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她的眼淚
「在,在在下龐博,姑,姑娘你叫什什什麼名字……」
瞧著少女姣好的側臉,聞着若有似無的少女體香,龐博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謝芸。」白裙少女微帶着不屑說道,「你快告訴我那個騙子帶嵐嵐去哪裏了。」
「這邊,這邊。」龐博謹記燕離的指導,引著少女前往偏僻的假山群,「敢問謝姑娘家住何方,沒想到在下能和一個如此美貌的姑娘同住永陵,而居然一無所知,真是罪過罪過。」
「少套近乎,我看你們都不是什麼好人!」謝芸怒視着他,「我告訴你,不要騙我,我可是會武功的,小心我揍的你滿地找牙!」
「會,會武功?」龐博哭喪著臉,「師傅你沒告訴我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啊……」
「哼,你果然也是騙子!」謝芸話音方落,頸子一疼,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謝姑娘!」龐博大驚,還沒看清楚來人的影子,頸子也是一疼,跟着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聽到一個沙啞的嗓音:「這小子是誰?我們只要謝懷安的女兒。」
「他跟她在一起,我擔心放任會引起混亂。」
「他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龐博。」
「查查看,沒用就殺了。」
「查到了,是通政司參議龐磊的兒子。」
「區區一個五品芝麻官的兒子,也敢跟學士院掌院謝懷安的女兒套近乎,要他何用?殺了吧。」
「等等!」
「幹什麼?」
「龐磊的官位好像是買來的。」
「你是說他家很有錢?」
「或許我們可以私下賺一筆。」
「有道理。」
「點燃妖顏血,記好時間,咱們先出去吧。」
……
「他從這裏進去了吧。」
燕離二人追蹤黑衣人到了假山外的一個門洞前,從這裏過去沒有點燈,看起來十分陰森,連吹出來的風,都像來自於幽冥地獄。
「小心一點。」
在天雲閣內部,實在一點都不敢大意。
二人就好像做賊一樣,踮着腳尖,循着黑衣人留下來的氣息追蹤過去。
門洞後面是一條長長的廊道,右手邊是牆,十步一個檻,二十步后廊道朝左邊拐,二人跟着轉向,這時兩邊就變成了花草,在暗夜中泛著幽幽的光,像一雙雙野獸的眼睛。
二人的腳步忽然齊齊頓住,因為在他們的感應之中,黑衣人的氣息消失了。
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決心。
達成了共識,便繼續往前探索。
約莫走了三十步,這回甬道又向右拐,右拐之後五步遠,可以看到又出現了一個門洞。
二人對視一眼,正要繼續邁步,突然聽到門洞內傳來「吱呀」的推門聲。他們幾乎同一時間動起來,一個閃身便到了門洞后,微微探出腦袋去瞧,只見一個黑衣人扛着兩個人進入一個房間。
門洞后是一個院子。
黑衣人還警覺地左右看了看,然後才把門閉上,屋內點燃了燈。
燕離和李宜修對視一眼,各自點點頭,閃身進入門洞,而後以極快的速度越過庭子,躲到卧房前的兩根柱子後面。
過不多時,黑衣人重又出來,直接從院子左邊的小門出去了。
二人站了一會,確認他沒有回來,便閃身來到卧房門前。燕離從門縫看了進去,一個穿白裙的少女和一個穿藏青色錦衣的公子躺在床上,但只能看得見下半身。
房中還有一個香爐,在中間的柜子下面,正放出裊裊的煙。
「應該是他們。」燕離道。
李宜修道:「那還等什麼,先救人再說。」
「等等。」燕離攔住了他。
「怎麼了?」李宜修疑惑地看着他。
燕離道:「別忘了我們是來幹嘛的,這不是一個挺好的機會么?」
李宜修想了想,道:「在下知道這是一個窺視天雲閣秘密的機會,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受害。」
燕離不懷好意地一笑:「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已經想好對策了。」
「哦?」李宜修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看他們是兩個人。」燕離道。
「他們確實是兩個人。」李宜修道。
燕離道:「我們也是兩個人。」
李宜修何等聰慧之人,立刻就反應過來,跟着苦笑起來:「燕兄想要假扮他們。」
「你很聰明。」燕離笑眯眯道。
李宜修繼續苦笑:「在下肯定要扮少女了。」
「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燕離笑眯眯道。
