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去,把燕離給朕抓來!

44、去,把燕離給朕抓來!

相對於永陵的廣闊,大魚坊的騷動實在不值一提。

但今天註定不會是個平淡的夜晚。

大理寺。

董青與余行之在外執堂相對而坐,彼此無言。

「你的手下,殺個人需要這麼久?」余行之淡淡開口。

如果他知道京兆府已經亂成一團,不知道還能不能坐得住。

當然,他的態度本身就有問題。

雖然京兆府和大理寺屬於不同的官署,可就位份而言,余行之只是四品京兆尹,加上大理寺總理流放以上犯罪案件的審判,京兆尹更要看他臉色才行。

前朝還有刑部負責案件的複核,制衡大理寺,然而太祖立國之後,解除三省六部制,如今國政全由中書省一手掌握。

中書省囊括軍、民、政,分別設大司徒、大司空、大司馬等三權分立,輔弼皇帝治理天下。

而原先直接接受三省調配的六部,則被各個獨立官署取締,皆由皇帝掌控,大理寺的職權,也因此水漲船高。

換句話說,這也是為了皇權的集中和統一,整個帝國幾乎成了皇帝的一言堂。當然,想要掌控蜘蛛網一樣複雜繁多的機構,使他們正常運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也是神一樣的能力了。

所以,大理寺如今可說是「專斷獨權」,惟有裁決司能與之分庭抗禮。

董青瞥了一眼余行之,道:「你在害怕什麼?白府餘孽找你索命?不就是一個小小的武者,還能翻出什麼浪花?我不記得你原先有那麼膽小,還是做官做久了,把你的獠牙給磨平了?」

余行之面上閃過一絲惱意,道:「我看你才是,沉浸在官場遊戲里,已經漸漸迷失本性了吧!」

董青冷笑一聲,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余行之臉上掛不住,冷冷道:「你不用那麼得意,現在我們是一損俱損,龍神戒被觸動,白府還有餘孽,這兩件事息息相關,若是上報鬼主,你我都難逃死路……」

「那又怎樣?」董青面無表情道。

余行之森然道:「所以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太過分,否則大家一起倒霉!」

董青目露殺機,冷冷看了他一會兒,「有趣。」

正在這時,門外大步進來一個刑卒,單膝點地道:「啟稟大人,兇犯疑似逃入書院後山禁地,東風大人差小人回來稟告大人,恐書院從中作梗,還請大人早做佈置。」

「書院後山?」董青神色一沉,皺眉道,「東風呢?」

刑卒道:「東風大人已帶人進去搜捕……」

「什麼?」董青霍然起身,怒道,「莽撞!無腦!書院後山乃陛下金口親封的禁地,連本座也不敢輕易闖入,他算個什麼東西,都是本座把他寵壞了……」

余行之目光閃爍,道:「事到如今,只好入宮面聖,以黑道有大行動為由頭,坐實那小雜種的罪名,帶上聖旨,穆東風尚有一線生機。」

董青沉着臉道:「現在輪到你出力了!」

「放心,比起殺我妹妹的那個小雜種,你我的私人恩怨不值一提,我自然會幫你。」

余行之冷笑一聲,當頭走了出去。

這個時辰,宮門即將下鑰,想要面聖,必須儘快動身。

二人沒有耽擱,馬不停蹄來到朱雀門門口,向守將說明來意,趁著下鑰前進了皇宮。

一路傳報,經皇城間長長的瓮城,在宮人引領下,走了約莫半刻鐘,來到皇帝寢區聖世宮的丹凰門前,又經含元殿,穿入紫宸殿中。

紫宸殿是內朝之地,二人並不陌生。

在殿內候不多久,姬紙鳶便在總管楊安和內侍的簇擁下現身。

御座前加了一面帘子,外面的人看不清裏面的情況,裏面卻能看清外面的情況。

總管楊安掀簾而出,滿臉的怨怪之色,道:「二位大人有事速速啟奏,莫耽擱了陛下就寢。」

面對皇帝身邊的紅人,余行之也不敢放肆,恭敬地拜倒在地,道:「日前因一起治安案件,無意中查到一件事,與書院有關。卑職與董大人聯手調查,終於查到此事與彩公子公孫謹有莫大關聯。」

楊安道:「二位大人,夜已深沉,還是長話短說的好。」

「是!」董青也拜倒在地,「事情是這樣的。前日卑職自裁決司李大人處得知隱藏在暗處的那些牛鬼蛇神近日活動頻繁,恐怕有大動作。經數日跟蹤查探,發現公孫謹意圖將棋子打入書院,恐怕是他背後的人,準備對書院不利……書院作為皇朝根基,絕不容有失,還望陛下饒恕卑職等僭越之罪。」

