跚地向外走去。
身後忽然又傳來燕離那充滿磁性的嗓音，「待我能撐起一片天空時，如果你們還在，如果你們還願意跟我，就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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