李宜修繼續苦笑:「誰讓我非要救他們呢。」
燕離伸出手,做出擊掌的動作:「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
李宜修嘆了口氣,伸手跟他擊了一掌,然後幽幽地說:「陛下說的沒錯,燕兄是從來不肯吃虧的。」
燕離微微一笑,正要去推門,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小心毒煙!」
他二人何等警覺機巧,警示聲響起的瞬間,足尖已蓄滿了力道,待警示聲落下,二人已如大鵬展翅,向後一個急掠。
與此同時,那房門驟然被一股強烈的氣勁推開,和著一股異常的香風撲面而來。
但二人落地后卻巋然不動,因為他們已經閉住了口鼻。
兩個黑衣人從房中帶着殺意沖了過來。
這時屋頂上躍落一個倩影,一手一掌,將二人拍飛出去。
「公子快走,我來攔住他們!」倩影道。
話音方落,四面八方都出現了黑衣人。
「翠兒?」燕離一怔。
「燕兄,從這裏突圍!」李宜修足尖一點,直接躍上了屋頂,劍器不知從何處取出,寒光閃爍間,數個黑衣人便慘叫着跌了下去。
燕離跟着躍上屋頂,突然動作一頓,重又回到院中,離崖「嗆鋃」出鞘,劍氣排成一道半圓弧,所過之處的黑衣人盡被腰斬。
「好劍!」李宜修心神微震,脫口而出。
「過獎。」燕離淡淡回應,拉住翠兒的手,縱身躍向屋頂。
翠兒怔怔地看着燕離,離崖散發出來的光,映照在他身上,看起來就好像散發着無限光芒的太陽,在她心中注入無限的溫暖。
「劍名春雪,請燕兄指教。」李宜修目中精光漣漣,手中的劍器迸發出一種光,帶着寒冷卻是即將變暖的光,彷彿殘餘一點清冽的春風,擁有融化萬物的力量。
能發出如此異象者,必是武品無疑。
只見他手腕一顫一抖,便有無數細碎的暗色的劍氣吐出,擊中那些躲閃不及的黑衣人,「砰砰砰」的炸裂聲頓時不絕於耳,殘肢斷臂像下雨一樣。
二人聯手,幾乎沒有一合之敵,很快就突圍逃出了風月庄。
逃到外面,李宜修若有所思地望着翠兒,道:「燕兄,這位是?」
「魚幼薇的侍女。」燕離坦然道。
「果然。」李宜修微微一笑,「難怪總覺得在哪裏看過。不過,她又是燕兄的什麼人呢?」
燕離似笑非笑地望着翠兒,道:「是呀,你是我的什麼人,為什麼要救我。」
翠兒突然有些生氣起來,氣鼓鼓地看着他:「公子在狼神塔對我做了那樣的事,難道不想負責嗎?」
「哇哦。」李宜修擠眉弄眼道,「燕兄,看來我們還是明天再討論案情吧,在下就不打攪二位了,先走一步。」
他一走,頓時沉默下來。
翠兒以為燕離生氣了,低着頭,緊張地擰着衣角,囁嚅道:「公子對不起,奴婢太,太放肆了……」
「為什麼要生氣?」燕離忽然低下頭看她的臉。
無論誰被他那雙又深又亮的眼睛凝視,都會不由自主地心跳起來。
翠兒有些害羞地別過臉去:「不,不知道。」
「那是什麼毒。」燕離又問。
「那是妖……」翠兒險些脫口而出,但竟又忍住,臉色先是一白,眼眶跟着一紅,落下淚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燕離道。
翠兒哭着道:「我不能說……」
燕離輕輕地揭下她的面紗,露出哭花了的精緻到讓人窒息的臉,兩撇蛾眉緊緊地鎖在一起,和那雙讓人看一眼就會心碎的眼睛,不知鬱結了多少的痛苦。
他的心忽然間被狠狠刺痛,很痛很痛,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
「跟我走。」他拉着她就走。
「去哪……」翠兒哽咽著。
「跟我回家,你不是想讓我負責?」燕離道。
走了兩步,翠兒忽然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燕離蹲了下來,把她背了起來,默默地往前走。
灰濛濛的天空像破了一個缺口,止不住的飄落下來的雪花,就好像她的眼淚。
止不住的眼淚串連成珠,每一滴都像最耀眼的水晶,它們摔在雪地上,碎成了更小的淚滴,美好卻短暫;但每一滴更小的淚滴之中,卻充滿了陽光,那是她僅有的美好的記憶碎片。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睡在這裏?」
公子,我有一個秘密。
「會生病的,生病好難受的,你快起來。」
但我不能對你說。
「你的爹爹和娘親呢?」
您還是那樣的溫柔和善良。
「我有饅頭,你是不是餓了,給你吃。」
如果這是一個夢,但願永不醒來。
「你不要擔心,我幫你請了郎中,你的爹爹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知道不可能。
「你走不動嗎,我背你吧。」
公子,請讓我最後再放肆一次。
「白梵哥哥……」
。