黑道與門派餘孽的事,向來由裁決司負責,董青的話根本經不起推敲,不過只要最終結果是掌權者想要的,哪怕他有私心,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大理寺上下親自抓到燕離與公孫謹會面,僅這一點,董青就底氣十足。天下誰不知道,聖帝最恨的便是黑道以及任何與之相關的東西。

「無妨,說說都調查出什麼了?」姬紙鳶的聲音傳了出來。

董青沉聲道:「公孫謹已將棋子安入書院,那人現在是書院外院的學生,方才卑職與卑職屬下親自撞見二人私下會面。」

「抓起來拷問不就好了!」楊安面色不善,「有了結果再來報給陛下,就這點小事,也值得二位大人勞師動眾嗎?」

董青道:「卑職也是如此考慮,只要拷問姦細,便可得知他們部署。可那姦細不知是何來歷,身懷詭術,竟逃脫圍捕,逃入書院後山禁地,卑職屬下生怕姦細就此逃脫,無奈闖入禁地,只怕……」

這番話雖然基本接近於事實,可姦細一說,純屬子虛烏有,如果不是姬紙鳶厭惡黑道,董青絕不敢拿出來唬弄。

姬紙鳶淡淡道:「兩位愛卿何以認定,那人便是書院學生?」

余行之連忙將燕離的身份玉牌取出,遞給楊安,道:「此乃姦細所遺,書院學生都有錄籍歸檔,絕不會錯。」

楊安掃了一眼,發覺沒有問題,便走到御座前,將之交給姬紙鳶。

姬紙鳶接過細看,外院學生的玉牌都雕著花鳥魚蟲,內中自有千秋,惟有打造之人知曉。

她稍一查看,便知玉牌為真,微微點螓,道:「既有明證,那便傳朕口諭,允爾等入山抓人。」

余行之大喜,正要謝恩,卻又被打斷。

「不過,」姬紙鳶話鋒一轉,「其中真相如何,還要細細排查,不可冤枉好人。對了,可知此人是誰?」

余行之笑道:「陛下放心,屬下絕不會冤枉錯人。巧得很,此人號牌與犬子相近,犬子恰巧認得他,他叫燕離。」

「燕離?」

姬紙鳶的美眸倏然變得銳利,透過簾幕,在余行之二人身上來回掃視。

她對人心的洞見,何等敏銳,方才不重視,才輕輕揭過,可一旦認真起來,兩人那點小心思,很快就暴露無遺。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事瞞着朕?」

檀口說話,腦海里卻浮現出燕離這些天的所作所為。

燕山盜如果要勾結黑道,不用那麼麻煩,只消休書一封,何必派燕離過來冒險?

「陛下,卑職等豈敢欺君瞞上……」

余行之萬萬想不到,燕離的身份超乎他的想像,所以他給定的罪名,還太輕了一些,根本無法威脅到燕離。

燕山盜定有他圖,在調查出來之前,燕離不能動。

姬紙鳶心裏定了主意,道:「燕離的事,你們別管了,讓大理寺的人退出書院,此事朕另有主張。」

「這……」饒是董青心智堅定如鐵,也被姬紙鳶的轉變驚住,一時難以接受。

余行之呆了呆,回過神來,連忙道:「陛下,那姦細……」

楊安擺了擺手,道:「陛下已有決斷,就不多留二位大人了。」

就在這時,一個內侍疾步走到楊安身側,在他耳畔說了句話。

楊安半瞑的老眼突然睜開,隨後又眯起,轉身走入御座,向姬紙鳶說了兩句話。

姬紙鳶細眉輕挑,道:「傳!」

余行之與董青對視一眼,仍自跪在地上,觀望情狀。

不多時,一個宦官領着個緋袍人進來,那人一進來就看到跪倒在地的余行之,不由大吃一驚,道:「大人,卑職到處都找不着您,原來您在這裏。」

「邵群,你怎麼也來了?」余行之眉頭一皺,「發生什麼事了?」

來人正是京兆少尹嚴紹群。

嚴紹群向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在二人身旁跪倒,大聲道:「微臣嚴紹群參見陛下,願陛下聖壽無疆!」

「說,到底怎麼回事!」姬紙鳶的聲音雖然依舊平穩,可若是仔細聽,便能聽出裏面夾雜着一絲怒意。

天子一怒,血濺千里。

嚴紹群咬牙道:「今日酉時許,書院內院教習、蘇羽蘇大人被人殺死在歸義坊……現場還未查到兇手留下的蛛絲馬跡,卑職希望陛下將此案交給卑職來辦……」

「蘇教習死了?」董青二人這一驚,非同小可。

姬紙鳶神色不動,美眸卻布了一層冰霜,「楊安,依你看,兇手會是誰。」

楊安為難地說:「蘇大人的行蹤您最清楚,且那人藏身歸義坊,並無掩飾之意,恐怕與他脫不了干係。」

姬紙鳶冷冷道:「去,把燕離給朕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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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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